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韻開始跟着秦筱後面轉悠時,秦爸爸轉業回來了。因爲多了D市那一年學習的鍍金,秦爸爸分到了Y市市委。這對秦家來說是件榮耀到極致的事情,榮耀程度可以根據秦奶奶笑起來的皺紋根數證明。
爸爸,媽媽,妹妹,還有爺爺奶奶,他們一家人終於可以團聚一起。秦筱也萬分喜悅,她都懷疑自己在做夢,自己一家就是巴巴變家族。秦爸爸巴里巴里一變,從解放軍叔叔變成自己每天可以見到的爸爸;秦奶奶巴里巴里一變,變成非常疼愛自己的奶奶。但是這份喜悅慢慢被一件事打倒。
秦筱在文化小學從一年級一班開始就是永遠的班級第一、年級第一。在以成績決定一切的年代,她也是當仁不讓的學習委員。可是三年級下學期開始,新一屆班幹部選舉時,她被班主任撤銷了學習委員職務。這對秦筱來說,真是一帆風順的人生裡遭遇的第一個打擊。
取代秦筱的是班上的白燕。秦筱紅着眼把學習委員的記事本交到白燕手裡,在遞本子時,忍不住多捏了一會。
“秦筱給我啦,你拉這麼緊幹嘛”
“我……你不要把這本子弄壞了哦”戀戀不捨的多看幾眼那已經陪伴她三年的記事本,秦筱小心囑咐。
“當然不會”白燕開心的接過,打開一看,叫嚷“哎呀,你怎麼還在這上面貼着沈珍珠的不乾膠”
“對不起”秦筱道歉,她以爲,自己會一直保留這本班級記事本的。
“算了,我會把它弄掉,不會告訴陳老師的”白燕蹭蹭跑開,回到自己位置上。
秦筱發了會呆,感覺周圍竊竊私語的聲音更大。她藉着彎腰找課本的機會擦了擦眼睛,她纔不要哭出來呢。
下課時,跟秦筱要好的魯小麗湊到她旁邊“秦筱,你還好吧。”
“沒什麼啊,我們去買爆米花吃”
“哦”魯小麗又瞅了瞅秦筱,真沒看出什麼端倪,也就壓住從媽媽跟陳老師那聽來的閒話。
待到放學,一起回家的路上,魯小麗終於忍不住說了出來“秦筱,我聽我媽說,因爲你不是獨生子女,所以不能當榜樣。”
“啊”秦筱不明白這話什麼意思,但是魯小麗的媽媽是學校音樂老師。老師說過的話,總是有些道理的。
當她拿這話去問秦媽媽時,卻不想秦媽媽撲撲掉眼淚,嚇得她趕緊住嘴。她當是自己問錯話了,哪知道秦媽媽內心的苦楚。
夜裡,秦媽媽紅了眼,在房裡望了秦爸爸半天,咬牙開口“要不……把我們家云云送到別人家養幾年?”
秦爸爸狠抽了幾支煙後下了決定“調就調吧,也就是不在市委工作了。再說,去了局裡,還能分一間房子。至於云云,就是個癩□□,也是自己的娃,送個卵。”
一直憂心秦媽媽的秦筱爬在門上聽了半天,只隱約聽到送走、不送……在她更貼近房門還想再聽明白一點時,卻把門撞開了。
“嘿,爸爸,媽……”
“是紅紅啊”秦媽媽招招手,將秦筱抱進懷裡。“對了,下午的事媽媽還沒給你答案呢。紅紅當不成班幹部沒關係,只要媽媽知道我們紅紅是榜樣就可以了。再說,我們也要跟爸爸一起去Y市了。”
“爲什麼?”
