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費力將孩子接過來,抱在懷裡,小心翼翼的動作跟銀奇如出一轍。
月嫂在旁邊說:“程小姐剛剛醒來,身體還很虛弱,不適宜做太勞累的動作,抱一會兒就交給我來替你照顧吧,孩子也該餵奶了。”
程瀟瀟笑着點頭,這種感覺很微妙,內心除了興奮之外就是滿足,小不點,他在自己的肚子裡呆了這麼久,這種感覺是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
“他什麼時候纔會說話呢?我要教他快點認清楚。”
程瀟瀟說:“他纔剛生下來,怎麼可能這麼快就會說話呢?”
“我的乾兒子說不定是個天才,什麼都比別人強,雖然還這麼小,但我可以現在就教育他,將來長大一定會有出息。”
“那就不是有出息,是妖怪吧,你見過誰生下來就會說話的?”
銀奇摸摸鼻子:“那要等到什麼時候呢?還有他什麼時候纔會長牙齒?昨天我讓助理買了好多玩具呢,什麼時候你們出院就可以送過去了。”
“銀先生,孩子還這麼小不會玩,你現在買這些東西都只能放着佔地方,孩子要到一歲多以後才能下地學走路,那個時候纔會開始需要玩具,他現在還什麼都不懂呢。”
程瀟瀟笑着看他:“聽見沒有,銀總你是人傻錢多。”
銀奇看着她懷中的小寶貝搖頭:“沒關係,我乾兒子什麼都要最好的,玩具而已,不能玩就先看着,等以後再給你買,只要他喜歡,買下一個玩具城都沒問題。”
“……”暴發戶!
“銀先生對孩子真好,讓人羨慕啊。”
“當然了,這可是我的乾兒子,雖然我比較希望他可以叫我爸爸,但是孩子他媽不答應。”
程瀟瀟被他說得一陣尷尬,銀奇最近總是讓她難以招架,他完全學會了怎麼樣入侵你的生活,例如現在,趕都趕不走,也讓她無法開這個口。
“銀先生真是難得一見的好男人。”月嫂也跟着笑。
銀奇從程瀟瀟手中將孩子接過的時候,笑眯眯的說:“你看,寶貝現在也喜歡被我抱着了,瀟瀟你可以休息了,我完全可以幫忙將寶貝照顧好,你不用擔心。”
“銀先生都要將我的工作給搶了,這麼下去可不行咯。”月嫂張姨跟他開玩笑。
銀奇其實是個並不太好接近的人,但經過這件事情,程瀟瀟發現並不是這樣,他的變化很大,讓人都不敢相信是同一個人?。
面對這麼小的孩子,耐心永遠都用不完,可她拒絕的話一直都堵在嗓子眼,尋找一個合適的時機,終歸還是要跟他說清楚。
“張姨放心吧,他就是湊個熱鬧。”
“瀟瀟,你要是願意,我也不介意天天這麼湊熱鬧的。”
銀奇完全讓她見識到了什麼叫付諸於行動,丟下公司的一堆事情不管,整天陪在醫院,因爲是順產,三天後就出院回家了。
她不喜歡醫院消毒水的味道,一聽到醫生批准出院,立馬就收拾東西,帶着寶貝一起回去了。
依舊是銀奇來接送,他似乎做這些事情樂在其中,完全沒有絲毫怨言,美中不足的是,孩子不是他的,老婆也不是他的,以前總覺得一個人的日子也很好,現在卻發現,有心愛的女人,有可愛的孩子,何嘗不是另一種人生樂趣。
醫院大門口不遠處,停着一輛黑色車子,車窗降落下來,露出了一張邪魅的臉龐,他一隻手搭在方向盤上,另一隻手隨意搭在車窗上,半探出頭來,帶着一副太陽眼鏡,目光一直盯着從醫院大門口走出來的幾個人。
他只看了一眼,就摘下了墨鏡,然後罵了一聲粗口:“臥槽!那傢伙怎麼總是陰魂不散,什麼地方都有他的份,今天這麼重要的日子竟然也有他參與。”
也不知道他是故意這麼說,還是無心之失,總之他若無其事透過後視鏡看着坐在後面的男人,毫無意外,看見了他蒼白的臉色。
那放在膝蓋上的拳頭握得很緊,他以爲沒有人發現,其實這些掩飾,在別人眼裡,都只不過是掩耳盜鈴。
他以爲的故作堅強沒被人看穿,其實都是演戲給自己看,徐白在心中嘆息一聲,無奈搖頭,他明知道陸謹言看不見,在罵過一聲粗口之後,故意什麼都不說,看看他是不是會緊張。
結果毫無疑問,他抿着脣的樣子,就差突然站起來激烈咆哮了,也正是因爲失明的緣故,他現在控制自己的情緒已經變成了沉默。
忍無可忍,最後他盯着遠處那幾道身影說:“銀奇跟瀟瀟是什麼關係?爲什麼生孩子是他陪着,現在出院也是他陪着,你真的甘心自己的競爭對手,最後連你的女人也奪走嗎?”
