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3 寶劍鋒從磨礪出，磨礪當然要磨石
野牛隊的宴會在神殿的教會食堂中舉行。這裡足夠寬敞，廚房設備也齊全，經常被權貴老爺們租來舉辦酒會。月狼隊來到神殿的前門時，正逢一輛雙駕馬車駛到門口，上面下來一位肥胖老爺和他的年輕夫人，衣冠楚楚首飾閃亮，皮鞋一塵不染。
薩迦低頭看看自己簡單的武袍，以及因爲步行沾染許多灰土的地獄旅行靴，開玩笑說：“我們是不是應該從後門進去，不動聲色的吃飽就走。”月狼隊的年輕獵人們都笑了，火女笑嘻嘻的說：“你有兩個大美女和一個小美女作伴，沒人比你更風光。”
薩迦見火女懷裡的艾璐娜一直瞅着自己，便笑着問：“嗨，小美女，能賞臉跳個舞嗎？”
艾璐娜咭的一笑，抓住小圓帽的前緣一扯，把小臉捂得嚴嚴實實的，竟然害羞了。小傢伙現在的妝扮真如公主一般可愛，編織着紫絲帶的黃色小圓帽，編織着黃色蕾絲花邊的淺紫色連衣裙，帶着一串又圓又亮的紫珍珠項鍊，讓人不知覺聯想起‘掌上明珠’。
周圍的路人紛紛回頭注目如此可愛的小寶寶，確實沒人比她更搶眼，連妖狐和火女的妖嬈媚力也相形失色。不過妖狐和火女的裝束簡單得很，火女還是一身紅色法師袍，帶着繡着金絲的紅色法術手套；妖狐依然黑色武袍，猙獰的長刀血月就陪在腰側。
貝維爾和科特倒是簡裝修了一下，但無足輕重的消失就忽略不計。
薩迦第一次參加名流出沒的聚會，心情有些忐忑不安，可硬着頭皮進入食堂後，心情就輕鬆了。有人衣冠禽獸，有人赤裸裸的展現流氓禽獸的本質。可愛的薩拉丁大人坐在一處靠窗的沙發上，兩隻大腳夾在長桌上，後仰頭枕着沙發靠背，正旁若無人的吞雲吐霧。
薩迦快步走到薩拉丁身邊，笑眯眯的說：“薩拉丁大人，這位置有人嗎？”
“哼，跟我混在一起，不怕沒小姐過來搭訕？”薩拉丁一邊說一邊從鼻孔中噴着煙。
“這更好。”薩迦在沙發另一邊坐下，笑着說：“我是有家室的人，不適合招蜂惹蝶。”
“那些東西看了？”薩拉丁問。
“看了，很有內涵的東西，越捉摸越有趣。”薩迦說。
“哼，一些二百多年前的老古董，記住了，這個社會雖然有這樣那樣的毛病，但總是向前滾的，你學會那些經典的東西，至於那些落伍的渣滓，沒了就沒了。”薩拉丁把菸灰隨意的彈到地上：“還有，你平常多動動腦袋瓜子，自己做這些的目的是什麼？”
“做一個好丈夫，做一個好父親。”
薩迦毫不猶豫的回答，並回頭看同伴們一眼。貝維爾畢恭畢敬的站在他身後，科特找熟人寒暄去了，妖狐和火女坐在旁邊一張沙發，正與一個女僕說話。他前世只是一個一無所有的普通人，現在這有妹子有房子有小弟的生活，已經讓他非常滿意，哪裡還奢望更多。
“哼，你的目標真是自討苦吃。”薩拉丁冷哼道。
薩迦一愣，才笑着說：“爲父也難，爲夫也難，做好確實不容易。”
薩拉丁眼神異樣的打量薩迦一眼，突然問：“你們下一個任務是什麼？”
“嗯，雖然探索獸人地道時幹掉五千多獸人，也搗毀獸人的地下巢穴，但神殿委託我們繼續定期巡邏地下，警惕獸人的變動。”薩迦想了想，又說：“後天，我們護送維埃裡商會的一支聯合商隊去南方的雷鳴城。薩拉丁大人，你能指點一些建議嗎？”