秦爸爸拍了拍秦筱,“去睡覺。還有,小孩子下次不可以再偷聽。”
因這件事,秦筱後來對秦韻總是懷着內疚。她覺得,要不是因爲自己,秦韻也不會差點被送走。
很快,秦筱就明白了原因。秦爸爸從市委改到了稅務局上班,而那邊還給了一間單位房。跟秦爸爸已經分離多年的秦媽媽乾脆就辭了採購員的工作,跟着一起到了Y市。
秦爺爺抽着水菸袋唉聲嘆氣,他也沒想到當初硬要兒子媳婦多要一個孩子,居然會影響這麼大。
在正式到Y市之前,秦爸爸秦媽媽一陣忙活,已經幫秦筱聯繫好了兩所學校。一所是Y市一小,另一所是城郊小學。
秦媽媽當然希望女兒可以到一小上學,畢竟那裡老師的師資力量是Y市最好的。可在那個兒女戶口必須跟着媽媽走的年代,秦筱不管讀哪一所學校,都需要繳納一定借讀費。相比城郊小學,一小的門檻,要高得多。
秦筱在被問及希望去哪所學校時,眨巴着眼睛,氣定神閒的說“就城郊小學吧。”秦媽媽聽後,緊緊抱着女兒,紅了眼眶。
一家人就這樣迎來了秦筱9歲那年的夏天,秦筱也揮着衣袖告別了文化小學,告別了她最好的朋友--魯小麗。
既然學校定了,暑假也就不能閒着。M市的教育跟Y市還是有些差距,因此秦媽媽入鄉隨俗的幫女兒報了暑期班。
儘管心不甘情不願,秦筱也只好嘟囔着嘴跟媽媽一起到了Y市青少年宮,報名補習該死的數學和語文。
報名完畢,在少年宮門口,居然又遇到了王小明跟他媽媽。
“噫。小紅,過來給阿姨看看,好久沒見了。”王媽媽熱情的招呼着秦筱,拉着她上看下瞧“嗯,長的真好,哪像我們那小明,瘦的跟猴似的”
“哪裡哪裡,你們家小明纔是好看。我聽小紅說去年她們詩歌隊好多女孩都迷上這個拿第一的小帥哥呢”秦媽媽馬上客氣。
兩位媽媽還真是有段時間沒這麼閒聊,這下可都是打開話匣子,就在門口天南海北起來。
秦筱搞不懂這些大人怎麼就喜歡滅自家志氣,長別人威風。再說,她根本沒有提過什麼有人喜歡那臭男生,是秦媽媽自己又亂安名堂到她頭上了。哎,不耐煩的用手扇扇臉頰,擡眼看對面被拉着手的臭男生,居然還是一副低垂着眼安分守己樣。
他難道不熱麼?怎麼依舊白襯衣黑西褲的打扮?背上還揹着一個黑盒子,不知道是不是去年他拿來顯擺的小提琴。想到這,秦筱被遺忘的怒火又有點上冒:怎麼就輸給他一點點,害得自己跟曉慶姐只可以捧個第二名回去。
像是感受到秦筱火熱的注視,王小明睜開一直半眯着的眼望了過來。隨後打量秦筱半天后,不屑的偏過頭。
乘秦媽媽不注意,撿起花壇裡的小石子丟過去。用眼神問道“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王小明撣撣衣服,搖搖頭,好脾氣的不跟小人計較。
“你那眼神就像有什麼,看不起我?小矮子”特意揚了揚頭,再打量一番對方。
“你還好意思笑我?胖子”對方不甘示弱的再次打量她的身材,扯了扯嘴角。
“……”
兩人就這樣眉眼傳神了半天,最後還是秦筱眼睛瞪的過於用力,先敗下陣來。扯了扯媽媽衣角“熱死啦”
“看我!”王媽媽拍拍額頭“紅紅,要喝什麼,阿姨給你買。可樂?”
“哪要你破費。我來我來。小明喝什麼?阿姨記得你愛喝健力寶對不?”
好了,兩大人就這樣互相客氣着一起走向小賣部,只剩熱得像剛出籠的包子一樣的秦筱和看着很是清爽帥氣的王小明再一次兩兩相望。
“王家明,你怎麼還不進去?要開始上課了哦”遠處走來一個男生打着招呼,奇怪的看了看這邊。班上的冰山居然會跟一個女生站這麼近,新聞啊。
“謝謝你,李小剛,我馬上進去”
“噫?你不是叫王小明嗎?”要不是臭男生答話,秦筱還不知道在說誰呢。
“你爲什麼不叫秦小紅?”甩下一句話後,王小明,不,終於恢復大名的王家明跑向小賣部那邊的媽媽。
“我倒是想,我爸不讓啊”突然,她像被定住般,直愣愣的看着剛纔喊話的那個,什麼來着,哦,李小剛。天啦!這個人,這個人,怎麼可以這麼像!
