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貴妃花婉秀雍容華貴儀態萬方,現居宮中水碧閣。說起那花婉秀,自幼即行仁愛。那水碧閣面朝湖泊,有巨樹生長於湖邊,樹冠覆蓋數十里地方,蔭及四野,萬千白鷺在此築巢繁衍。時有小白鷺不慎落入湖中,被水裡鱷魚撕咬,樹上白鷺父母奮不顧身降下營救,鷺鱷激鬥,羽絨亂飛,鮮血染紅湖面,成百上千白鷺死於鱷口,場面極其慘烈。
花婉秀憐惜白鷺,命人引常青藤於樹下生長,枝條緣樹伸展,相互纏繞,形成密網,從此白鷺幼子墜下大樹皆落於藤網上,免遭鱷魚吞噬。自此更多白鷺於此築巢,春季樹冠中時見神光四射。
朱昭儀見了道:“鳥巢中神光燦然,或許其中有寶。”花婉秀道:“有些鳥類喜歡往窩裡叼些發光之物,或是琉璃瓦片也未可知。”朱昭儀道:“皇貴妃保護白鷺幼子,豈不會有所報答?”花婉秀道:“惜生護生,乃天之至理,豈可指望報答?”許貴人道:“若真是寶貝,誠恐別人起意,皇貴妃是否派人上樹搜尋?”花婉秀道:“不可,每逢春季四月,白鷺在此孵蛋產子,若是貿然擾之,恐怕大受驚嚇,如若受驚後棄巢而去,我等豈不作孽?萬萬不可。”
到了冬季,白鷺遠去,鳥巢中越是頻見神光燦然。花婉秀方纔請人攀上巨樹,探究發光原因。後從人果於鳥巢中覓得璀璨寶石一方,獻於花婉秀。那仙石外表崢嶸嶙峋,形狀如披甲武士,極光隱約,波濤涌動,內有仁心,極其深邃。乃安天下之寶物。花婉秀天性好學,知識甚廣,一眼便認出是仙靈石。因嘆道:“女媧仙石果然不凡!”朱昭儀道:“皇貴妃一貫護佑白鷺幼子,白鷺自然報恩了!”花婉秀得此寶貝甚喜,因問道:“仙石藏於何處?”許貴人道:“只有房樑上最爲隱密。”
花婉秀共生二女,一爲竹熙公主,一爲竹音公主,皆天生麗質,聰明機巧。當下竹熙隱在暗處偷聽。花婉秀又道:“竹熙那孩兒心善,平日裡對白鷺加意呵護,可否讓她知道?”朱昭儀道:“女媧仙石非同小可,昔日女媧以此石補天,天方無缺,此石勝殊星各類魔石多多矣。竹熙年紀尚小,可待日後再告訴她。”花婉秀點頭道:“說的也是。”
那竹熙聽了,心中想道:“此石既然如此神通,我何不玩玩!也讓皇娘知我能擔大任。”瞅個空當,運起騰雲功,升到房樑上,取了那塊仙石,卻將一塊普通石頭放回原位替代。
次日,花婉秀與朱昭儀正坐着談論事情,忽然門人來報,說是公子昌越求見。花婉秀連忙請入。昌越見花婉秀行禮畢,道:“在下有件事情要稟皇貴妃。”花婉秀道:“不拘何事,儘管說來。”昌越道:“我爹糊塗,將魔變子石借與水幻,大公主得到魔變子石就下狠手,差點把好幾個王公子弟變成了怪物,有的人頭獸身,有的獸頭人身,真是嚇死人了!”
花婉秀大驚:“有這等事!水幻要去藍星幹事,昌榮好意送她魔變子石,她怎敢如此胡爲?這越界幻變的功能豈能隨意啓之,大公主怎麼會變得如此殘忍,莫非中了什麼惡咒?”朱昭儀道:“女大十八變,或許人長大了膽子也就大了。”花婉秀道:“大公主這麼做委實太過分了,本宮得去紫檀居走一趟,勸其與人爲善才好!”