“雷鳴城，你的姑姑奧蕾莉就嫁到雷鳴城。貝維爾，你沒跟你家少爺說？”
貝維爾仔細琢磨一會，紅着臉訕訕的說：“對不起，少爺。奧蕾莉小姐出嫁時，在下才十一歲，還只是一個騎士學童，所以映像不深。這些年來，奧蕾莉小姐與孃家也沒有書信往來，所以在下一時忘了。好像當年奧蕾莉小姐，是與一個法師私奔的。”
“不是私奔，只是你爺爺不大同意，那個名叫‘萊昂’的小子雖然有才華，但心胸狹窄。奧蕾莉那丫頭又年輕氣盛，處處好強，兩人就是兩把銼刀，刮在一起準火星直爆。”薩拉丁冷哼一聲：“如果奧蕾莉沒死，應該是沒臉回來，你去雷鳴城，試着找找她。”
“是的，薩拉丁大人。”薩迦說。
“你們護送的聯合商隊有多少車？”薩拉丁問。
薩迦不明白，便看向貝維爾。貝維爾說：“我們明天與僱主討論這些。”
薩拉丁冷哼一聲，拔出雪茄朝食堂另一頭的人羣大喊：“雷鳥。”
水雷武器商會的老闆邁克－莫哈密，一個充滿成熟男性魅力的棕色捲髮中年，立刻撇下談得熱鬧的人羣，三步做兩步趕到薩拉丁跟前：“師傅，什麼事？”他見薩迦驚詫的瞪大眼睛，便笑着解釋：“當年我也是獵人，綽號‘雷鳥’，曾跟薩拉丁老大學藝。”
薩迦點點頭，瞅瞅面相撐死四十出頭的薩拉丁，暗中揣測這傢伙到底多少歲了。
薩拉丁問：“你們組團去雷鳴城，總共多少車？”
莫哈密笑着說：“現在還沒確定具體的，不過大概情況還是明白，維埃裡商會有六車，鍛造公會有十二車，鍊金師公會有三車，幾個牧場有馬羣和牛羣，其他一些商會公會加起來，大概有十來車的樣子。月狼隊只負責維埃裡商會，其他車隊另外僱傭冒險隊。”
“雷鳴城在五百里外，商隊又這麼大，十天能到？”薩拉丁問。
“我們預訂是半個月內到達，剛好趕上雷鳴城的雙十節會。”莫哈密說。
薩拉丁點點頭，對薩迦說：“很好，給你兩個建議，第一，帶上儘量多的補給和裝備；第二，管好你們的本分事，其他車隊與你們無關，別被熱血衝昏頭，明白嗎？”
“不是很明白，但我記住了。”薩迦說。
莫哈密陪着聊了一會，就匆匆告辭離開。薩迦正要向薩拉丁詢問一些家族故事，謀殺掉開飯前的無聊時間，卻看見一對百合情侶手牽手走來。其實薩迦知道她們不算是百合，只是一個穿着男式黑皮衣，幹勁利索的深金色短髮，雖然深邃的雙眸俊俏可愛，但鼻樑和下巴的輪廓鮮明硬朗，凸顯出一種單純的野性韻味；另一個穿着白色法師長袍，微卷的金色長髮披肩，柔弱的藍色大眼睛，略顯病態的蒼白肌膚，顯得分外楚楚可憐。
薩拉丁斜視薩迦一眼，叼着菸捲站起來：“我出去抽菸，你慢慢玩。”
薩迦嚇得魂都飛了，可憐兮兮的央求：“師傅，你不能這樣。”
薩拉丁冷哼一聲，從兜裡掏出一本黑皮小冊扔給薩迦，大搖大擺的自顧走了。
貝維爾乾咳一聲，低聲說：“少爺，我去……”
“你敢走我烤了你。”薩迦面色一變，冷冷的說。
貝維爾從沒見過薩迦這麼強勢，頓時嚇得不敢動彈。短髮的男裝少女站在薩迦跟前，雙手叉腰盯着薩迦，咧着小嘴露出一顆尖尖的小虎牙。薩迦乾嚥口唾沫，乾巴巴的說：“安雅小姐，好久不見。”安雅咧嘴一笑，也不與薩迦說話，跑去跟妖狐和火女打招呼。
