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儀亭中,成宗皇帝賞坐其中,大總管程恩隨侍身旁,幾名內侍站在亭外,等着吩咐派遣。(k,電腦站kcn更新最快)。
成宗端起一杯香茗,輕輕吹開浮起的絲絲熱氣,茶還未飲,便清香滿口。“陛下,這是浙西的新進貢品,祥雲霧。”“這茶叫祥雲霧?”成宗看了看清澈的杯中,“色澤倒是乾淨,哪裡來的霧氣?”
程恩陪笑道:陛下說的是。不過聽說這茶初泡時,茶葉舒展開,如同天邊的雲彩被風吹散一樣。所以得名。”
成宗飲了口茶,慢慢回味時隨意言道:“浙西……越州牧魏鴻光,是魏相的次子吧?倒是個值得琢磨的人……”程恩恭順地站在一旁。
擡眼看池邊桃紅柳綠又隨南風盛,碧水中魚戲蓮葉,只是此葉並非去年葉,不知人還是不是去年人?望着從角門轉進來的身影,依舊的紅色官服,文秀的身形,俊美的相貌,神色還是那麼英挺肅然,卻不知有哪裡與之前不同了。
“臣李宛叩見吾皇萬歲。”來人拜倒,聲音卻依舊的字正腔圓、不卑不亢。
不卑,在他面前還是沒有半點的卑躬屈膝、奴顏媚態,是真傲骨。愛卿平身。坐吧。”
“臣不敢。”沉聲作答,聽着不想是謙卑,倒像是拒絕。
“坐吧,你們站着,朕和你們說話費力,也不舒服。程恩,你下去。”“遵旨。”
亭中就剩下君臣二人,李宛只好謝恩,落座在一旁的石凳上。
“平西大軍一去半年。與卿上次敘談,也是在這亭中。朕還爲卿送行呢。”
“是。承蒙陛下聖恩,臣銘記在心。再難再苦。只要爲家爲國,無怨無悔。”李宛答道。
成宗點點頭。道:“不錯,要的就是這種心。當時看到卿的報難奏章時,朕還怨你抗旨不尊。如今看來,卿還是不辱使命。朕很欣慰。”臣今日能活着回來,有賴陛下當時勉勵。還有一早就廢了降兵罪。”
“但是,”成宗話鋒一轉,“朝中故老,還一時轉不過來,卿以爲如何?”
李宛微微一笑,道:“舊弊積年累月,也不是一朝一夕能轉變的,臣等耐心扶正就是了。”
“這話說地好。一要有耐心,二要有膽量。有時還要懂得進退。這次的事。隨軍的將士官員都有了封賞,獨卿這份旨意難下,不如卿給自己個衡量。也幫朕解了難題。”
李宛還是鎮定自如地微笑道:“陛下爲難臣了。這次出征,臣未能克忠職守。有過無功。怎能封賞?倒是應該閒置一段時間,以觀後效。”
成宗聽了。心中暗自點頭,真是個精靈剔透地人,一語道破關鍵。“愛卿不必自謙,三州新政已經初見效果,現又與邊塞互市,大有興榮之勢。突厥之事,何尚書也都和朕說了,勞苦功高,怎說過錯?也只是陰差陽錯而已。但衆臣之議論不能平息,朝中不能再起波瀾,只好先委屈一下愛卿。何尚書打算監修《突厥紀事》,指名要你過去,如何?”李宛拱手道:“臣的榮幸。能在何大人如此名師指導下精進學業,實在求之不得。”
成宗笑道:“不用勉強,真知道卿有濟世安民地抱負,不過凡事也要循序漸進,免得操之過急。去翰林院,雖是編書,但朝中之事不能鬆懈。要時常寫些策論進諫纔好。”
“臣遵旨。定不辜負陛下期望。”“好,從明日起,卿便是翰林院的編修。不可鬆懈了。”
“臣謹遵聖意。”
李宛退下後,成宗獨自坐在亭中,品茶賞景,難得浮生半日閒。可好景不長,看到兩三個宮裝仕女從角門進來,他不進又頭痛起來。
“皇兄,在這裡好悠閒啊!”瑞雲公主徑直走過來,眉開眼笑地說道。
成宗哼了一聲,道:“你皇兄什麼時候得悠閒了?”
“又召見大臣啊?”瑞雲公主笑得一片天真爛漫。
成宗笑罵:“你不是都看見了嗎?還讓人家幫忙撿毽子!你這丫頭,越來越沒規矩了,傳出去不怕人笑話!”
“嚇,怎麼皇兄知道了!”瑞雲公主掩口而笑,隨即道:“撿個毽子算什麼?別人願意笑就笑去,我怕什麼?”
“怕李宛不敢娶你!”
“皇兄你!”瑞雲公主漲紅了臉,瞪起眼睛嗔道。
成宗正色道:“不要鬧了。你也大了,皇兄和母后會幫你物色好駙馬,可你也要有大人的樣子。以後再這樣可不行。到時候我就告訴母后,好好關住你,天天做女紅。”
瑞雲公主不怒反笑,撅起道:“哦,母后那裡我就說,皇兄可以跑去芸香樓,我爲什麼不能和大臣說說話?”
