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逆波逐源

“你認爲我不相信你?”古多爾笑眯眯地說道。

伊麗娜沒有回話,但神情之中總有一絲疑惑,她感覺這位國王沒有認識到這件事情的嚴重性。或者說,他早有打算?他能夠戰勝西斯大軍麼?

不!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知道麼?你像極了你的母親。”古多爾柔和的看着她。

伊麗娜嘴脣微微張開:“您見過我母親?”

“哦,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伊麗娜不知道他爲什麼平白無故的提起自己的母親,她不想在這方面多做口舌。

“我的意思是,我完全相信你,親愛的伊麗娜小姐,包括你剛纔說的所有。”

“那麼我想您應該有所行動,而不是在這裡……”伊麗娜情緒稍顯激動,但她不能對一位國王出言不遜。

“哈哈哈”古多爾大聲笑着,又有女僕端上來一些水果,放在古多爾面前,“這真是一頓豐盛的早餐!”他拿起一片白巾擦了擦嘴,說道:“那麼伊麗娜小姐,你有什麼建議呢?”

“至少我們要去求助援軍,部署兵力,在這幾天的時間裡,儘量做好迎戰的準備。”

古多爾站了起來,說道:“你知道我爲什麼毫不緊張麼?”不等伊麗娜回答,他接着說道:“因爲我早已經看到這一天了,從潘多拉魔盒打開的那天起,從北方聯軍慘敗的那天起。”

伊麗娜的聲音變得有些低沉:“那確實是一場災難,它帶來了瘟疫,帶來了噩夢,它使人類變得瘋狂……”

“不!”古多爾用力拍了一下桌子,“你認爲是它使人類變得充滿罪惡,變得瘋狂?不,那只是一個契機,一個讓斯圖裡昂那傢伙發動戰爭的機會,他以爲他能統治整個世界?那又怎樣?魔盒會讓整個世界消失,因爲那是神的旨意,人類的罪行早已被諸神看在眼裡!”

伊麗娜沉默良久,說道:“所以您就這麼坐以待斃?”

“我們鬥不過神靈……毀滅的風暴已經展開,人類遲早要消失殆盡……”古多爾落寞了一下,他苦笑着搖了搖頭,“但是,我是一位國王,受人敬仰的國王,呵呵”

他雙手按住伊麗娜的肩膀,似乎忘記了她的傷口,他注視着她的眼睛:“我可以死,但不願坐在這等死,盧卡倫可以毀滅,但絕不會淪陷在他的手裡!”他又忽然變得激昂起來,“告訴我!他要出動多少兵力?”

“我想,應該不會少於兩萬,我來的時候他正在調集兵力準備三天後出發,我提前了三天,所以他們最快三天後到達,最慢不會超過七天,我在路上耽擱了一些時間,相信過不了多久你的軍隊便會察覺。”伊麗娜說道。

兩萬?古多爾的鼻子重重哼了一下,說:“斯圖裡昂對我可真是款待,不過那又怎樣,盧卡倫可不是一塊放在盤子裡的肉,它是一塊難啃的骨頭!”冷笑一下,大聲叫到:“請巴倫艾爾大師!”

有僕人應聲向外走去,伊麗娜不知道巴倫艾爾是誰,她看向古多爾。

古多爾重新坐回椅子上,看上去恢復了平靜,他說道:“巴倫艾爾與你一樣,也是來自遠方的客人,他幫助了我很多,這次戰役恐怕還是缺不了他的幫助。”

隨後他又傳多克進來,多克禮節性的朝伊麗娜點了點頭,神情卻凝重無比。古多爾向他交代了兵力部署,讓他儘量快速的做好戰前準備。

伊麗娜這才知道多克在盧卡倫的地位竟如此之高,竟能直接接受國王的委派。

“他是盧卡倫最英勇的戰士,也是潘多拉護衛隊的隊長。”在多克下去之後,古多爾向伊麗娜介紹到。

伊麗娜嗯了一聲,說道:“潘多拉獸是非常暴躁的魔獸,據說是與潘多拉魔盒開啓時同時出現的怪物,就連我父親都無能爲力,您是如何辦到的?”

“是巴倫艾爾幫助馴服的,這樣的魔獸我們一共有十二頭。”古多爾帶着一絲驕傲。

“巴倫艾爾?”伊麗娜忽然對這個人提起了興趣。

“你很快就會見到他。”古多爾說道。

伊麗娜忽然想起了什麼,“我想您現在應該派人向最近的國家發出支援信號。”她說道。

“支援?”古多爾笑了,帶着不屑,“他們是不會支援我們的……”

“爲什麼?”伊麗娜皺緊了眉頭。

古多爾摘了一顆葡萄,塞進口裡咀嚼,之後他將盤子推向伊麗娜面前,“你知道北方聯盟爲什麼會失敗麼?”他問。

“因爲不和諧?”

