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懶自穿越到這修仙界也算見多識廣了,此刻忽然瞧見一朵花兒彎腰就能吃掉一個修士的頭顱,還是忍不住心跳停頓了半拍。
就這樣,修士一個個滑下來,一個個被那神秘女人長鞭一甩輕鬆殺死,直到最後一個禿頭滑下來,滑下的途中似乎就瞧見了下面的遍地屍骨,應該也瞧見了站在燈光洞口的小懶和陌生女人,那手中立刻多了一柄利劍插入石頭縫裡阻止自己繼續滑下去,同時甩手將一個巨大的火球朝小懶和那女人砸了過來!
那女人面不改色,手腕一翻長鞭出手,在打散火球的同時捲住禿頭的脖頸!
“慢着!”小懶生怕這女人不留一個活口,連忙拉住她的手腕,“您等我問一句話!”
被打散的火球星星點點的掛在巖洞四處,有些地方有個凹陷,就正好留在裡面;有的地方沒有,滑落,往潭水那邊滾,也被潭水邊的花兒一口吞了。
但畢竟還是留下來的多,巖洞裡相較之前立刻亮堂起來。
小懶瞧見了自己面前的女人,穿着十分普通的黑色衣服,不知是什麼材料的,質地軟軟滑滑;關鍵是那張臉,竟似曾相識,小懶覺得自己似乎在哪裡見過她。
那女人也扭過頭看着她,閃閃火光映得她的眼睛一亮一亮的,分明只是少女清澈的眸子,期待、歡喜,卻分明已經不是少女,且像是早就與自己相識。
小懶微微一怔,入口那邊已經傳來禿頭的求饒聲:“小懶師姐,小懶師姐!求你饒命!求你跟這位女神仙求個情……饒命!”顯然已經看出那女人的修爲遠遠高於她,殺死他只是分分鐘的事兒。
小懶這纔想起他,有些依依不捨的把目光從那女人身上挪開看向禿頭:“是誰跟你們說,那東西被我得了?”
“玄門弟子都知道了!”那禿頭立刻殺豬般叫道,“也不知是誰先說的,真不知道!我們……我們幾個就打算先來瞧瞧。把東西找回去……放回玄門……覺得那是咱們的寶貝!不能流落在外頭!”
“你們也是玄門弟子?”小懶雖然在玄門已經呆了半年多,卻仍舊認不全所有同門。
“是!小懶師姐,咱們是同門!”禿頭差不多已經哭了。
小懶要問的卻已經問完,也無意做這個女人面前的濫好人——小懶的善良從來不會用在這種人身上——便鬆開了拉住女人胳膊的手掌:“‘從前’是同門。”
也學着那禿頭之前說好的樣子。把“從前”兩個字咬得極重。
那女人像是一直在認真傾聽小懶和禿頭的對話,卻並不多問一句,只是聽小懶說完“從前是同門”那句話之後,長鞭一收,禿頭的脖子立刻便順勢斷了。
這時候,女人的嗓子眼裡發出一聲分貝極低的呼嘯,潭水旁邊、山洞角落的花兒立刻像是得了賞賜一般,爭先恐後似得瞬間伸長了花莖把花頭探過去稀裡糊塗爭食那些玄門弟子的屍體!
此刻洞中火光閃閃,小懶將這一幕看了個清清楚楚,受驚之外覺得胃裡翻騰。若不是極力忍住只怕此刻就要吐了!
她花費好大力氣才強壓住心裡的噁心,這才發覺那女人正在認真審視自己,連忙收了小朵轉身面向她鄭重施禮道謝,那女人卻溫柔的笑:“實不相瞞,這洞裡這些年也進來不少人。你是第一個活口。”
小懶一顆心又提到嗓子眼,臉色也必定不好看,惹得那女人立刻掩口大笑起來。說是大笑,卻並不像普通女漢子那樣張開大嘴哈哈大笑,而是笑眉笑眼笑得直不起腰,掩着口花枝輕顫,有一種說不出的優雅嫵媚。
論五官。她並無絕世之姿,卻因語調溫柔、舉動嫺雅、笑容嫵媚有着無限魅力,如果不是在這詭異的洞裡、周遭那麼多生吃死人的花兒、方纔一鞭一鞭鞭鞭要命的手段,小懶必定要以爲她也是阮府四姨娘那樣宅鬥書裡把男主吃得死死的女主,看起來是多純潔無害的小白花,實際上分分鐘將對手打入萬劫不復的地獄了。
不。她興許就跟宅鬥書裡那些女主一樣,如貓一般優雅嫵媚,內裡卻清明冷靜,說不出什麼時候就會伸出漂亮皮毛下藏着的爪子。
“我嚇着你了?”貓一樣的女人笑了好半天才才恢復正常,溫溫柔柔的點了點小懶的鼻子。“別怕,從一見你就覺得跟你投緣,才破例救了你。可別把我想象成地獄裡的吃人惡魔,我沒那麼醜的。”說完又先把自己逗笑了。
小懶連忙擺手:“沒,沒,您特別好看——正好是我喜歡的那一型。就是剛纔真的給嚇着了……您真厲害!只不過您怎麼住在這兒呢?那些是什麼花兒?還有一池水!”