一直到秦媽媽領着她回到家,秦筱的小腦袋依然處在極度的興奮中。聽曉慶姐姐說過,有一種感覺,叫着:喜歡。
***
秦筱忸怩着走到李小剛面前“同學,我,我,我可不可以借你的橡皮用一下”
這一招是跟王家明提供的小人書學的,叫做“明修棧道,暗度陳倉”。而且她已經觀察幾天了,李小剛的位置正好在窗戶邊,太合適不過了。
李小剛摸摸頭,他怎麼記得前段段時間跟這小女生交談的明明是王家明。“同學,你是不是找錯人了?那個他,他……”手指向王家明的位置。
“不是,不是”秦筱擺手,臉紅的快冒煙了“我,我只想借你的”
“你說什麼?”李小剛的大嗓門在班上是出了名的,被他這麼一叫,其他人都望向窗戶邊的方向,包括一直埋頭看書的王家明。
秦筱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頓時消退,慌亂的跑走。她猶豫了一個星期,研究了一個星期,終於制定的作戰計劃宣告失敗。
“奇怪”李小剛看着那女生跑到樓下的補習班,很是不解。自己並不認識這個人啊。
“喂,小剛,那胖子誰啊?”
“我,我不認識啊,不過……不過我記得她跟王家明在一起聊天”
啊?大夥興趣被勾起。Y市說小不小,但Y市一小王家明的大名在Y市各所小學可是如雷貫耳。這人剛轉來一小不久就捧走了全市鋼琴比賽冠軍,去年還拿了全市詩歌朗誦冠軍,之後又是全市小學生低年級組奧數競賽的冠軍。
這樣的人還要跟他們一樣來補習就夠讓人吃驚了,居然也會跟女孩子一起聊天?補習班裡也有王家明的同學,比如李小剛。大夥早聽聞冰山傳聞,只是,爲什麼跟他聊天的會是那麼一個貌不驚人的小胖妞?
“王家明,你真認識那胖妞”城郊小學的徐帆向來膽大,打了頭陣,湊近王家明課桌問道。
王家明冷冷看了他一眼,驚得徐帆不自主後退幾步。
大夥使眼色給李小剛,皮球踢給他。在衆位八卦男生與好奇女生的眼神壓力下,李小剛不得不挺身而出“王,王家明。你是跟那個胖,胖,胖女生一起在少年宮門口聊天過對吧”
“別人沒笑你結巴,你倒嫌人家胖?”王家明不耐煩的扔出一根釘子給某人碰碰後,不再理會。
“什麼,什麼意思”李小剛再摸摸頭,他只是緊張的時候會有些結巴,誰笑他了?
“上課了”不知道誰喊了一聲,大夥馬上規規矩矩坐好。沒人注意到王家明的納悶:那胖妞什麼時候認識李小剛的?
這邊秦筱坐在補習班裡跟新認識的朋友鬧得正歡,她的同桌文靜正好在城郊小學三年級就讀,真希望下學期可以跟她一個班呀。
兩人經過近一個禮拜的相處,已經很是熱絡。於是偷偷將話題轉向彼此熱衷的卡通書上。秦筱羨慕的看着桌子底下文靜遞過來的不乾膠,居然是一整版的機器貓呢。
“在哪裡買的”
“學校門口,老闆說剛到的貨哦”文靜也很得意,她就知道這種新貨一定會惹人羨慕的。
“我也想買”
“下次我帶你去,對了,你是說下學期在我們城郊讀書對不,幾班啊?”
“還不知道,只知道鄧老師的班”
“啊,鄧老師”文靜歡樂的叫了一聲“那你肯定跟我一個班了。”
“真的?”
“那邊兩位同學”講臺上的老師瞪了臺下已經好一會,卻發現小姑娘們依舊小話說的歡快,終於忍不住發威。“課堂上注意紀律,你們不認真聽課,怎麼能有好成績。去年我帶王家明這樣的同學時,人家就特別認真。所以纔會拿到奧數冠軍……”
“別理她”文靜小聲說道“這個暑假真倒黴,居然遇見這麼個老師。我們都聽她講那個王家明好多次了”
“哦”中途插班進來的秦筱很是配合的點頭,她一點都不想聽到那個臭男生的消息。可惜走到哪裡都甩不開,幸好不用去一小讀書。
這種帶有奧數性質的暑期班在父母心中威望甚高,幾乎所有的小孩都會在暑假被送進來一個月。可惜得獎的永遠只有鳳毛麟角,也難怪臺上教出冠軍的老師那麼激動了。
“對了”文靜跟秦筱咬着耳朵“你見過那個王家明沒有,我聽說長得跟電視裡的沙加一樣好看,好多女生喜歡他呢”
沙加是誰?秦筱一點印象都沒有。再說,她是覺得那臭男生長得很像洋娃娃,可是,要說喜歡,她還是覺得李小剛比較符合她的胃口。
不自覺的,臉有點發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