誘夫大計第四記:女昏君殺心頓生,現帝王本色。
第四輪:鳳勝
上安殿。
當歸是一路嘆着氣回到上安殿的。
一到了上安殿,當歸立即蹬了鞋子,把自己扔進偌大的龍牀。當歸就不明白了,爲什麼今天一上朝,這朝中百官就一副她強了柳不歸表情!
當歸知道自己是有名的女昏君,但也不至於長得就像一個臉上寫着“我是無知白癡女流-氓的人”呀……
特別是那個張輔政老淚縱橫還連連磕頭而且還高呼着什麼,總之在當歸聽來大意就是:“您威武啊!您處理男-女之事的效率比處理政事快了百倍之多!想來國家馬上就會有皇儲了!想來您馬上就可以退位啦!女昏君要滾蛋啦,大家一起慶賀呀~”
當歸聽完,在龍椅上氣得牙癢癢,笑得極其猙獰。更沒想到的是是朝廷百官隨即一副遇到了天大的喜事一樣的表情,尾隨那老東西高呼:“恭喜陛下,賀喜陛下!”其實翻譯過來就是:“女昏君您平時啥也不會,還好沒有不-舉啊,恭喜恭喜呀!”
那聲音聽着竟比平日裡山呼萬歲的聲音還要整齊洪亮一些!
可惡可惡!下了朝,當歸沒有馬上離開,反而是坐在龍椅上愣了會兒神。終於懶懶散散地開口:“去,解了他的軟禁。”既然已經關不住他,不如放了他,看看他會飛到哪裡去。
放是放了,但當歸是不開心的。“死柳不歸!砸死你砸死你!”當歸就這麼和自己的枕頭嘔上了氣。
再於是良辰進來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幅景象:自家女帝像是和枕頭不共戴天一樣,將其丟出去又撿回來,又丟出去……循環往復,至死方休。
但是,就在良辰愣神的一瞬間,當歸已然恢復了平時不苟言笑的樣子,懶散地斜靠在龍牀之上。“說吧,良辰,告訴我你的收穫。”
良辰自然也意識到了女帝對香灰重視程度,立即頷首,屏退了周圍那些傻了眼的宮人,小聲回覆:“奴婢想着這香灰定然非同尋常,爲了保險起見,奴婢沒有到太醫院去查,以免走漏了風聲。於是,奴婢就擅自出宮了,求陛下恕罪。”
說罷,良辰小心翼翼地擡頭看了看自家主子的臉色。
“這件事你做得很好,繼續說。”
聽到認可,良辰才又娓娓道來:“這香灰裡果然有貓膩。奴婢查到,這香灰裡竟混有催-情的藥粉。”半晌,當歸不語。
終於,她又開口:“沒有別的了麼?”良辰一愣,連忙搖頭。
之後,良辰便聽到女帝自言自語:“居然沒有別的……不對,一定還有陰謀。”這句話,良辰聽的雲裡霧裡的,不過帝王謀又豈是她一個小小的宮女能夠知曉的呢。
當歸怎麼都沒想明白柳不歸此舉有何意義。
當歸記得先帝大昏君曾經告訴過她,如果是很明顯的馬腳,那就是故意漏給別人看的了。柳不歸不會不知道她會對那香灰起疑,卻依舊任她發現其中的馬腳,那麼目的只有一個,就是他希望她發現其中的秘密。
那他這麼做的背後,又有什麼目的?當歸想不通。
嘆了一口氣,當歸索性成大字形躺在了龍牀-上,隨口一問:“良辰,寡人怎麼覺得,今天上安殿的宮人有點眼熟呢?莫不是昨夜值夜的宮人?”半晌,無人應答。
當歸心頭有點慌,莫名的慌。
她不想懷疑良辰,畢竟良辰陪她出生入死多次了。她甚至將良辰當作了自家的姐妹。但是,良辰只是那個叫做當歸的女人的姐妹,不是女帝當歸的姐妹。
當歸很明確自己該如何取捨,但是,真的要到取捨的時候,當歸自己恐怕也是不好受的。
“告訴寡人,爲什麼?”當歸聽到自己這樣問。
終於,當歸聽到了良辰有些支支吾吾的回答:“奴婢、奴婢失職,忘、忘了……”
當歸猛地坐起,大吼一聲:“你居然敢欺瞞寡人!”
