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我們五個教師的小學校,雖然很苦,但是,我們相處得很融洽,工作上相互交流相互切磋,生活上相互關照,那棵千年的老楓樹成了我們的唯一,我們的酸澀苦辣,香甜美笑全都對着那紅紅的楓葉,我們傾訴衷腸,我們訴說情調,在這荒涼的山溝裡,我們的生活充滿了陽光。向校長是一個上了年紀的人事情較多,很少和我們在一起,我們的課餘時間裡,就只有四個人了,年紀稍大的袁麗君,是一個穩重的女人,她很少說話,特別地勤快,我們的飯菜幾乎是她做的我們都很尊敬她。王莎莎年紀較小,是我們這幾個人中最調皮的假小子,她的潑辣大方超出了常人,她和我們在一起,老是把手搭在我的肩上,或是摟着我坐在一起,說着哥們,她還特別愛喝酒,喝醉了便倒在我的牀上,口中不停地說,真安逸,哥們,你去我的牀上睡,別打擾我,我們被她弄得不知所措,只得在她熟睡的時候,把她抱到她的牀上,她醒來了,對着我們笑笑,當作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她常常笑話夢麥珠說,漂亮的女人是用不着讀書的,讀書的女人是醜陋的,於是,兩個人便吵開了。可是吵完了兩個人有笑在一起,粘在一起,叫人服了。夢麥珠不是愛看書,而是她的家境不好,人長得不是很漂亮,她要考民代班,她想當一個教師,一個真正的公辦教師,她必須去努力,去爭取,去改變她的命運,她是要強的女人。而我,唐文健,在這三個女人的戲臺裡,充當的是笑料角色,但是,她們又特地尊重我,開始,我覺得很彆扭,日子長了,便也不在意了,房間有人替我收拾,衣服有人幫我洗了,我知道不是夢麥珠,就是王莎莎。但是,我不想說,我也懶得說,我們之間我不想分彼此。那一天,我們吃過晚飯,五個人來到了老馮樹下,王莎莎和往常一樣,調皮地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站在老楓樹下,得意洋洋地說,老師們,看看,我和唐是不是天生的一對,地造的一雙,唐,你的拿個小媳婦是不適合你了,你就跟妹妹我結婚算了,好不好嘛,唐哥哥。不害臊。夢麥珠指着王莎莎說,文明點好不好,你王莎莎不要臉,我們還要臉嘛。看你那騷樣,別說唐受不了,我們也受不了,你還是早早找個男人嫁了,免得你夾不住。王莎莎笑得甜甜的,高聲說,唐,好哥哥,有人妒忌了,你就做我的男人吧!讓那些人妒忌得早早死去算了,嘻嘻。袁麗君望着老楓樹說,看,楓葉紅紅的了,向校長,咱們到山那邊走走,讓他們在這兒吵吵。別,我跟你們去,王、夢二位,你們站在這裡吵吧!我說完拉開了王莎莎的手。
太陽漸漸西去,天氣轉冷了,風兒嗖嗖地吹着,我們走在河道邊上,向校長笑着說,小唐,看那對活寶,不吵了,好得很吶。你別在意,她們就那樣,說說你,家裡來信了嗎?咱這裡條件差,難得你能留下來,什麼時候把妹子接過來。哦,她不願意,我們……袁麗君說,唐,別難過,你不是說,土豆會有的,麪包也會有的,不是嗎。只要你不嫌棄,我們替你找一個,包你滿意。謝謝,我說,我不想找,先還是想想那幾個學生,不然的話,我白來支持邊遠山區了。向校長說,是呀,年輕人就要這樣,前途是重要的,老百姓常說“三隻奶的女人找不着,兩隻奶的到處是。”工作好了,成績有了,你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袁麗君笑着說,向校長,有女人在,說話嘛要注意。向校長也笑了,不好意思地低下頭。王莎莎的聲音從腦後傳來:喂!天黑了,你們去哪兒啊,該回學校了。
燈光下,作業本,厚厚的,我們四人慢慢地勾畫着。王莎莎打了一個哈欠,站起來說,各位,時間不早了,要不要弄點吃的。向校長邊改作業邊說,好啊,王老師快去,我們等着。王莎莎說,我的作業……向校長說,夢老師幫你。她,王莎莎驚奇地說,皮匠一個,我明天一大早要發呢?向校長說,那就袁老師。她一大疊呢。小唐也不少,你自己想辦法。快去,我們等着吃哦。去就去,王莎莎說着走出門,我們三人的笑起來。我們知道,她是一個好動的人,叫她坐着,她幹不了,改作業這件事,平時都是走着跳着改,集體辦公,她是如坐鍼氈,只要她找藉口,我們就明白了。
向校長的胃不好,挑了兩柱麪條吃下便回屋睡去了。王莎莎喝酒了,該死,我們又不得安寧了,可是,她沒鬧,用手抹了一把紅紅的臉說,你們吃吧!我去睡了。袁麗君看着我笑,夢麥珠也看着我笑,我也看着她兩笑。我們慶幸,上天給了我們一個安靜的夜晚。
夜是明靜的,我躺在牀上睡不着,但又不敢開燈,我怕醉酒的王莎莎又來攪我的美麗的夜。窗外,秋蟲在哀鳴,皎潔的月光射了進來,充滿了寒意。我蜷縮在被窩裡,看着天花板,等待着睡眠的到來。該來的不來,不還來的卻來了,咚咚兩聲,見鬼,我忘了上鎖,那門就被王莎莎扣開了。做什麼嘛,半夜三更的,我有些不耐煩。小聲點,我是來找誰喝的,哥們,燈也不開,門也不鎖。我還不想睡呢。那爲啥不開燈。我怕酒醉鬼。哥們我知道你睡不着,起來,我們到外面走走,我找你談點事。啥事,說吧。不好說,會打擾別人的。那明天再說,倒了水趕緊回去。你起還是不起來。她說着就來拉我的被子。姑奶奶,我起來就是了。
紅楓樹下,王莎莎告訴我說,她是家裡的唯一,從小嬌生慣養,書讀的不是很好,但是她的記憶力一點不比別人差,在同等條件下,她會超出許多,她原本可以上大學的,可是,父母年老了,沒人照顧,要一個上門女婿,父母找了好幾個了,她都不願意,因爲她知道,那些男人,都沒有啥文化,最高學歷不過是小學五年級畢業,她可是個高中生,文化差異太大了,這幾天,她的父母有介紹了,要她回去相親,她一打聽,氣死人,那個男人,從沒念過書,她要我去充當一下她的男人,省了這份心。見鬼,別的事情是毫不猶豫地要幫她的,婚姻這件事是不能鬧着玩的,我對她說,不可千萬不可,弄砸了我們沒法收拾的。她很生氣地說,又不是真的,膽小鬼,不就幫我拖一拖嘛,過了年,我到外地去打工去了,那時,就說我們兩談不攏不就結了,有啥不好意思的,告訴你啊,這點小忙你幫也得幫,不幫也得幫,以後我粘上你可就不好辦了。
我能說什麼呢,老楓樹作證,我唐文健成了王莎莎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