康正帝見過靜岸師叔之後,便和禮部商議,最終決定,尊靜岸師叔爲敬文太皇太后,尊文德太貴君爲聖父孝惠太后。
詔書昭告天下,敬文太皇太后是爲大月氏祈福,帶髮修行,如今功德圓滿,接回皇宮頤養天年,以盡孝道。
原本康正帝去求見靜岸師叔,只是禮貌的挽留,打算走個過場的。誰知靜岸就同意了。爲了此事,禮部又忙了一陣子這才做足了各項必備的禮儀工序。
康正帝雖然覺得,敬文太皇太后有些不一樣了,但具體哪裡不一樣,她也說不好。
康正帝理解他要留下追查文青之死一事的心情,便也不好多說什麼。
鳳太后對此倒是氣恨又恐懼的。當初他所出的九皇女是怎麼失聰的,他還記憶猶新。若不是那事,他敬文太皇太后怎麼會被趕到臥佛山去?
“哼!孝惠太后?他哪一點孝?哪一點惠?是在這裡惹人會笑吧!”鳳太后氣惱地說道,又恨恨地說:“他這個賤人!用這種手段留下那老東西!真是下賤!”
“主子您別生氣,沒得爲了這些旁的人氣壞了自己。奴才聽說壽安殿的那位,也並沒有落到好,敬文太皇太后似乎已經知道他是故意要挑撥呢!不如……”何宮侍說道。
“不如什麼不如!老九那孩子要不是他害的,坐上寶座的,能輪到那個倒黴催的?哀家是不會與害哀家孩子的人聯手的!況且,誰知道那賤人是怎麼辯駁的?若是哀家,真的跑去對那老東西示好,沒得還着了那賤人的道!”鳳太后氣的皺紋都明顯了。
“行了,去把老九叫來吧,有些日子沒有見到她了!”鳳太后手指按着太陽穴,顯得頗爲頭疼。
爲了肅清輿論,康正帝不得不讓風語閣去引導輿論。可是,這些愚民顯然對災情戰事的關心,當真沒有眼前的看笑話上心。
康正帝不得不嘆氣,原來這種無聊惡習,真的不是有網絡才滋生出來的。而是人性的劣根所在!
經過了這樣一番大的動靜,朝野上倒是安靜了不少。
康正帝挑了個風和日麗的下午,這便微服出巡,到了鐵帽子王府,咧着一排森森白牙,對王府的管家說道:“麻煩管家通傳則個,就對王爺說她外侄女求見!”
清瘦的管家原本一臉猜忌和鄙吝,仔細一想,瞪大了眼珠子,趕忙就要跪下。
“哎呀,行行行,別跪別跪,沒看我穿着常服麼,去吧去吧!就按我說的說!”
管家哪敢真的還去通報了再請康正帝入府啊!她恨不得趴在地上求康正帝踩在她背上,她馱着陛下入府啊!
康正帝就這麼甩着袖子,晃晃悠悠地走入了徐靜地府邸。
而另一端,一處安靜地私宅院落,看似是尋常人家,可又比尋常人家多了幾分奇怪。因爲這院子裡的家丁,一看就都是五大三粗地練家子。這樣幽靜安然的院邸,有着一羣身手不凡的壯實家丁。豈不是稍顯怪誕?
可是宅院裡的主人,卻叫人並不陌生。她便是大月氏的齊王殿下。
齊王聽着探子報完,便對勤王說道:“三皇姐,就說你不要多做擔心麼!她又沒有咱們的把柄,你怕啥!”
勤王向來謹慎,微微蹙眉地道:“她都快能上天入地了!我怕啥?我怕死——!”
齊王想說什麼,卻也只是訕訕地道:“那些副統領,不也沒有輕舉妄動麼!”
勤王冷笑,沒有輕舉妄動?那是審時度勢,根本不會動吧!
“以後鳳太后的事,本王再也不會去參合了!本王奉勸六皇妹,最好也能就此作罷!”勤王起身說道。
“哎哎哎——別啊!這一回她不知道怎麼做到的,換掉了詔書,下一回還說不好呢!不能回回都總是她贏吧!?”齊王趕忙說道。
“哼!”勤王轉過身來看着齊王,眯縫着眼,說道:“這麼說,你覺得詔書是假的?”
齊王顧盼左右,忽然不解勤王爲何要這麼問。
“我就問問你,你覺得母皇蠢嗎?”勤王擡着眉,有些不耐地說道。
齊王瞪大了眼睛,一臉絕不苟同地說道:“母皇睿智英明!無人能及——!”
“好!”勤王繼續說道:“既然你覺得母皇無人能及的睿智,你覺得母皇會把皇位,傳給一個血統不純的人嗎?”
勤王看着齊王要張嘴,直接打斷道:“當初母皇病危,每一個皇女府上,有多少死士盯着呢?說明,母皇讓帝師月落雪,宣讀的詔書,就是母皇真正的遺命!”
齊王根本不知道,原來當初她們被叫去陪守侍疾,若是真的動了什麼歪心思,立刻會引來殺身大禍呀!