他承認這些話過分,但他覺得不能放任陸謹言這麼下去,他早晚會得抑鬱症,如果刺激可以讓他重新找回信心,回到老婆孩子身邊,會更好,顯然徐白低估了陸謹言的執着,他決定的事情輕易不會更改。
“他們從醫院出來了,銀奇扶着你老婆,旁邊那個應該是保姆,她抱着孩子,多麼溫馨的一幕,真是讓人羨慕啊。”
徐白感嘆:“他們看起來很像一家人。”他透過後視鏡頻繁將目光投在陸謹言身上。
“你就沒有什麼要說的嗎?”
陸謹言平靜搖頭,通過他描述的語言,可以在腦中描繪這樣一副其樂融融的場景,那是他放棄了的,現在還有什麼資格去要回來。
“我說你是不是真的這麼大方?什麼都不要,那爲什麼要來呢?”他想起當時他那下定決心一樣的表情,還以爲終於讓他開竅,捨得放棄那可笑的堅持。
“我只想知道她是不是過得好,就夠了。”
徐白將視線收回來,語氣憤怒的說;“可那個男人不是你,是你的死對頭,你兒子真管他叫爸,這就是你希望的?將來氣不死你。”
“瀟瀟不會答應。”
徐白望着遠處的幾個人,搖頭,隨後想起他看不見,又哼了一聲:“你不要這麼自以爲是,我看那個傢伙就比你聰明,趁人之危,這種時候不趕緊表達關心,就什麼都晚了,所以他多殷勤。”
“你不明白。”
他們都只是站在自己的立場上,沒有經歷過這樣無邊際的黑暗,永遠無法體會他此刻的心情。
他比任何人都捨不得瀟瀟跟孩子,可是他無法靠近,如同此刻,幾步之遙的距離,對他來說,猶如兩個世界,他看不見,所以找不到,無法準確判斷出她在哪個方向。
甚至就連自己的孩子,都看不到,他作爲孩子的親生父親,什麼也給不了他。
無法陪着他成長,無法拿着故事書陪他讀,也不能跟其他父親一樣將他送到幼兒園,他每天能夠做的只是等待死神降臨,因爲每一個白天跟黑夜,對於他來說已沒有任何區別。
他並不會期待明天到來,明日復明日,他同樣看不見,時間過得太快,他每天醒來第一件事情,就是在腦中描繪她的樣子,生怕記憶一旦模糊,他就連最深愛的女人長什麼樣子,也不記得。
到了那個時候,還會剩下什麼?
只有他一個人,困在無邊的黑暗裡,就連回憶也丟了,那樣,未免對他太殘忍。
普通人輕而易舉做到的事情,他需要使出渾身力氣,也未必可以做到,就如現在,因爲車流太雜,他想聽聽那貪戀的聲音,也是奢望。
瀟瀟!
瀟瀟!
他只能夠在內心裡,一遍一遍呼喚她的名字,近在咫尺,又不能相見,更無法擁抱。
這種痛苦,就讓他一個人來承受吧,如果銀奇可以替代自己的位置……
想到這一幕,心臟就傳來了尖銳刺痛,窒息一般將他淹沒,他不願意,捨不得,瀟瀟永遠是他一個人的,怎麼可以愛上別的男人?
她說過這個世上,只會有他陸謹言這一個愛人,可是銀奇出現了,萬一她從心中將自己抹去,再也不記得他了,怎麼辦?
他揣着拳頭,痛恨自己的自私,既然決定離開,爲什麼還放不下?
念念不忘也不會改變結果,戀戀不忘也無法讓他重新回到瀟瀟身邊,不是已經決定一個人守着回憶過一輩子嗎?爲什麼會這麼痛苦?
心臟從血肉中崩裂,碎成無數片,碾壓成粉末,也不過如此,他捂着胸口喘息,每一下的呼吸,都彷彿帶着鋼針從心尖扎入,疼得他無法喊出聲音,只能默默忍受。
無聲的煎熬,尖叫,難言的痛苦往往比那些可以吶喊的悲傷更來得致命。
他明明已經做了這麼多的努力,爲什麼最後還是失敗了?
他恨這雙眼睛,爲什麼什麼都看不見,爲什麼他要面對的是黑暗,如果他只是聽不見,該多好,還依舊可以用深情的目光去注視她,去擁抱她。
程瀟瀟看着行色匆匆的人羣,川流不息的車輛,彷彿剎那間產生了心電感應,她轉過頭去,視線落在了停在不遠處的那一輛黑色車子上,突然就挪不開目光了。
那種吸引她的感覺,像是冥冥之中牽引自己的那隻手。
她扶着車門,就是不肯低頭坐進去,茫然的盯着遠處,直到寒風颳在臉上,刀割一般的疼。
“瀟瀟,你在看什麼呢?外面很冷,快點到車子裡頭來,醫生說過你現在要多注意身體,不能輕易受寒。”
“我……”她好像感覺到陸謹言就在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