格洛莉亞慌張的看看安雅，又怯怯的看看薩迦，連忙跟着安雅去了，一句話都沒說。
薩迦已經做好被倒追逆推的準備，卻發現兩位女當事人似乎沒這個興趣，頓時大感失望，心裡就想漏了什麼重要的東西，輕飄飄空蕩蕩的得發慌。‘難道我的魅力值大幅下跌，連似乎有些曖昧的前女友也不曖昧了？’他下意識摸摸鍋蓋頭，‘難道是這髮型惹的禍？’
薩迦回頭看向貝維爾，用眼神詢問：“爲什麼小姐們對我不感興趣了？”
貝維爾聳聳肩，微笑着說：“我只是一個僕人，少爺，你要喝點什麼？”
“給我一杯白開水。”薩迦送一個憤怒的白眼給貝維爾，隨手放開薩拉丁剛剛扔下的黑皮小冊。這本黑皮小冊質感非常好，封皮是堅韌的魔獸皮，書頁是柔軟的羊皮，但令人驚歎的每一頁都是空白，薩迦從頭翻到尾，一個字符都沒能看見。
“這是什麼玩意？”薩迦疑惑的問。
“唔，很了不起的東西。”月狼在他心中吱聲。
“你能看得見？”薩迦有些吃驚。
“是的，一種活人看不見的符文。對現在的你沒用，收起來吧，有人找你來了。”
薩迦隨手合上黑皮小冊塞入胸口的暗兜中，隨後果然見到一個微笑着走來的高大男子。這是一個放在一千人當中，也能被一眼認出的男子，身高將近兩米，肩寬膀闊腰細，兩眼炯炯有神，五官輪廓的棱角鋒芒，皮膚是風沙磨礪出的古銅色，渾身上下每一根汗毛都散發着剛勁的英武氣勢。他先向妖狐和火女親切的微笑點頭，然後向薩迦說：“我是佐治－麥克雷，您有獨一無二的淡金色髮絲，戴着別具一格的手套，一定是月狼隊長狼牙閣下吧？”
薩迦心中咯噔一下，有些緊張的站起，微笑着說：“是我沒錯，你好，飛俠閣下。”
“哈哈，看來珊娜已經向你提起過我，希望她沒有太誇大。”
佐治笑呵呵的稱呼妖狐的本名，顯得非常親暱，同時向薩迦伸出手，表示熱忱的友誼。薩迦很不爽，恨不得朝佐治的手上塞一個籃球大的火球，直接讓這隻可惡的爪子熔化掉。但不知爲什麼，他心情越是不爽，精神反而越是冷靜，起初的緊張漸漸消失。
火焰般的鬥志在他心中熊熊燃燒。
‘幹你大爺的，放馬過來，讓老子瞧瞧你的本是。’
薩迦用力握住佐治的手，微笑着說：“她收到請帖後才提起你，並沒誇大。”
“呵呵，看來是我多慮了，吟遊詩人總是情感豐富，但我忘記了珊娜是含蓄的詩人，這是我的失誤，該死該死。”佐治爽朗的說。一種不需要多說，男人之間都能明白的靈波在彼此之間傳遞，讓兩人都明白對方的目的。於是，戰火不知不覺間燃起。
彷彿多年未見的摯友一般，佐治和薩迦相握的雙手並沒分開，反而握得更緊。
“確實，她是沉穩含蓄的性子，不會念叨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薩迦說。
“是呀，重要的事情，她都是認真的記在心底。”佐治說。
“就跟不需要看的書一樣，扔在書庫最裡面的小黑屋中鎖起來。”
薩迦笑着說，佐治也陪着笑，笑得十分爽快，相握的雙手更加熱情。