“他們簡直是無可救藥,在大敵面前竟然談論利益,他們是最自私的人!自私又狂妄,哼哼。”古多爾冷笑。

伊麗娜搖了搖頭,她不懂那些人是怎麼想的,但她還是說道:“我認爲你還是應該試一試,我相信,總有正義的人站出來的。”

“哦,我的孩子,千萬不要把所謂的正義掛在嘴邊,雖然這樣會讓你顯得更加年輕。”

伊麗娜知道他的意思,她重新搖了搖頭。

這時,外面的門被打開,僕人引領着一位老頭子走了過來,行禮後退到後面。

“哦,我的老朋友,最近住的還算愉快麼?”古多爾恢復笑眯眯的模樣,向老頭打招呼。

老頭穿了一件雪白的祭祀服,鬍子與頭髮也一樣白,梳的一絲不苟。他身材很高,至少比矮胖的古多爾國王多出一個腦袋。

“呵呵呵……”老頭眯着眼睛,看上去竟比古多爾更具親和力,“再沒有比國王的宮殿更舒適的地方了。”他看到伊麗娜後向她撫胸彎腰,“這位美麗的小姐是……”

伊麗娜站了起來:“你好,伊麗娜,神武族。”她向巴倫艾爾行了一個騎士禮。

“你好,親愛的小姐。”巴倫艾爾隨意的坐在了古多爾的右側。

“我想你一定沒吃早餐,瞧。”古多爾指了指面前豐盛的食物,“隨便享用!”他很大方的說。

“噢!那再好不過了。”說完竟不顧兩人,抓起一隻烤的焦黃的雞腿一口咬下,“嗯,鮮美!”他讚歎道。

古多爾又給他倒上一杯美酒,巴倫艾爾一飲而盡,接着又去取其它食物。伊麗娜看着他們的樣子不由緊皺眉頭,她對這倆老人的作爲很不習慣。

“古多爾國王,我強烈建議您去求助援軍!”她很嚴肅。

“援軍?什麼援軍?你們在聊什麼?”巴倫艾爾疑惑地看向古多爾。

古多爾輕鬆而平靜,說:“噢!我想,盧卡倫的命運要來到了……”

巴倫艾爾放下手上的雞腿,“你是說……”他看向古多爾。

古多爾朝他點了點頭,之後這裡保持了一段時間的安靜。直到巴倫艾爾說出了一句話,他說:“那麼,我贊同伊麗娜小姐的看法,如果是命運,我們就應該做盡一切可能。”他頓了一下。“只要做了,就會有希望,而現在正是我們最需要希望的時候,不是嗎?”

“你只需要派出一名使者!”伊麗娜接口說。

古多爾看着他倆,他深沉地呼吸着,“那些傢伙……”他看到巴倫艾爾正微笑看着自己,又搖了搖頭:“你總是讓我無法反駁。”隨後他又喝了一大口酒,說道:“離盧卡倫最近的國家是阿爾卡狄亞,在東面的庫特島上,我會派一位勇士前去。”

巴倫艾爾捋着鬍鬚,笑道:“希望總會存在的,不是麼?就像那遺失的盒子一般。”說道盒子時,他的笑容越發柔和。

這時,伊麗娜站了起來,她將後背的包裹放在桌子上,重新打開,古,巴兩位老頭看到這柄金黑花紋寶劍時也忍不住身子後傾,發出“喔”的驚歎。

“太陽神!”古多爾說。

“阿波羅!”巴倫艾爾說。

雖然多克對古多爾說過伊麗娜帶着這柄劍,但在親眼見到的時候心情還是忽然波動了一下,在心裡讚歎這柄神劍的華麗與威嚴的氣息。

“我父親的武器,”她說,“這東西對他很重要,我希望這能打亂他的計劃,讓他把注意力轉移到我的身上來。”

隨後,她說道:“現在消息我已經傳達給你,我會帶着這柄劍馬上離開這裡。”

“你要到哪裡去?”古多爾問道。

“他的東西被我偷走了,一定會憤怒不堪,所以他會派人去追殺我,這樣,或許會分散他一部分精神與兵力。”

巴倫艾爾站了起來,他向伊麗娜重新行了一禮,說道:“非常榮幸能夠認識您,伊麗娜小姐,您是一位英勇的女騎士,我想,也是這世上最正義的使者!”

