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二章 得救

作爲向紫惜和胡葉來說,其實兩個人很早就對自己的死亡便有了深刻的瞭解和體會。

向紫惜在前世做盜賊的時候,被人抓住暴打一頓那是經常的事情,因此幾度小命險些不保的經歷自然是很多的。加上她特殊的經歷特殊的身份,讓她看慣了人間的冷漠,人間的無情。對生死早就有了準備。

即便是來到這個世界,也是幾度險死還生,對於死亡也有了足夠的準備。

胡葉是殺手,更是見慣了生死的人。從小到大,如果不是跟姬炎相互扶持着相互幫助着相互支撐着走到現在,只怕早就成爲了別人的墊腳石。

身爲殺手,並不是所有的行動都會成功,無數次的謀殺變成反謀殺,不得不拼盡全部的力氣逃生。

因此,兩個人對死亡的定義其實都很明瞭的。

可是知道是一回事,真正瀕死的時候又是另一回事。

當冰涼的水沒過胸膛的時候,兩個人的臉色已經是灰白一片了。

頭頂上輕輕一陣風過,向紫惜輕輕擡頭,通過巨石的縫隙向上一看,輕輕說道:“胡葉,你看,外面下雪了!”

胡葉也跟着擡頭看了過去,果然,外面飄飄灑灑的雪花,輕悄悄的落下,輕悄悄的墜落,飄落,從巨石的縫隙裡鑽了進來,落在了臉上。卻再也感受不到冰涼的溫度了,大概自己的身體已經跟那雪花一樣冰涼了吧?

“真美啊!”向紫惜輕輕嘆息着:“我們與外面那個世界只有一線之隔,但是卻是兩個世界了。”

胡葉沒有回答,只是癡癡的看着那飄落的雪花,癡癡的,癡癡的。

向紫惜見胡葉沒有出聲,轉頭一看,胡葉眼神已經暗淡了很多,長長的美麗的睫毛已經慢慢的垂下。

“喂!胡葉,醒醒啊!”向紫惜伸手一把抓住了胡葉的胸膛,手指僵硬的如同木柴:“胡葉!不要睡啊!不要丟下我一個人先走啊!胡葉!微微,醒醒,醒醒!”

胡葉掙扎着睜開眼睛,飛快得看了一眼向紫惜,又重新垂下了眼瞼,有氣無力的說道:“向紫惜,對不起,我可能要先走一步了!我對水,對水————”

向紫惜猛的用自己的膝蓋一頂胡葉,將她託到了自己的上面,而她自己卻一下子沉了下去,水面已經沒到了她的脖頸。

“你,你在做什麼?”胡葉一下子發現了向紫惜的動作,剛要掙扎着將向紫惜拽上去,向紫惜輕輕的搖搖頭。

“胡葉,你怕水,可是我更怕孤單!所以,不要丟下我!如果我們必須要死,那麼就讓我先死吧!”向紫惜的嘴脣都已經變得青紫一片了:“對不起,胡葉,我總是那麼自私呀!就連死,都要搶着,走在你的前頭!求求你,就讓我再自私一回吧!因爲我真的好怕孤單,好害怕這個世界上只剩下我一個人!那種感覺我再也不要品嚐到了。所以————”

水面仍舊在慢慢的上升,儘管向紫惜一直在不停的踩水,可是身體已經徹底的僵硬了,再也活動不了半分了。

胡葉用自己的手死死的抓住了向紫惜的衣服,向紫惜這纔沒有掉下去。

此時的胡葉也好不到哪裡去,嘴脣也已經是青紫一片了。

“向紫惜,你看,外面的雪花好自由啊!你說,我們死了之後,會不會也得到屬於我們的自由?再也不必勉強自己做一些不想做的事情,再也不會勉強自己……”胡葉說到這裡,大口大口的呼吸了一口氣,眼睜睜的看着水面逐漸上浮,上浮,慢慢的將向紫惜的嘴巴鼻孔慢慢淹沒。

“我們一定會如願以償的對嗎?”胡葉的眼淚刷的一下掉了下來,淚珠砸在水面上,水面下是向紫惜仍舊帶着鼓勵的笑容。

“向紫惜,來生,再見!”胡葉輕輕的閉上了眼睛:“我的,朋友!我的,姐妹!————”

水慢慢的沒過了胡葉的口鼻,胡葉用盡全身的力氣,一下子抱住了向紫惜。儘管身體早就沒有了知覺,但是,我不會讓你孤單一個人走的!我來陪你了!

就在胡葉輕輕閉上眼睛的那一刻,頭頂上依稀傳來了巨石搬動的聲音,可是她現在已經再也沒有半分的力氣了,甚至連擡頭看一眼的力氣都沒有了。

向紫惜,有我作伴,你不會是孤單的,你不會一個人走的!

“快!快救人!”巨石搬開,一個男人焦急萬分的叫了起來:“如果她們死了,你們也都要跟着殉葬!”

殉葬?這個詞真好!胡葉最後的一絲殘存的理智,慢慢的想着。殉葬,殉葬,殉情而葬……嗎?