佐治微笑着清清嗓子，朗聲說：“我來雷霆城不久，就聽說月狼隊的顯赫功績。聽說在狼牙閣下的帶領下，月狼隊在黑松林中發現一個獸人要塞，又在幽暗的地下剿滅數以千計的獸人，待會三顆獸人老大的腦袋。呵呵呵，狼牙閣下英明，我真心的佩服。我在暴風要塞服役時，都是率領上千鐵騎掃蕩獸人沙漠，雖然殺掉爲數不少的獸人，獸人大頭領的牙齒拔了十來顆，獸人酋長的腦袋也砍掉過一個。但從沒有率領四五個人的小隊去殺屁精和獸人小子。狼牙閣下能不能指點我這個新手獵人一點經驗？”
“當然沒問題。”薩迦痛快的說：“飛俠閣下這樣的帝國英雄，計謀深遠武藝超羣，肯定一學就會。賞金獵人也是獵人，利用天時地利設置陷阱，用最小的消耗幹掉最大量的獸人。我們五個人在地下幹掉五千，主要依仗不是蠻力，而是智慧和判斷。還有，運氣也非常重要。我非常真誠的建議飛俠閣下爲野牛隊尋找一個吉祥物，又萌又可愛。她能給你們帶來好運。說不定在山裡迷了路，到處轉轉走走，直接走到獸人的巢穴了。”
佐治大笑着搖搖頭：“哈哈哈，狼牙閣下一定在開玩笑吧。我們是上帝眷顧的信徒，虔誠效忠帝皇的子民，除去上帝和上帝在地上唯一的代言人帝皇，我們不可信奉其他的偶像。雖然在一些蠻荒的邊境部落，偶像崇拜之風盛行，但畢竟是犯忌諱的異端邪術啊。”
“呵呵，原來這樣，我這個寡聞陋見的野蠻人真是受教了，帝皇在上，還好我只是說說，沒有付諸行動。”薩迦笑呵呵的說：“飛俠閣下果然是滿懷正義精神的騎士，有飛俠閣下這樣的新隊長，野牛隊肯定能洗心革面，不會再揹負亂七八糟的可疑污點。”
佐治用異端邪術擠兌薩迦，薩迦用野牛隊的污點擠兌佐治。
兩人相互指教，暫時打成平手，所以熱情友好的微笑對視，似乎有些惺惺相惜的味道。
端着水守了一會的貝維爾見兩人終於消停了，連忙端水給薩迦：“少爺，請喝水。”
薩迦和佐治很有默契的同時鬆開相握太久的手。薩迦微笑自若的端起水杯，佐治收回手縮進袖子裡，微笑着說：“狼牙閣下隱隱有朱列昂大公昔日的風範，以後請閣下多多指教。我招呼其他的客人，我們待會繼續聊聊。”
“呵呵，待會聊。”薩迦笑眯眯的說。
佐治依次與月狼隊其他人告辭，一直面帶熱情的微笑。輪到妖狐時，他並沒多說，只是這麼說：“中午有句話，我忘記說了，珊娜，你的馬尾非常英姿颯爽，很不錯。”
一直淡然自若的妖狐面色一僵，乾巴巴的說：“謝謝了。”
佐治又順帶向安雅和格洛莉亞問好，總算是走了。
貝維爾目送佐治走遠，連忙低聲問:“少爺，手沒事吧。”
“帶着這玩意，能有什麼事啊？”薩迦一口喝完杯中水，慢慢的握緊杯子。在聖甲手套的無情碾壓下，水晶杯嘎嘎吱吱作響，被硬生生捏出裂紋，然後嘎啦一聲碎成玻璃片。玻璃片又被聖甲手套繼續殘酷的碾壓，硬生生的變成了玻璃渣，窸窸窣窣的落下。
貝維爾看得目瞪口呆，驚詫的問：“少爺，你的握力怎麼這麼大了？”
薩迦冷哼一聲，陰陽怪氣的說：“馬尾非常英姿颯爽，很不錯啊，啊哈？”
“少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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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