良辰嚇地往後退了一步,一屁月殳坐在地上,眼角也生生的嚇得擠出了淚點子,不由得招了:“昨、昨夜值夜的,有一個是奴婢入宮後認的乾妹妹,她還小,奴婢,奴婢不忍心……”
當歸沉默半晌,終是嘆了口氣,輕聲說道:“良辰啊良辰,你這善良的性子,遲早會害死你。宣你那乾妹妹上殿吧,我要見她。”
良辰聽了,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流了淚,轉身出去了。
又過了一會兒,一個約莫十一二歲的小姑娘怯生生地上殿來。良辰沒有來。
當歸輕嘆,不來也好。“來,到寡人身邊來。”
當歸微笑着同那小姑娘招了招手,小姑娘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來到了當歸身邊,乖巧的一俯身:“陛下。”當歸笑了笑,沒回話。
“來人啊。賞她一袋御糖,再賜她父母良田百畝,白銀千兩。”那小姑娘嚇呆了,立馬跪在地上不住地磕頭。當歸無奈的一笑,對於壺國來說,這些賞賜確實已經不是小數了。
但是,只有賞給這個孩子,當歸的內心對於良辰以及這個孩子的愧疚纔會少一些。
當歸摸了摸這個孩子的頭,笑着問她:“你知道御糖是什麼糖麼?”
那小孩乖巧地點了點頭:“知道,是蓮子糖,是陛下最愛吃的糖。陛下您真好!”當歸頷首,笑着說:“你記住,蓮子糖,甜而微苦,纔是真正的糖。太甜的糖不是糖,是□□。”
那小孩眨巴眨巴眼睛,像是懂了又像是沒懂。
當歸一笑,“我乏了,領她出去吧。”
一旁服侍的宮人隨即領命,牽了那孩子就要走。
“等等,孩子,幫我帶句話給你良辰姐姐。”當歸躺在牀榻上喊了一聲,那小孩應了。當歸接着開口:“告訴她,今後要學會只能依賴我,仰仗我。要學會,和我一樣孤獨。”
說罷,不再開口,閉了眼,沉沉地睡去了。累了,這次她是真的累了,身心俱疲。
很多事情呢,就是腦子裡過了千千萬萬遍,話到嘴邊又不知從何說起。
一般常識認爲,這侷限於男女之間的感情糾葛。然而實際上,卻並不僅僅如此,一個生命垂危的人或許在臨死前想要說一些他這一生的經歷,然而卻不知從何說起,最後彷彿帶着一個秘密一般,告別了這個塵世。
又猶如彼此間有了爭執的夫妻,即使知道了雙方都有錯,但誰也不願給對方一個臺階,又或許不知道該如何給對方一個臺階,最後不了了之,真正地把一件小事生生地變成了彼此內心中再也無法破壞的一層紙。即使是一張紙,也是生生地分離了。
然而,人總是這樣的,一次又一次的把真正想說的留到一大堆廢話之後,但是在說完一大堆廢話之後,總是忘了當時心中最想說的那句話。當歸說到底也不過是個凡人,總免不了也是要走上這一遭的。
第二日,卯時,當歸準時看到了紅腫着眼的良辰,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只可惜最後張了半天的大嘴卻還是沒有掙扎出半個字。一旁機靈的小宮女立即圍了上來,用寬大的袖擺擋住了當歸的臉。於是當歸一愣,幹啥啊你。小宮女立即愉快的一笑,陛下您不是要打噴嚏麼您。
去早朝的一路上,當歸仔細反省了一下昨天那件事。當歸這麼做起到了一箭三雕的作用:首先,假設奸細是良辰,那麼當歸此舉意在試探,從而觀察良辰是否有反常行爲從而找到決定性證據;
第二,假設良辰不是奸細,那麼當歸此舉意在殺雞儆猴;
第三,也是在假設良辰並非奸細的情況下,那麼減少良辰的一個牽掛,從今之後也就不存在有人可以以此威脅良辰。
當歸告訴自己,這樣做纔是萬全之策。可是,爲什麼當歸還會覺得或許是自己做錯了呢。當歸輕嘆,即便是錯了,孰能無過呢。
今日的早朝還是一樣的無趣,無非就是歌功頌德之後再加上幾句裝腔作勢的勸誡。早朝如同那八股文一般,甚是無趣。當歸想着想着,便以手托腮,耷拉着眼皮做思春狀。
果不其然,張輔政對此現象又是一陣絮絮叨叨的數落。
令張輔政詫異的是,今日的當歸居然在他講完之後依舊喜笑顏開。
張輔政一納悶,便轉身看看身後的官員,一個個也是面面相覷。張輔政忙噤了聲,拿袖子揩了揩老臉上的汗,只等着下朝了事。而當歸更是盼着早早下朝,於是一場早朝終於在君臣的一致期盼下愉快的結束了。
當小太監尖聲喊完退朝的一瞬間,當歸拔腿就走。
過了一會兒,當歸才猛地停住急行的步子,狠狠地往紫宸殿方向瞪了一眼,轉身吩咐身旁的宮人:“宣京九進宮,要快。我只給他一盞茶的時間,他飛也要飛進宮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