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奈個鬼!”
馮朗和虞業不知道虞二那“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吐槽,否則定會罵出這麼一句。
不過,快了!
剛剛過了中秋節,西北的氣溫就下降得厲害。
這天,天上更是飄下了細細碎碎的小雪花。
“今年的冬天格外冷啊!”
站在北大營的瞭望臺上,何甜甜裹緊身上的大氅,輕聲說了一句。
說話的時候,何甜甜清楚的看到,自己嘴裡吐出了一團團的白氣。
這溫度,應該已經跌至個位數了吧。
“是啊,五郎傳回消息,說草原上已經下了大雪——”
虞徹嘆了口氣,語氣裡帶着些許擔憂。
這般寒冬,還下了大雪,草原上的部落裡,定會凍死不少牛羊。
牛羊是遊牧民族最大的財產,若是沒了這些,他們的生計將會變得十分艱難。
再加上過於嚴寒的溫度——
情況實在不妙。
虞徹嘆息,不是在可憐那些牧民。
而是爲即將發生的戰事擔憂。
北戎向來都是自己日子不好過,就轉過來劫掠、欺凌大梁的邊民。
不能說誰對誰錯,在生存面前,向來都是弱肉強食。
踏、踏踏!
一匹快馬從西側奔來。
何甜甜眯了眯眼睛,仔細辨認了一番,發現馬背上的騎士,穿着虞家軍的棉服。
“有情況!”
虞徹也發現了,他趴在瞭望臺的欄杆上,從東到西的左右環顧了一圈。
最後,目光落在了西側的西城。
“北戎出兵了!”
何甜甜點點頭,同意虞徹的判斷,並做出了進一步的推測。
“嗯,估計是西城。”虞徹應了一聲,也跟着猜測到。
“二兄,咱們下去看看!”
看看能不能趁此機會直接吞併“馮家軍”。
馮朗:……我特孃的謝謝你啊!
起初,西城被北戎大王子的兵馬圍困,幾乎要破城。
虞二率領“虞家軍”從天而降,還拿出了讓馮朗震驚不已的神秘武器,直接將大王子打得四處逃散。
看着嗷嗷叫的北戎兵,忽然化身受驚的野狗,瞬間逃得沒了影子。
那一刻,馮朗是無比感激的,他忍不住在心底唸叨——
“不愧是虞家軍啊,果然仁義!”
換做是他,若是北城或邊城被圍困,哪怕朝廷下令支援,他都會想辦法推脫。
虞二呢,都沒有任何請求、命令,人家就主動馳援。
果然不負虞家忠義、寬厚的美名。
馮朗哪怕經常罵虞家“傻”,是個只知道付出的冤大頭。
但,當他成爲被虞家幫扶的對象時,他卻無比歡喜,更十分慶幸有虞家這樣的“好人”。
馮朗站在城牆上,望着大王子潰逃的背影,他高興的同時,甚至開始琢磨着:
待會兒等虞二進了城,老夫便好生問問他那個將北戎兵馬炸得血肉橫飛的利器是什麼。
若是可以,最好從虞二手中弄一些。
理由嘛,馮朗都想好了:“爲了朝廷!爲了西北!”
虞家向來忠君體國,被馮朗接連扣上好幾頂高帽子,定不會胡亂推脫。
嘿嘿,等他從虞家手裡弄到“震天雷”,他定會讓麾下的工匠們好好研究。
至於上報朝廷什麼的,馮朗想都沒有想過。
他又不是忠義的虞家,壯大自己的馮家軍纔是最要緊的。
朝廷大着呢,能人多着呢,哪裡需要小小一個馮朗做貢獻?
只是,很快馮朗就高興不起來了。
虞二進了城,卻沒有按照馮朗的劇本走。
“哎呀,這次多虧賢侄了。若不是你及時趕到,西城危矣!”
“老夫奉命駐守西城,倘或被北戎大王子攻破,老夫上對不起聖人的器重,下對不起城中的百姓——”
馮朗說這話,不是真的反省。
他只是客氣兩句。
按照虞二往日的性子,聽了馮朗的這些話,非但不會較真兒,還會安撫、勸慰幾句。
不曾想,馮朗記憶中敦厚、溫和的虞二,此刻卻變得十分尖利。
甚至有些刻薄:“自古都是能者居之。馮將軍既然覺得自己能力不夠,爲何不退而讓之!”
馮朗震驚的瞪大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虞二卻逼近一步,“馮將軍,你這西城,索性就讓我虞家代爲駐守吧!”
圖窮匕見了啊。
半點遮掩、迂迴都沒有。
馮朗顫抖着伸出一根手指,“虞二!伱、你狂悖!你這是要作甚?難道你要造反不成?”
虞二勾了勾脣角,笑得譏諷,“造反?我什麼時候要造反了?我可是剛剛擊退了兇殘的北戎兵,保住了西城!”
“還有,我虞家世代深受皇恩,先祖更是立下家訓,訓導後繼子孫要永保西北之安寧!”