古多爾也站了起來:“斯圖裡昂那傢伙一定會對此感到驕傲,我希望能夠收回之前對你所說的話。”

伊麗娜微微搖頭,她將阿波羅之劍重新包回那塊粗布裡,斜跨在肩頭,然後她攏了攏背後波浪般的金髮,轉身向外走去。

“哈哈!”巴倫艾爾看着向外走去的她,“我想您不必如此着急!”

伊麗娜頭也不回:“我沒有多餘的時間。”

“我想是的,但是,或許我有更好的辦法!”巴倫艾爾說。

伊麗娜轉過身,疑惑地看着他。

“有一件事情,我想你並不瞭解,你雖然拿了你父親的劍,但他卻不會明目張膽的追殺你的,他西斯國王的尊嚴讓他不得不暗中追捕,用那些極少數的精英武士。”

古多爾笑着說:“斯圖裡昂不會讓所有人都知道他丟了寶劍,並且還是讓他最疼愛的女兒偷去的。”

“你既然先來到這裡,斯圖裡昂一定會很快知道,你的行蹤必將掌握在他的手中。”巴倫艾爾接着說。

伊麗娜緊皺眉頭,這讓她美麗的臉看上去更加寒冷。

“話說,有一件事我很好奇。”古多爾說道,“你是怎麼從那傢伙手裡偷取寶劍的?”

伊麗娜身子一僵,她的表情開始變得有些痛苦,也許是肩上的傷口的關係,她側過臉,閉上眼睛,做着深呼吸。

……

“噢……”

巴倫艾爾說道:“我希望能看一下你背上的寶劍,這或許能行得通。”

伊麗娜嗯了一聲,重新走回來,將布包裹交到巴倫艾爾手裡。巴倫艾爾打開包裹,將阿波羅之劍輕輕的捧在雙手,仔細的觀察,似乎每一處細微的紋理都能勾起他的興趣,只聽他口中不時發出“哎?”“誒?”“嘶——”的聲音。

古多爾在一旁略有興致的看着,伊麗娜顯得平靜異常。過了一會巴倫艾爾忽然“唔”了一聲,他從寬大的祭祀服的袖口裡掏出一個腦袋大的白色水晶球。

他把水晶球捧在右手,左手將劍豎起,一絲細微的光便從巴倫艾爾的手掌傳入水晶球裡,然後水晶球變得光芒大放,表面還有一些密密麻麻卻極其細微的電花瀰漫。

伊麗娜大吃一驚,她雖然性情冷靜,卻還是後退了一步,她見過能激發神奇能量的人,只有他父親斯圖裡昂一人而已,他把鮮血滴在阿波羅劍的花紋上,那能讓斯圖裡昂變得強大異常。

斯圖裡昂因此被人們認爲是神祗的後裔,或者說是半神級的人物,而憎恨他的人則稱他爲“惡魔”

伊麗娜卻沒有想到面前這位穿着白色祭祀服的老人竟也有這種力量,她忽然感覺這位叫做巴倫艾爾的人變得神秘起來。

古多爾看伊麗娜變色,他卻微笑着說:“巴倫艾爾是受神靈眷顧的人,所以我說這次缺不了他的幫助。”

巴倫艾爾的神情凝重了許多,伊麗娜看到水晶球從巴倫艾爾的手掌飄了起來,懸浮在上方一拳左右的距離,正當她凝視之際,一道細長彎曲的觸角從水晶球上突然射向劍身,發出“啪”的一聲脆響。緊接着又一道觸角發出,這次來自水晶球的另一個位置。

之後巴倫艾爾控制着水晶球不斷髮出類似的觸角,有的粗,有的細,“嗞嗞”的聲音不絕於耳。

阿波羅之劍並沒有任何的反應,依舊晦暗古樸,像一位高高在上的神靈一般,這讓伊麗娜想起小時候父親給自己講過的故事。

他說,當初人類生存在這片大地上時,人類並不懂得用火燒烤食物,也並不懂得用火來驅趕野獸,直到一位神靈帶着一根樹枝從天而降,那樹枝上搖曳着一朵紅色的東西,他告訴人們那叫做“火”。他把火種傳給了人們,並教會了人們利用火焰的熱量把食物煮熟,取暖,驅逐野獸……

而之後他將即將燃燒殆盡的樹枝插在了一塊石頭上,奇妙的事情發生了,燃燒的火焰融化的巨大的岩石,岩石慢慢軟化就像沾溼了的泥巴一般,那位神靈感到驚奇,他覺得這軟軟的東西可以利用,於是將它鑄成了一柄劍,然後他命名那柄劍爲阿波羅。他把這柄劍送給了他傳遞火種的人類,而那羣最先得到火種的人類是一個種族,他們種族的名字就叫做——神武!