黑夜,漫無邊際的黑夜,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像是一塊重鉛壓在心口,好沉好重!

我討厭黑夜!

可是我卻不討厭那個黑夜精靈,甚至我還有點,不,我已經很喜歡那個黑夜精靈!

因爲那個黑夜精靈就像是永遠都不會熄滅的燈塔,儘管遙遠但卻溫暖。

漫長的黑夜逐漸的褪去,胡葉發現自己站在一片溫暖的陽光中,輕輕的閉上眼睛,享受着陽光的溫度。好舒服的感覺啊!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天堂?好美好舒服的天堂?

一個低沉的聲音在自己的耳邊說道:“回稟殿下,她很快便會甦醒過來的!”

是誰?是誰在自己的耳邊說話?到底是誰?

向紫惜?對了,向紫惜去了哪裡了?如果自己在天堂,那麼她去了哪裡?我要去找她,一定要找到她!她說過,她最怕孤單,最害怕被遺棄!

“向紫惜!向紫惜————”胡葉突然大叫着一下子從牀上坐了起來,美麗的眼睛裡一片恐慌,顧不得在場的其他人,其實她根本就沒看到在場的其他人,跳下牀就要往外衝,一邊衝一邊喊:“向紫惜,你在哪裡?我來找你了!”

一個人伸手在胡葉的身上輕輕一點,一下子制住了胡葉的行動。

胡葉突然冷靜了下來,看看四周的擺設。這裡,不是天堂?自己,還活着?

一柄摺扇輕輕解開了胡葉的穴道,胡葉轉身i一看來人,不是別人,正是粼國太子!

胡葉當即跪下,聲淚俱下:“太子殿下,求求你,救救向紫惜吧!她還在水裡————”

粼國太子微微一笑,手中的摺扇一指旁邊的牀鋪上,一個女孩正在昏睡着。

胡葉順着摺扇的方向看了過去,看到向紫惜好端端的躺在牀上,連滾帶爬的爬了過去,顫抖着伸手在她的鼻子下一試,心頭的那塊巨石一下子放下,身體竟然像是抽去了全部力氣一般癱軟在了地上,淚珠大顆大顆的滾落,喃喃自語着說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啊!”

粼國太子幽幽說道:“雖然她會閉氣,並沒有吸入太多的水。可是那寒潭的水實在是太涼了,而且她身上好像有舊疾,此番冰凍引起了她體內的舊疾。如果她三日後不能甦醒的話,那麼,她可能會永遠都這樣沉睡下去了!”

本來還鬆了i一口氣的胡葉頓時一呆,一幅無法接受的表情,輕輕搖着頭說道:“怎麼會這樣?她竟然在知道自己有舊疾的情況下,還是選擇了讓我生還嗎?向紫惜,你怎麼可以這樣?你這份恩義,你讓我怎麼償還?”

胡葉顫抖着重新爬到粼國太子的腳邊,淚如雨下,顫抖着跪在地上,說道:“太子殿下,屬下求您,不管用什麼辦法一定要救醒她!不管讓屬下付出什麼樣的加價!屬下都願意承受!甚至,屬下願意答應去扎圖部落做那個老男人的女寵!只要殿下答應救醒她,我什麼都願意去做!”

粼國太子眼睛一斜,就那麼居高臨下的俯視着胡葉:“喔?你不是一直都很抗拒嗎?爲什麼此番又答應了呢?這個向紫惜對你來說,真的就那麼重要嗎?”

胡葉泣不成聲:“是!殿下!胡葉甘心情願!”

粼國太子輕輕的笑了起來:“真是個了不起的女孩啊!僅用自己的人格魅力就可以讓本座最衷心的兩個殺手對她死心塌地,忠心耿耿!”

“不!不是忠心,而是因爲我們是親人,我們是家人,我們是姐妹!”胡葉重重的一磕頭:“胡葉自幼爲殺手,不知道家人爲何物。可是她讓我明白了什麼叫付出,什麼叫真情,什麼叫姐妹!胡葉一直都是踩着別人的屍體往上走的,可是我的家人我的姐妹卻是用自己的身體將我擡上去,用自己的死成全我的生。所以,她可以爲我赴死,我又爲什麼不可以爲她放棄自由呢?”

粼國太子一瞬間,變得有些奇怪,呆呆的看着淚如雨下的胡葉,神情一陣恍惚。

可是很快,粼國太子突然笑了起來,瘋狂的大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說道:“好一個向紫惜!好一個平民公主!好一個有勇有謀,聰慧伶俐的向紫惜!本座總算明白了,這才叫真正的大智若愚!你們聽着,拼全力拯救向紫惜!如果她死,你們全都陪葬!”

粼國太子大步離開,胡葉已經哭的不成人形。

顫抖着爬回牀邊,伸手輕輕握住向紫惜冰涼的手,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輕輕的說道:“聽見了嗎?你一定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的!你說過你最怕孤單,所以,回來吧!這個世界上有我,你不會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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