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揚美國優越的人,很喜歡標榜美國人人平等,總統或者顯貴都是平易近人的。
其實恰恰相反,等級制度森嚴,纔是齊天林深入接觸以後最大感受,那些平易近人不過都是跟某國新聞聯播的內容一樣,做出來給大多數人看的東西而已。
只要是人類社會,就必須得有等級之分,而在這個環節上,延續兩百多年的美國軍方,更是把細節體現到淋漓盡致。
所謂軍方晚禮服,也就是讓齊天林穿上以後,幾乎所有參與者一眼都能看出他是將軍。
在不懂得美軍軍方服飾體系的人看來,這件黑色帶黃色裝飾紋的晚禮服沒什麼,伯恩這不太明瞭的大頭兵都只知道使勁拍照,然後上傳,還把自己也傻呵呵的拍進去。
傑奎琳也不給齊天林顯擺解釋自己花費了多少心思,總之等齊天林到達宴會現場聽姑娘挽着他一一介紹他握手的是誰,齊天林才逐漸摸到點門道。
類似西裝的上半身翻領,各軍種都有不同的顏色標註,但只要到了將軍這個級別,所有都跟晚禮服一個色,黑色。
所以只要看見晚禮服翻領是黑色,妥妥的就是將軍,衣領帶色的就必須敬禮,一位白髮蒼蒼的淺藍色校級軍官嚴肅的給齊天林敬禮時候,齊天林回禮都有點拘謹了。
袖口上有將星,這也就罷了,關鍵還是在左胸,就跟軍服上掛勳略章一個道理,這裡掛的都是勳章。
原本齊天林的將軍服最奇特就是沒有多少勳略章,只能掛一些技能章來充數,看上去就是個靠隱秘戰線累計戰功的技術派人物,而穿着晚禮服的時候,傑奎琳居然給他只掛了三樣勳章,和別的將軍動輒一二十個獎章不同,兩枚總統自由勳章,一枚英蘭格男爵爵位勳章!
總統自由勳章是授予民間人士的頂級勳章,能得這個的無一不是顯貴,動不動就是別國元首或者諾爾貝獎那個檔次,可哪裡有美國軍人得這個的?
還得了兩次。
但最稀罕的就是那個爵位勳章。
因爲晚禮服就是徇古例,這樣的穿法都是一兩百年前的英蘭格樣式,那時英蘭格還是美國的宗主國,好多美國將領還以英蘭格女王作爲效忠對象呢!
都多少年沒有人在晚禮服上掛英蘭格爵位勳章了!
就憑這一點,齊天林就成了獨一份兒!
所以說當年安妮一定要費盡心思的幫他融入到英蘭格的貴族階層中,是真高瞻遠矚!
連黑格爾看了都莞爾,先正兒八經的行個背手禮:“很
有幸和您會面,勳爵先生。”
傑奎琳沒受過這種貴族化老式禮節培訓啊,着急的回看,齊天林居然能扶着她的腰,順着他的手勁方向,她來個屈膝禮,齊天林則伸手握過去:“您還真是知識廣博……”他在英蘭格的那些貴族聚會可真是駕輕就熟了。
黑格爾的太太也笑着學傑奎琳的動作:“真是很罕見,勳爵先生出現在軍方里面,嗯,回頭我得看看拍了什麼照片沒,估計是會被記錄下來的,值得紀念。”
傑奎琳輕捏一下齊天林的手臂,笑着請教防長太太有什麼禮節上的要求,留下齊天林跟防長先生說話,既然黑格爾邀請齊天林來,就是有什麼事情要說的。
兩人果然還得拿着香檳酒杯,接受照片拍攝,非軍人的防長都只能穿一般的晚禮服,和軍禮服真不同,在人頭攢動,卻沒多喧譁的宴會大廳裡面有點搶眼,應付了好幾撥兒拍照的,和幾名將軍的握手跟戲謔勳爵閣下以後,兩人才稍微靠近點空閒的落地窗邊,其實也是周圍的人一直偷偷看着他們,刻意留出來的空間。
這些天都經常見面了,黑格爾直接:“你不反對福克斯的方案?”
齊天林歪一下頭,是個很典型的歐化無奈動作:“不然呢?我指揮不了一個美軍士兵,哦,這幾天在華盛頓估計能指揮一個上尉和士官,我只是承包商,必須按照美國給出來的合同執行命令,這擺明了就是白宮不願給錢給合同,我當然也不會貼錢辦事,對吧?”
黑格爾皺眉,目光似乎穿透了巴洛克風格落地窗玻璃格柵,看到外面黑夜中閃爍的燈光:“我有種莫名的危機感……事態似乎會朝着一個我很不願意看見的方向滑去,我又無能爲力。”
齊天林也皺眉,啜一口細長杯子裡的香檳才低聲開口:“您認爲華國一定會參與,就好像韓戰那樣?”
黑格爾搖頭:“從理論上來說,華國不具備這個能力,但是……我是德裔,父親參加過二戰,我也參加過越戰,但實際上我研究更多的是韓戰,就好像很多人刻意遺忘韓戰一樣,他們根本就不瞭解,或者故意不讓自己瞭解,他們可能面對的是什麼士兵,我不是害怕,而是不願意貿然沒有準備的去觸碰這樣的敵人,目前的方案就是擺明了沒有做打仗的準備卻要去嚇唬華國人。”
華國人齊天林想想才詢問:“您瞭解的是什麼士兵?”