“你……怎麼知道這事兒的?誰告訴你的?程恩!”成宗喝道。
“皇兄別急,我自有辦法知道。程公公怎麼可能告訴我?不過,只要皇兄不說,瑞雲自然也不說。”公主得意洋洋地說道。“朕那是微服私訪,體察民情。”成宗臉色有些不自在。
“皇兄,我也想和您一起去私訪。”公主甜甜笑道。
“什麼,去芸香樓?絕對不行!”
“那我去母后那裡告狀。”
“站住!”
看到成宗臉色有些猶豫,瑞雲公主趁熱打鐵地道:“我身爲皇室公主,理應多體會民間疾苦,好輔佐皇兄成爲一代聖君。”
成宗不禁失笑道:“你能輔佐什麼?罷了,讓程恩再準備一套男裝。”第一名樓地芸香樓燈火輝煌,貴客盈坐,十分熱鬧。
大堂中歌舞翩然。貌美的侍女和靈巧的小廝穿梭,客人們或飲酒或談笑。雖然熱鬧,倒也不嘈雜。樓上東西南北四個房間便掛着四大花魁梅蘭竹菊的牌子。房門緊閉,讓人禁不住想一探幽香。而此時西面房中,一個書生裝扮地青年帶着書童模樣的少年坐在棋盤的一側,另一側便是四美之一地弈蘭。
“啪”素手輕落。白玉般的棋子敲在檀香木地棋盤上,響起清脆的聲音。那少年看了看眼前的美人,粉腮朱脣,淡妝略施,羅衫輕薄,眼生秋波。端坐沉思時盡顯雅緻,舉手投足間別有嫵媚。
“想不到這種地方還有這樣地美人!”少年心中想着,目不轉睛的看着。
弈蘭察覺到對方地目光,微微一笑。也瞧向對面。
眼前地這名公子雖然穿的地素色衣服,但料子手工都是一流的,加上其人氣宇軒昂。出手不凡,可知並非是尋常的富家子弟。
弈蘭輕笑道:“黃公子。這次前來比上一次隔了好一段時日了。”
那青年笑道:“是。家中有事忙得很,脫不開身。”
“公子總是很忙。第一次來是去年,到這一次也纔來了四次,卻把我們四個芸香樓的招牌都見了,不知是不是故意的。”
青年道:“慕名而來,當然是希望能見幾位名動京城的仙子。”
“仙子什麼地,可不敢當。公子第一次來是聽琴,見得是韻竹;後來是凝梅和奉菊,最後纔是奴家,莫不是認爲弈蘭最不值得一見?”
青年朗聲而笑,道:“弈蘭姑娘此言差矣。要知道,最好的最是留在最後,越是企盼,越不敢貿然。”
“公子真會哄人開心。”弈蘭掩口而笑,捻起棋子,放在棋盤上,又將眼前之人仔細打量了一番。
“倒是弈蘭姑娘會哄人。幾句話的功夫,我這條大龍就給破了。罷了罷了,情勢已變,在下認輸便是。”
弈蘭笑道:“公子棋力不弱,思維也縝密,是難得地對手。弈蘭很是歡喜。不過,想必您不常作此遊戲。棋路有些生疏。”
那青年點頭笑道:“姑娘說的是。有此閒情雅興地時候倒真不多。”
“只怕公子地雅興不是在棋,而是在人。”弈蘭淡淡說道。
青年笑道:“美人當前,誰能不動心?自然別有風情。”
“公子這可真是說笑了,若說美人,公子何苦來這芸香樓?同來的這位姑娘遠勝於弈蘭了。”
“可我不會下棋。”那書童脫口而出,一臉率真,隨即醒悟到,“啊”了一聲,嬌聲叫道:“你認出來了?”
這下弈蘭掩口笑個不停,青年搖搖頭道:“這孩子,一詐就露餡了。”
弈蘭笑道:“姑娘真是一派天真爛漫,有趣得很。少女愣在那裡,不知所措。
那青年站起來道:“家妹頑皮,唐突了。還請姑娘不要見怪。我等這就告辭。”
“這是公子地妹妹?公子何必急着走,弈蘭不是這般計較的人。更何況今晚是凝梅升堂,等一會兒便會出題會客,公子何不看了熱鬧再走,小姐好不容易來一次也要玩個盡興纔好。“這……”青年有些猶豫,“哥……,就再等一下吧。”少女懇求道。
“好吧。”
“太好了!弈蘭姑娘,謝謝你。你真是人美心更美!”那少女眉開眼笑,喜不自禁。
“哪有,倒是黃公子,當真是疼愛妹妹啊……”她淡淡說道,最後一字彷彿化作一聲嘆息,融入焚香的輕煙中,柔媚入骨。
少女正要搭話,就聽到大堂中傳來幾聲點鼓響,周圍都靜了下來,一個女子的聲音說道:“今日凝梅姑娘升堂。各位客官請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