至於那位神祗的名字,記得父親說過,他叫做普羅米修斯。

這就是他們神武一族的來歷,回憶起這些的時,伊麗娜彷彿看到自己小時候坐在父親懷裡,硬逼着他給自己講故事的情景,那似乎已經很遙遠了吧……

當她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巴倫艾爾已經停止了釋放觸角,水晶球也被他重新收回,他臉頰有細微的汗珠凝結,神態有些疲倦。而古多爾卻顯得並不如何驚訝,他說:“你想試着破壞它?”

巴倫艾爾搖了搖頭說道:“它似乎無法被損壞,我彷彿從中看到了,不朽……”

“你要破壞它?”伊麗娜不知爲何有些不高興,這種感覺令她有些茫然,按理說如果它能被摧毀是再好不過的事,這樣斯圖裡昂就不會再有那麼強大的力量,也不會殺更多的人了。

巴倫艾爾點了點頭:“這樣也許能讓斯圖裡昂忌憚幾分。”

伊麗娜想了想說道:“你想用破壞這柄劍來威脅他?”

“這樣也許能有很大的效果,如果我能成功的話。”巴倫艾爾接着對伊麗娜說:“我想借你這柄劍參詳一下,放心,它不是那麼脆弱的物品,我的力量現在還不能夠,我是說,它會很安全。”

伊麗娜搖頭:“請隨意!”她爲剛纔的想法感到不滿意,想要顯得更大方一些,“你可以用任何方法對待它。”

“哦,非常感謝你,親愛的伊麗娜,我想,你現在也許想要休息一下,今天就請住在我的宮殿裡吧。”古多爾顯得很高興,立即叫僕人準備房間,“在這裡你可以做任何事情,沒人會打擾你。”

伊麗娜並沒有接受,她說:“我還可以爲您做一些事情,現在情況緊迫。”

“不不不,你現在是我最尊貴的客人,你不需要做任何事情!”古多爾連忙說道。

……

巴倫艾爾帶着阿波羅之劍回去了。

伊麗娜被請到宮殿裡一間巨大而又華美的臥室,牆面上淨是美麗的浮雕,還有桌椅,顯然是經過細心的打磨,極具藝術感。

待到夜幕降臨的時候,伊麗娜在牀上久久不能入眠,她肩上的傷口又在隱隱作痛起來,連續騎了幾天的馬,讓她很疲憊,但她卻絲毫沒有睡意。

無奈,她只能翻身起牀,披上她紅色的長袍,向外走去。不知爲何,她現在想看看大海的樣子,那也許能讓她心情好些,她穿過一道道走廊,又拐過幾層樓梯,她聽古多爾說宮殿的東面有一座高臺,那裡可以欣賞到美麗的風景,現在她不想讓僕人帶領,卻不知走到了什麼位置。

最後她終於找到了一條通向東方的長廊,不知道能不能到達高臺。宮殿很是靜謐,光明的大殿內透出絲絲的燈光,映在巨大的柱子上,拖了很長的影子,細長的彎月垂掛星空。

“哇哈哈!我抓到你啦!”

……

……

看着突然冒出來一個小孩抓住自己下面的袍子,伊麗娜也是嚇了一跳,她眼神冰冷的注視着這個小孩。小男孩似乎有點害怕,抓着袍子的手動也不動,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擡頭瞧着她。

兩人都沒有說話,過了一會,伊麗娜說道:“你鬆開!”她的聲音很冷,就像月夜裡的清風。

小孩鬆開了手,但僅僅是手掌,胳膊卻保持着原來的姿勢不動,眼睛卻依然看着伊麗娜。伊麗娜忽然感覺有些怪異,他眼睛直勾勾的,眸子裡似乎是清水點成,伊麗娜感覺自己的心彷彿都被他所看透似的。

“哦,哈哈!原來你在這裡,哇哇哇!我捉到你嘍……”

……

……

伊麗娜看到一個穿着白色衣服的老頭從後面陰影裡冒了出來,他貓着腰,將手伸得長長的,咧着嘴,皺着鼻子,抓住了小男孩的衣角。

他忽然感覺到了什麼,擡頭看去……

伊麗娜則是眼睛大了一倍,她不太敢相信:“巴倫艾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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