齊王不禁有些驚悟——那八皇妹之死……?莫不是她去動了什麼歪心思??
齊王當初,也有讓人密信去聯繫城外的建章營,怪不得送信的人莫名慘死。她一直以爲是康正帝安排的這一切,原來不是啊?
勤王皺着眉,繼續說道:“母皇眼毒。雖然那時候的陛下,不善陰狠權術,怕也正是這一點,她,才頗受母皇青睞!母皇看重的,是她的治國大才!”
“她提出的航海通商,如何設立海關稅收,解決了地方走私商戶和地方官員,從走私通商獲利卻擔憂生命錢財都受到海盜威脅的問題。她這一舉,既保證了商戶繼續有錢賺,還能讓國嘉也增多了稅收,使地方閒置的軍務有了用武之地。重點是,她這法子,能讓地方官員竟然沒有羣起反抗,而是頗爲贊同。換做你,你能想到這樣好的巧宗麼?”
“那——有何難!”齊王並不覺得康正帝此舉有多麼的厲害。
勤王嗤之以鼻地冷笑一聲,便道:“嗬——皇妹呀!你是真的不明白這個中利害,還是真的懂這事啊?有道是會者不難。但是,本王瞧着你,真的不像是會的!你當這事簡單?”
“這走私商戶,爲了讓地方官員不光白白坐拿銀錢,到時候朝廷查起來,就把她們全部交上去。這些商戶想的什麼辦法你可知道?她們,利用地方官員的貪念,讓她們買一部分的貨物,運去東瀛賣掉就能換幾十倍,甚至上百倍的物資回來。這利字之下,哪有能受得住的?”
“可是,越是投入大,越是跟走私商人一起擔的風險就大!海上那些海霸王一旦劫道成功,連人帶船一併吞了。所以,當今陛下提出了什麼‘整合博弈’的什麼理念。消減了商人的風險,也讓地方官員可以明目張膽的多分一杯安穩的錢財美羹。還讓閒置的軍備不閒吃糧餉,甚至有剿滅就有軍功!本王看吶,當今陛下甚至可能不僅僅是鞏固和通商海務……不過,這且都不必再說!”
“還有就是,她提出的修堤防洪,疏導河道,大興紙業……等等等等……全是真正有利於百姓安居樂業的事情!包括她對夢瑤國的攻打,擴建了我大月氏的版圖,也是在實踐母皇未完成的夢想!”
勤王嘆了口氣,搖着手說道:“如果不是鳳太后言之鑿鑿地說——‘她非血統純正,母皇真正的詔書另有屬意’云云之類。本王原本也不想趟這淌渾水!如今,確信了,她,就是你我的親妹妹!本王,便不想再參與別的事了!”
她又忍不住多說了句:“你、我與她爭鬥,是圖個什麼呢?既然她能治理好國嘉,本王何必放棄這閒散王爺的美差,偏偏要把脖子,往刀刃上送?陛下之前不善陰狠權術,不代表,她一輩子都會懵懂無知!她啊,已經不是曾經那個讓我們看見,只會沽名釣譽,故作賢德無才的十二皇妹啦!”
“四皇妹已經咎由自取,二十皇妹那事……唉——搞不好也是鳳太后的自尋死路導致的!本王可不希望,再失去手足了!本王就此作別,奉勸六皇妹好自爲之!告辭了!”
齊王半張個嘴,看着勤王消失在密道,許久才癟着脣,垂眸深思。
康正帝去尋鐵帽子王,自然是爲了秦楚笑的事情。她先是賤兮兮地逗了一陣子爲人一本正經的徐靜,然後才說明來意。
徐靜微微蹙眉,陷入了深思。自從八皇女突然薨了,她便愈發的小心謹慎。伴君如伴虎,即使她徐靜與當今的陛下算是有過生死患難,但是,今非昔比了啊!
雖然先帝的密詔,昭告天下:孝惠太后纔是康正帝的生父。原本因爲命格不合,便將八皇女與十二皇女對換着將養了。
那麼……薨了的“八皇女”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密詔上雖然是含糊其辭地,以命格之說一筆帶過。可是,答案卻已經是昭然若揭了麼!曾經的滴血驗親,後來的“八皇女”忽然薨了,如今的孝惠太后纔是康正帝的生父。那麼,只有一個原因:所謂的“八皇女”,恐怕根本就不是慶順帝的孩子!
徐靜寧願相信,先帝早前是並不知道的,所以才把她的兒子許配給了“八皇女”。可是,即便她讓自己這樣想,她還是有了畏懼。
“噯!大姑!想啥——呢?”康正帝沒個正型地說道。
徐靜棗紅色的皮膚,嚇得有些泛白……
“快快快!行不行吧!你給句準話!”康正帝又一副地痞潑皮的樣子,掀起了一側的上脣。
“陛下三思,微臣只願告老還鄉,頤養天年。”徐靜不願去佔這個皇親國戚的便宜,一個異性王爺,已經是她這輩子最大的榮耀了。
她害怕——登!高!跌!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