其時恰好紫檀居管事平真因事來找花婉秀的大丫頭瑞珠,偶爾聽見屋裡議論水幻,急速化蝶貼於窗櫺上竊聽。那時平真聽得真切,連忙回紫檀居告訴水幻,而且加油添醋一番。水幻聞聽勃然大怒,道:“花婉秀身爲皇貴妃,如此無禮,以後別怪我手下無情!”大丫頭樂巧媚笑道:“管天管地都可以,怎麼管到大公主頭上來了,真不是個東西!”水幻卻又皺眉道:“樂巧,諒你只不過是個丫頭,怎麼敢罵皇貴妃。”樂巧連忙謝罪。水幻對平真道:“這麼着,咱們到水碧閣走一趟,看看花婉秀她能拿本公主怎麼樣。”
水幻正要走,門人來報花婉秀求見。水幻眉梢一揚,道:“哦?她倒來啦?快請啊。”花婉秀款款而入,雍容大度,神采煥發。水幻坐着不動,道:“是姨娘啊,您有啥事啊。”花婉秀道:“不錯,我有事,在公主臨走之前,我有幾句話要對公主說。”水幻已猜到幾分,臉色一變,語氣甚是不恭:“姨娘有什麼看不慣的,那就請說吧。”
花婉秀道:“我說了之後,如果公主覺得不妥,還請包涵。”水幻面露不悅,不理不睬。花婉秀道:“水幻,姨娘知道你的雄心大志,也知道你智謀深沉,聽說你現在掌握了魔變子石,但那隻不過是個邪物,姨娘希望你要顧念同族骨肉之情,不可爲之事千萬不能爲。”水幻極不耐煩,道:“花婉秀,你敢教訓本主,你在宮中是什麼地位,你有資格說這種話嗎?”花婉秀確實曾受季德王寵愛,但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自從皇上喜歡上花婉玉,她現在的身分不過是王后花婉玉的姐姐,她的話確實不是那麼重要。
不過,花婉秀還是娓娓而談:“公主,不知你是否聽說過,世界上有善善就有惡惡,有惡惡就有善善,以我的經驗,邪不壓正,惡不勝善,公主可要好自爲之啊。”水幻越加冒火道:“花婉秀,你現在僻居冷宮,毫無地位,本主尊你輩分比較高而已;你竟然出言無狀,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了。”花婉秀道:“本宮知道自己說話不頂用,但本宮確實是爲大公主好,有道是良藥苦口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希望大公主考慮。”水幻板着個臉道:“本主已經說過了,沒有實力的話,就請免開尊口,爲什麼你還是喋喋不休呢。”就差把個討厭說出口了。
花婉秀道:“沒有實力就不能說話,哪怕是正確的話,本宮擔心的正是這個啊。”水幻道:“好,好,花婉秀,本主給你承諾,給你寫保證書,可那有意思嗎?怎麼事情沒開始做,就先來一大堆麻煩,氣得本主都要跳樓了。平真,送客,以後不要什麼人都往屋裡帶。”