黑格爾笑笑,轉頭看他:“你也許比我明白……我們俘虜過上萬名華國士兵,你有空在國防部可以調看這些文件,就知道我說的什麼意思。”
齊天林凝視的是自己
的酒杯,幾秒鐘以後纔開口:“也許我是叛離華國的人,但我從未仇視或者輕視過華國,在所有的工作或者任務中,也從未特別針對過華國。”
黑格爾點頭:“嗯,就因爲這個,我纔跟你這麼說。”
齊天林打埋伏:“南部非洲我的確接觸不多,以後就只能以軍隊爲主,我做協助工作了。”
黑格爾依舊慢慢點頭:“但願……如此吧。”酒杯在手中輕輕晃動:“今天總統閣下拒絕了我的私下請辭。”
這是一個非官方的說法,算是先私底下溝通,最後以一個比較體面的說法解決問題,但一般前任選定的國防部長,被現任總統留下的先例不算很多,畢竟作爲軍權的第一二把手,故意讓國防部長在總統交接時候有個錯位的銜接,保證軍政不脫節,但一般新總統上位以後都會換成自己人。
齊天林愣了一下才笑:“祝賀您,我希望我不是第一個知道的。”
黑格爾也笑笑:“還沒來得及跟我太太說,就換禮服來宴會現場了。”
齊天林再祝賀一次:“祝賀我自己,非常榮幸,希望能再有機會爲您提供安保服務。”
黑格爾看看他:“用准將來給自己做保鏢,那是會被國會挑刺的……”之前就是有個非軍事部門的內閣部長,用了高級別保鏢被國會議員攻擊是浪費國家資源,黑格爾還是很小心。
齊天林抖眉毛:“我這准將……當不得真,給美軍打下手嘛。”
話題既然重新回到這件事,黑格爾就多說兩句:“既然我留任,那麼我會延續我的態度,儘可能避免美軍犯錯誤,所以你的人手要做好準備,如果可能,我還是會盡可能用你的人手做一部分美軍不方便做的工作。”
齊天林指天花板:“那上面白宮的人……”
黑格爾有點不屑:“布倫之前擔任過國家安全顧問主任,我是情報顧問委員會主席,我們都太明白這些主任主席的心態了。”還拍拍齊天林的胸口笑:“哦,我不是說你這個反恐事務顧問主任啊。”
齊天林做個尷尬的樣子……
夜色如水,龐大的林肯SUV滑行在華盛頓寬大的街道上,傑奎琳沒依偎,但也靠在齊天林的肩頭:“現在我就覺得周旋在這樣的宴會或者場面有趣多了。”
還在回味跟幾位上將中將關於今天福克斯言論閒聊的齊天林回頭:“怎麼?”
傑奎琳小笑:“之前從小就參加這樣的場合,自己被教育先要做天真狀,然後是可愛,接着是成熟穩重,落落大方,估計不比安妮經歷的少,但一直都不
明白我究竟是爲什麼要這麼做,所以才以姑母作爲榜樣,現在明白了……”
齊天林明知故問:“爲什麼呢?”
傑奎琳顯然很滿意他這個捧哏,先給個媚眼才說:“如果說是爲了你,顯然不盡然,只是爲了我,也沒那麼自私,應該是爲了我們,你在越來越步入矚目的中心,一點點盤旋上升,我似乎找到軌跡的協助你,也在同步改變,當然作爲一個女權主義認同者,我不認爲就必須要以你爲主心骨,但顯然這種相互依託協助的感覺,很不錯……”
是不錯,傑奎琳正扭腰趁着這有點政治化的戀愛形式,閉上眼傳遞個什麼訊號,就聽見後排內部電話響了,齊天林暗地裡鬆口氣的拿起來:“喂?”
伯恩裝腔作勢:“老闆……我沒打攪您什麼吧?您的電話響了……是一號機。”嗯,那部電話是家裡的。
齊天林只覺得女人的第六感真不是蓋的,穩重:“給我吧……”
不湊耳朵來聽的傑奎琳羞惱的就給徐徐降下的隔音板一腳,西點的女生猛起來可不是一般人,伯恩哈哈哈的笑着頭不往後看,彆扭的反手把電話給過來,齊天林甚至從後視鏡裡面看見那個一貫不拘言笑的士官開着車,都有點忍俊不禁。
電話是柳子越:“哦,沒打攪你什麼吧?”口氣跟伯恩如出一轍。
齊天林想打太太屁股了:“嗯,打攪了,打攪大了……”用英語迴應,這個時候說華語,還是顯得怪異了點。
柳主播多能聽音的,也換英語:“看見你在韓戰紀念雕塑前面的新聞報道了……現在美國國內,還有華國以及韓國什麼的,都有點鬧開鍋。”
齊天林不意外,伸手打開前排座椅頭枕後的屏幕,詢問太太是哪個頻道,原本有點無聲笑鬧掩蓋情緒的傑奎琳慢慢靠過來,跟他一起看着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