虞二展開雙臂,在半空中虛虛的劃拉了一下四周——
“西城保住了,百姓們沒有遭受異族的鐵蹄踐踏。”
“而我,也是聖人親自任命的西北道副總管,我不過是將西城的‘殘部’歸攏,亦如五年前的馮將軍一般。”
“當年馮將軍做得,我現在爲何做不得?”
都是吞併別人的兵馬,馮朗做了初一,就不能怪虞二做十五。
馮朗立起眉毛,憤怒的喊道,“能一樣嗎?”
當初虞家軍被打殘了,虞大將軍戰死,虞二等被押解回京。
虞家軍羣龍無首,殘存的兵卒惶惶不可終日。
馮朗和虞業等副將爲了西北的安定,這纔出手收攏。
可現在呢,馮家軍幾乎沒有任何損耗,他馮朗更是活得好好的。
虞二說吞併就吞併,是不是太過分、太囂張了?!
等等!
對啊,他的馮家軍還好好的,足足有八萬人。
虞二帶來馳援西城的兵馬,滿打滿算不超過兩萬。
見過大魚吃小魚的,就沒見過蛇吞象的。
哼,好大的胃口,也不怕被活活撐死。
“賢侄,我念在當年與你父親的情分上,不計較你今日的胡言亂語!”
“西城的危機已經解除,我這邊也不需要你幫忙防守,我還有軍務要忙,就不留你了!”
“……賢侄啊,我勸你適可而止,趁着我還沒有生氣,趕緊帶着你的人馬離開!”
“否則,就真的不要怪我不客氣了!”
馮朗話語裡帶着明顯的威脅,他的臉上也掛着得意之色。
嘖,這裡可是他馮朗的地盤。
虞二居然敢這般放肆,真當他馮朗是好相與的?
“哦?馮將軍,您要怎麼個‘不客氣’法兒?”
虞二絲毫不懼,他挑了挑眉毛,故意語氣輕慢。
馮朗眼底閃過一抹狠厲——
好!
好個不知好歹的豎子。
你既然自己找死,那就別怪我不講情面。
馮朗被虞二氣狠了,竟忘了馮朗手裡還有讓北戎都望風而逃的“震天雷”。
啪啪!
馮朗用力拍了拍手掌,喝道:“來人,‘送’虞二郎君出城!”
嘩啦!
營帳被扯開,擠進來十幾個手持利刃、身負鎧甲的將士。
而營帳外,也有成千上萬的兵卒呼喝着,氣勢着實有點兒駭人。
虞二仍是巋然不懼!
他故意學着馮朗的口吻,大喝一聲,“來人,‘送’馮將軍回家休息!”
嘩啦啦!
又有二三十個人衝了進來。
只是這些人的裝扮,看着更像是中低階的武將。
營帳外,響起更多的聲浪,“虞家軍!虞家軍!”
馮朗臉色煞白,身形顫動的厲害。
什麼情況?
他的馮家軍被虞家滲透了、顛覆了?
怎麼他的兵,全都站到了虞二的身後?!
虞二的笑容愈發燦爛,還能是什麼情況?
當然是九郎的“宣傳”太給力,把馮家軍中低層的武將,以及底層的兵卒全都煽動了。
只除了少數的高級將領,八萬馮家軍,九成的人都在熱切期盼加入虞家軍的陣營。
馮朗不能說衆叛親離吧,卻也成了光桿司令!
沒了兵,也就無所謂什麼將軍。
馮朗雖然身邊還有幾十號人保護、支持。
但面對一邊倒的大形勢,馮朗也只能認輸。
他被虞二的人馬“護送”回了西城的馮府,而馮家軍徹底被虞家接管、改編。
另一半的邊城,也發生着相似的一幕。
北戎兵這次是分了兩路,一路由大王子統領,直擊西城。
另一路則有小王子帶領,直奔邊城。
虞業心憂不已,虞衡的先鋒營帶着充足的火器前來救援。
虞業不像馮朗那麼“天真”,對虞家有着深深的忌憚。
他沒有主動邀請虞衡進城,而是把八千先鋒營關在了城外。
可虞業萬萬沒想到,哪怕虞衡沒有進城,他的“虞家軍”也躁動起來。
十幾個夥長直接動手,幹掉了頂頭的校尉。
校尉們集體謀劃,把自己的上峰副將綁了起來。
虞業剛剛下了城門回家休息,守城的兵卒,就自己打開了城門,將先鋒營迎了進去。
待虞業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的家已經被兵馬團團圍住。
他這個副總管,也跟馮朗一樣,成了光桿司令。
他甚至比馮朗還慘。
馮朗好歹還有一小撮的心腹。
而虞業呢,除了身邊的幾個得用之人,連親衛都“叛變”了。
沒辦法,虞業身上虞家的痕跡太重。
他曾經打着虞家軍的旗號收攬舊部,如今虞家軍的正主回來了,還是這般強大、富足,虞業就遭到了“反噬”。
在新年元旦到來之前,何甜甜徹底收攏了西北的二十萬大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