花婉秀氣定神閒地笑笑,絕無絲毫羞愧之色,道:“本宮知道自己人微言輕,不過常言道‘瓦片兒也能墊個腳後跟’呢,難道說以後姨娘就沒有幫到你的地方?”水幻哈哈大笑,道:“什麼,你想幫助本主,你有資格說這種話嗎,你有寶貝嗎?真是口出狂言,太不識相了。”
花婉秀道:“本宮若有寶貝怎麼說?”水幻訕道:“什麼寶貝?總不會是五方魔石吧?”花婉秀道:“五方魔石乃邪物,有何大用?”水幻道:“姨娘不要吃不着葡萄便說葡萄酸!季桂國裡,又有幾人能持五方魔石!”水幻認爲花婉秀聞聽此語,一定要羞慚而退,不料花婉秀卻仰首大笑,那笑聲中頗有幾分弔詭,令人聞之大有莫明其妙之感。水幻不知所以。花婉秀隨即搖頭嘆息而去。
見花婉秀離去,水幻以目示意平真,平真身形一旋,倏然化成一隻妖里妖氣的黑蝴蝶,緊隨花婉秀飛去。
花婉秀腳步匆匆,朱昭儀一路陪着,直入水碧閣。兩人落座後,朱昭儀道:“水幻無禮,皇貴妃不要與她一般見識。”花婉秀道:“說實話,水幻是挺霸道,目中無人,但我是她的姨娘,豈能跟小輩計較,我是看水幻行事太狠,做事不留餘地,怕她難得善終啊。”朱昭儀道:“然而水幻稟性難改,皇貴妃如何能勸轉她呢?”花婉秀在座上輾轉道:“不行,大公主就要到藍星上去了,我得尾隨其後,當勸則勸,不能眼看大公主誤入萬劫之地而不顧。”朱昭儀道:“皇貴妃真是海量,大慈大悲啊。”那隻妖里妖氣的黑蝴蝶起先爬在窗櫺上,這時突然撲動翅膀箭一般飛走了。
第二天,從人來報,水幻不日要去藍星探查。花婉秀聽說,騰身樑上,取了那塊石頭,就與朱昭儀一塊運起曲翹跨星功,直奔藍星。路上朱昭儀對花婉秀道:“那仙靈石功力非凡,皇貴妃慎用,畢竟水幻也是公主。”花婉秀應道:“本宮如何不曉得!水幻有魔變子石,本宮只是用它來自保罷了。”
紫檀居中,水幻面對梳妝檯花鏡而坐,幾個丫頭正爲她梳妝打扮。一隻黑蝴蝶穿堂入室,直接落在了水幻的梳妝檯上。水幻道:“平真,你又搞什麼名堂?”黑蝴蝶急速旋轉膨脹,化出平真的模樣來,隨即對水幻附耳低言一番。
水幻大怒道:“什麼,以皇貴妃之尊,卻要當跟屁蟲,真有創意嘛,也好,就讓她來吧。”樂巧道:“大公主準備如何對付?”水幻詭譎微笑,擺了擺手,似乎並不在意。樂巧道:“大公主,你得附咒於皇貴妃啊,不然她就盯上你啦。”水幻急視四周,道:“說什麼哪,附咒於皇貴妃?本主能這麼做嗎?本主是那麼無禮的人嗎?”樂巧意識到周圍丫環如雲,於是再也不說了。
梳妝完畢,水幻與平真進入正廳。水幻道:“花婉秀魔法高深,此次行咒於她,並非易事。魔變子石雖好,無奈功效不長,怎麼是好?”平真道:“先前那道姑不是對魔變子石很熟悉?公主可上門求教於她。”水幻道:“說的是。”即刻起行。
聽說水幻親自上門,計智狐化身道姑,請入相見。水幻先謝計智狐通報魔石消息。計智狐恭喜道:“公主果然取得魔變子石了。”水幻道:“道姑確有先見之明,本主謝過了。只是那魔變子石雖能致物變形,時效不長,道姑可有良方教我?”