她有太多問題想問,又不敢一口氣兒通通問出來,以至於把人家問煩了,也招呼那花兒咬自己一口。
女人笑着牽她的手領着她往那帶着亮光的洞口裡走,小懶知道自己跟人家本事的懸殊,並不做無謂抵抗,只是在轉身是偷眼瞧了瞧另外一邊黑暗的洞口。
“我在這兒住了不知多少年了,不知外面陰晴日月。”女人邊引着小懶往裡走邊道,“那花兒叫做彼岸花……花開一千年,花落一千年,花葉生生相錯,世世永不相見……”
她笑容斂起,語調傷感,又獨自一人在這個不見天日的地方住了不知多少年,背後應該會有什麼讓人傷懷的故事。但小懶剛剛逃脫虎口又掉進了這吃人潭洞,根本沒心思去操心女主人的旖旎故事,反而想起彼岸花只開於黃泉的傳說,心裡越發的緊張。
從前看渣書的時候,阮紫文曾經經歷過一些磨難,其中之一便是歷劫身死,獨自一人走在冥界忘川河邊。那裡邊開着大片大片的彼岸花,遠遠看去像是一望無際的血海。(後來的情節是阮紫文不甘心,砸爛孟婆湯鍋大鬧冥界又得蘇笠青救出,才撿回一條性命。)
想起那些情節,小懶心裡越發忐忑,忽然腦洞大開,想象着外面那譚池水是不是可以通往忘川河,不然爲什麼會生彼岸花?
但她不再多問,只偷偷掐了自己一把,讓自己提起精神來小心對待眼前的一人一物。
沿着那洞口走進來是個簡陋的洞中洞,與簡陋石洞不相稱的是洞中漂亮幽香的高牀美屏,頗有點武陵山大夔媳婦的臥室給人的感覺。但阿紫那邊是大夔疼媳婦才弄的,這裡似乎應該只有這女子一人,舒舒服服的石洞必定是她準備給自己的,因此可以看出她雖然隱居此處,卻並沒虧待、委屈自己。
“坐,”那女人拉着小懶坐在自己對面,“快給我說說外面的事兒吧——你是玄門弟子?玄門我知道,九州三界都排在前面的修真宗門。別的地方你還去過哪兒?看見過神仙沒有?”目光清亮如同少女,問出的話也頗單純,跟洞外殺人時判若兩人。
小懶也努力跟她嘮閒嗑:“這個……真對不住,除了遮雲山和父母家,我從沒去過別的地界兒。”
“這回怎麼下山了呢?”
“……家裡出了點事兒,大師兄便許我回家探親……就沒能再回去……”
“剛纔聽那幾個玄門弟子說,你因爲偷拿了玄門的寶貝,被趕出玄門了?”她語調溫柔,卻每一個字都直戳小懶的肺管子。那都不是事實,但小懶若說不是就得細細解釋,可誰知道她是什麼人呢?或者誰知道她是不是人呢……
小懶只好半真半假的編了一套謊話哄弄她:“我沒偷玄門的寶貝,只是回家探親,不知怎麼就出了這麼一檔子事兒,若不是剛纔那幾個,我都不知道被師門安了這麼一個罪名……不知道自己已經不是玄門弟子了……”
那女人立刻溫溫柔柔的摸她的頭:“我懂了。瞧你這年紀就知道是被人陷害了,我信不是你拿的。不過這事兒傳出去了,別人就算也不信,也會找到你確認你身上確實沒有那寶貝纔會死心吧?那樣就給你添很多麻煩,要是再碰上幾個壞的,不知道又得搭上什麼呢。”
小懶知道她說得有理,也不知還能再說什麼,過了好一會兒才聽那女人繼續道:“要不你住在我這兒吧?你瞧見另外那個山洞了嗎?我就是盼着將來有個人過來陪着我一起住……我喜歡小女孩,就給你住吧。”
小懶這才知道那間石洞是空着的,懸着的心稍稍落下來一些,卻不能答應那女人的要求:“多謝您救我於水火,又肯收留我,只是……我想去找我爹孃,他們若是知道我被玄門驅逐了又下落不明,必然會擔心的,我得去看看他們。”
“好個孝順孩子。”那女人眼瞼低垂,像是小懶這句話讓她想起了什麼人似得,總之是有些淡淡的憂傷之色,之後便一個字都不再說了。
小懶其實也有點八卦這是一個怎樣的女子,一個人住在這種地方是爲什麼,曾經有過什麼傷心事兒,但這小小的八卦跟安全性命相比都算不得什麼,她寧可不知道也不願意再多耽擱,因此立刻起身再次道謝,表示自己現在就要走了,將來再過來探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