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方纔刻意用別的話題拖延了林鈺許久,他卻對答如流沒有一絲慌亂,這樣的鎮定,他不相信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子能有的。
而他和傅老爺子的關係是朝中衆所周知的秘密,多年來想如林鈺這般想在融合他們爺倆關係的上下功夫的人不在少數,卻沒有一個人做成事了的。
不是被老爺子嫌棄了,就是被他給斷了路。
因爲只有滑頭而辦不成事的人,沒有再留在朝中的理由。
而這林鈺,卻是二十多年來,第二個辦成了事的人!
不用問,第一個只可能從前朝堂上呼風喚雨的女相林歆瑤。
說到林歆瑤……
傅玉書眼中即刻浮現出一抹異彩,他怎麼就無端的覺得,這林鈺,跟林歆瑤有異曲同工之妙?
雖然性別不對,長相不對,連生活狀態都……不對!
一個在天堂一個在人間的!
可他就是感覺到,這林鈺身上的氣質,跟林歆瑤相像,尤其是他低首思考的時候,眉間的硃砂痣……
對了!
兩人只有一點相像,就是那眉間的硃砂痣!
可也不能就這麼說這倆人是同一人啊!
“罷了,終究是人死不能復生!”傅玉書低嘆了一聲,又想起了從前活蹦亂跳的林歆瑤。
他如今爲她守着林氏舊臣,不讓四王爺的勢力染指,也不知能支持多久。
如今朝中三方勢力此消彼長,皇上一再避讓,四王爺日趨強盛,他手下的林氏老臣子們,也漸漸開始動盪了,只可惜……
他再也見不到那個能穩住一切的壞姑娘了!
糟糕的是,有一樣東西,她似乎也一起帶走了。
三年前那場大火之後,去搜過瑤華宮的人不少,可都一無所獲,除了滿宮面目全非的屍首,只有殘垣斷壁,而那最重要的,歆瑤所持有的,能調動林氏最後勢力的信物——玄凝墨玉,也不見了!
不是被燒成灰,而是,不知所蹤。
如果是皇上找到,號令林氏歸順不在話下,若是四王爺找到,收歸整個林氏已然成功,若是他找到,定能穩住林氏,必要時穩住四王爺。
可到現在,這塊墨玉都沒有再出現過。
所有人都以爲這墨玉在大火中隨瑤妃一起化作了灰燼,可只有皇上和他知道,玄凝墨玉不可能化爲灰燼!
它不出現,是因爲有人將它隱藏了!
過了三年,傅玉書好像又嗅到這塊玉的氣息了。
就像當年,嗅到歆瑤那壞姑娘能成爲巾幗首相的味道一樣。
這夜林鈺又被噩夢纏繞,夢裡瑤華宮的哭喊嘶叫之聲將她纏繞包裹,火舌兇狠而殘暴的****着宮殿和宮殿裡的人。
她的身上被火灸烤,皮膚一寸寸被燒,噼啪聲不絕如縷,她的臉她的身體每一寸都被火燒焦,那種蝕骨灼心的痛,她怎麼掙扎都逃不脫。
絕望中她捂着臉倒在地上翻滾,卻瞥見不遠處兩個重疊在一起的身影。
是曾與她朝夕相伴的暗一暗二,他們一動不動,大火慢慢將他們侵蝕,吞沒……
“啊!!!!!”
“不要!!!!!”
林鈺忽然從牀上彈起來,驚恐的瞪大雙眼望着頭頂的紗帳,眼前是一片虛無,她身處豪華的廂房之中,身邊並沒有大火,也沒有屍體。
而她支撐着的雙手向後一摸,竟然滿手溼意,枕頭上,牀單上。
她哭了。
從夢中驚哭。
三年前那場大火還是縈繞着她,死去的暗一暗二,還有她被毀的面容……
她閉上眼,任心中仇恨的怒火將她燃燒,燒盡她這些日子對君宸所有的遐想和幻夢,還原最真實的,仇恨!
然她仇恨未消,窗外便響起了令她警覺的聲音。
‘砰’的一聲巨響,她盯着窗戶,門卻被人撞破,而且撞破的人還是——披頭散髮的採卿。
採卿二話不說,衝上前劈頭蓋臉的就將林鈺給罵了一頓,“臭小子!你找死能不能提前打個招呼!”
林鈺愣神,“我找啥不好非得找死啊?”
採卿鼻子都快氣歪了,粗暴的一腳踢開窗戶,將林鈺的腦袋摁在窗臺上,道:“看!你是不是找的一手好死!”
林鈺歪着脖子看過去,一批整齊嚴肅的黑衣人噌噌噌的飛上牆壁朝她這方向奔來。
果然,找死了!
“跑哇!愣什麼愣!”林鈺一反應過來就拉着採卿的手準備跳樓,採卿癡傻的望望她又望望地,眼神裡的意思彷彿在說:這麼高,你行嗎?
林鈺輕哼一聲,“走你!”
兩道身影瞬間從廂房的窗戶飛下,做勻速直線落體運動。
當採卿和林鈺都平安落地的時候,採卿高看了林鈺一眼,“你的輕功?”這麼好?
林鈺朝她揚揚下巴,“出來混的,總是要跑的!”
“在那裡,追!”
蒙面黑衣人從窗口俯視林鈺,林鈺和採卿撒丫子跑的飛快,奈何人家人多,前後包抄,她倆跑的再快也沒追上。
於是她倆決定分開跑!
十字路口,林鈺朝右跑去,心裡辨別着路程,而面前卻倏地落下兩條黑影,朝他兇狠道:“束手就擒吧!”
好凶殘啊!
林鈺心裡抖了一抖,琢磨着現在可跟白天打孫藩不一樣,瞧着架勢都是高手,瞧着來勢洶洶的勁頭,怎麼看都像是要她命的那種。
而她也在他們的招式中充分領會到什麼叫招招致命。
林鈺赤手空拳本就吃虧,加上夜色漆黑不辨方向,只能勉強躲過來人的侵襲,還禍不單行的踩着了一把大掃帚,摔了個狗吃屎。
“媽呀。救命!”一把明晃晃的大刀就要落在她身上,她下意識的大喊道。
‘duang——’
清脆悅耳的聲音,是鋒利與鋒利的碰撞。
方纔那朝她落下來的大刀中間……沒斷!
但被打穿了一個窟窿!
持刀之人也被眼前的一幕嚇楞,連繼續砍下去也忘記了。
林鈺麻利的爬起來正要跑路,忽然被人握住了纖腰,一拉一抱,她便落在了那人的懷中,鼻中立刻鑽入了一股甘香沁涼的香味。
那是……
“鈺兒,你沒事吧?”秦暮羽護着林鈺,低頭問道。
“沒……沒事。”
秦暮羽低頭朝林鈺一笑,可他懷裡林鈺立刻變了臉色,抓緊他的領口道:“暮羽,你好像有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