計智狐道:“如將魔變子石浸於符咒之酒當中,再加大儀式附咒,至時魔石顏色轉暗內部深邃,能使法力狂增。”命火芙蓉取符咒之酒贈於水幻。水幻稱謝而去。
水幻回到宮中,即命平真取魔變子石浸入符咒之酒,又預備大儀式諸事。儀式做了三天三夜,果見魔變子石顏色轉暗,內部深邃,邪光熒然,於是存入錦盒暗藏身邊。
當下水幻又命大丫頭凌雲探明花婉秀在藍星的居所。回報:在雪松賓館。當晚水幻與平真運起曲翹跨星功,直至藍星,潛入雪松賓館,暗中觀察。水幻故意將隨身所帶佩劍遺落。
次日,賓館主人將佩劍遍示賓客招領,朱昭儀仔細看了佩劍,心中大驚,趕緊來見花婉秀。朱昭儀道:“那佩劍象是大公主的,難道她到這兒來了?”花婉秀道:“不會吧,天下佩劍相似的很多,怎麼說一定是大公主的呢?”朱昭儀道:“不管怎麼說,還是小心爲上,咱們趕緊換館吧。”花婉秀道:“換館我看大可不必,你也太多心了。這樣吧,你去店主人那兒仔細認認,如若佩劍真是大公主的,那就取來,等見到水幻便還給她。”朱昭儀遵命去了。
第二天清晨,水幻一覺醒來,對平真道:“不好,昨日本公主佩劍遺失雪松賓館中,恐怕咱們的行蹤已經暴露了。”平真大驚失色。水幻笑道:“平真,你不必一驚一乍的,本主正要花婉秀拾到這把佩劍呢。走啊,咱們這就上花婉秀那兒逛逛。”
雪松賓館大門洞開,水幻和平真快步而入。水幻見到花婉秀,便道:“姨娘,你也在這,真是挺湊巧啊。”花婉秀道:“有緣千里來相會。本宮往昔多曾到藍星上,此番是故地重遊。”水幻一反常態很是客氣,道:“本主昨日因若思的事心火鬱結,對姨娘不恭,甚是不當,過後悔之無及!”花婉秀道:“若思的事本宮聽說了,公主身負重任,不怪公主。”
水幻又道:“昨天本主的佩劍失落館中了。”花婉秀道:“大公主你來的正巧,你的佩劍怎麼會在這兒呢。”朱昭儀隨即到裡屋取了佩劍,雙手遞給水幻。水幻拿起佩劍看看,眉頭一皺,道:“這是本主的佩劍嗎?”朱昭儀道:“是啊,上面刻着大公主的名號呢。”水幻眼神詭異,道:“不對吧,那是我的名號嗎?”將佩劍遞給朱昭儀:“讓姨娘看看,到底是不是我的佩劍。”朱昭儀滿腹狐疑地接過佩劍,走到花婉秀跟前。花婉秀接了佩劍,就看上面的字。
水幻罵道:“爲老不尊,暗行詭計,休怪我無情!“暗中掏出魔變子石,衝花婉秀喝道:“變!變!”只見花婉秀全身迸發藍光,並不爲所變。水幻暗道:“姨娘果然魔法高深!”那花婉秀好整以暇,慢慢從懷裡掏出一塊石頭,道:“大公主,別忙,我這裡也有個寶貝,大公主可別逼我用它。”水幻嘲道:“是哪裡撿的垃圾吧?不要丟人現眼!”花婉秀:“真的是塊寶石,姨娘何曾騙過公主?”水幻道:“姨娘那寶石比魔變子石如何?”花婉秀道:“不可同日而語。”水幻大笑。花婉秀道:“公主不當兒戲!”
讀者聽說:水幻爲何不懼仙靈石?因她既爲公主,也是正魔之身,不似蔭內莎那一班邪魔。
水幻忽然鼓腹突嘴,大力誦咒。花婉秀見水幻做那動作,知道不妙,說時遲那時快,口中也念聲“變”,頓時美身化鵲,倏然沖天而去。水幻指住花婉秀急喝道:“墜!墜!”只見一纖黑色毫光,射入灰鵲耳中。那灰鵲從空中一頭栽下,在地上竭盡全力地撲騰打轉。欲再變回人形,不想那佩劍壓着,猶如磐石,難以轉動,變化不成,原來水幻的佩劍正是強力附咒之物,所以故意讓花婉秀取來觀看。
水幻手持魔變子石瘋狂釋放魔法,花婉秀眨眼之間竟然變成一頭綠色蜥龍。水幻哈哈大笑,得意至極。朱昭儀大懼,連忙溜走。花婉秀魔法高深,水幻爲何能夠得逞?一來魔變子石剛剛加咒過,二來花婉秀自恃魔法高深,太過大意,三來水幻竭盡全力用了最高咒極,四來花婉秀手上那塊只是普通石頭,如何防護得她?只那一瞬間,花婉秀被封得死死的,哪裡放她半點寬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