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多了。”
佟涵夢挑挑眉,不得不說,眼下的傅芷卉,確實因爲連續的打擊,而失去了一個重生女真正應有的遇事處變不驚,鎮定自若,從而達成“逢凶化吉,遇難成祥”的“世界寵兒”稱號。
果然,這世間,就沒什麼事是一成不變的。
而,主角光環也不是無敵的。
只需耗費時間和精力,一點點地磨去天道賜予的福氣,哪怕再如何地被人“神”化,也難免落得一個墮落萬丈懸崖,身敗名裂的結局。
就如前世的她,也如今世的傅芷卉。
“抑或是說,你覺得,這三位都是心慈手軟,很是顧念舊情,更能隨意被人‘糊弄’過去的?”
“有些事情,只在皇室宗親圈子中流傳,如你這樣的外人是不知曉的。”
說到這兒時,也不知佟涵夢想到了什麼,突然偏頭,抿嘴一笑。
那是什麼樣的笑啊?
不遜於掛在天空中的太陽那般明媚燦爛,偏偏沒有絲毫溫度,讓人下意識地覺得膽戰心驚,猶如面對一個從十八層地獄裡爬出來的厲鬼般毛骨悚然!
“再或者,到現在,你依然覺得,你心儀的那位四皇子,在這些事情中,就是真正地純正無辜?而,後宮裡那些妃嬪們,也不過是做了四皇子手裡的棋子?”
“……”這樣的佟涵夢,說實話,前世今生,傅芷卉還真是頭一次見!
故,哪怕她心裡在瘋狂地嘶吼着,吶喊着,就連秀麗的面容也因此而變得猙獰可怖起來,一直橫亙在胸口的那團怒焰,更是猶如被潑了好幾十桶滾油般熊熊燃燒起來,只將她的靈魂都灼燒得疼痛不已,恨不得立刻就竄上前,連甩佟涵夢幾十個大耳光,將佟涵夢那一臉的淡然給打落,但,不知爲何,在佟涵夢那似笑非笑的神情中,她竟然破天荒地感覺到了一種發自肺腑的寒涼!
“你……”
乾澀暗啞的聲音,讓傅芷卉下意識地閉上嘴巴,疾速地吞嚥着口水,狠厲地掐按着手心,直到淡淡的血腥氣傳到鼻尖後,才讓她拽回自己那即將崩斷的理智之弦。
“夢表妹,興許,連你自己都沒注意到,你在有意無意地模仿我。而,你之所以會喜歡上四皇子,也不過是一種移情作用。”
“簡單地說,就是你因爲我們彼此身份地位的落差,而控制不住內心的羨慕嫉恨等情緒,從而生出搶奪我所擁有的東西的念頭!”
話,既然已經說了開頭,那麼,接下來的話,傅芷卉就說得特別流利暢快起來。仿若,這些話早就存在她胸腹間,待到一個合適的時機後,就能暢所欲言般。
“我曾聽人說過,倘若,兩位姑娘,不論是關係親近的表姐妹,抑或是大街小巷隨處可見的陌生人,在一段時間的同吃同住,同行同伴後,兩人的性情喜好就會受到對方的影響,進而讓旁人生出兩人猶如雙生姐妹花般的感覺來。”
“說好聽一些,就是‘不是嫡親姐妹,卻勝似嫡親姐妹’的‘心有靈犀’,說難聽一些,就是‘一人竭力模仿另一人的言行舉止,以便達到搶奪對方身份地位,進而輕鬆自如取代對方’的‘惡毒算計’!”
“夢表妹,你覺得,你是哪一類人呢?”
“大表姐,你覺得呢?”
佟涵夢輕飄飄地將皮球踢回了傅芷卉,倘若,她真是個天真不知世事,更不知人心複雜的十二三歲小姑娘,那麼,定然會將傅芷卉的話奉爲“金玉良言”,從而在本可順利取得勝利的情況下,而讓人奪走成功的果實!
再或者,倘若,她真是個初來乍到,自以爲站在巨人肩膀上,能憑藉華夏五千年文明經驗而自詡甚高,覺得自己纔是這世間唯一的女主,那麼,她也難免會被暫時的勝利給衝暈了頭!
幸而,她,穿越又重生了!
“不論,你有多少陰謀詭計,如今,不過是‘勝者爲王,敗者爲寇’!”佟涵夢突然湊近傅芷卉,在傅芷卉耳旁輕聲說道,“難不成,到現在,你還覺得,憑藉着你掌握的東西,就能翻盤?”
“不錯,大唐並不像前朝那般,將女人的貞潔名聲看得比性命還重要,但,如咱們這樣的人家,一旦失貞,尤其,在衆目睽睽之下被捉了現行的情況下,你覺得,還能謀得一樁‘門當戶對’的佳緣嗎?”
“大表姐,我拭目以待。”
話落,佟涵夢就一揮衣袖,以一種“輕輕地,我走了,正如我輕輕的來,揮一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的悠哉愜意的姿態離開了!
離開了!
直到,視線裡,再也見不到那抹礙眼的紅色身影后,傅芷卉纔在侍書那急切擔憂的問話中,回過神來。
“小姐,六月的正午,天氣炎熱,昨天先回馬車歇息一下,好嗎?”
傅芷卉動了動嘴,卻發現喉嚨太過乾澀,根本就不能順利地說出話來,遂下意識地點點頭,任由侍書攙扶着自己。上了馬車後,就一直定定地看着某一處,目光有些茫然,又有些悵然。仿若在思索些什麼,又仿若沉浸在什麼樣的往事中不可自拔一般。
“小姐,你先喝點茶。”
“小姐,奴婢爲你淨臉。”
……
溫熱的毛巾,撫過臉頰和手,拭去一身的塵埃。
換上一身乾淨的衣裙,捧着溫熱的茶水,傅芷卉才覺得自己那顆冰冷的心,一點點地回暖,就連乾澀的喉嚨,也慢慢變得溼潤起來。
此時,傅芷卉所乘坐的馬車,已經在路旁大樹下停了快兩個時辰了。
侍書看了看昏暗的天色,又看了看雖寬闊,卻隨着太陽西斜而很久都沒再出現行人和馬車,莫名地給人予一種荒涼陰森感覺的大道,不由自主地環胸,忍了又忍,末了,許久後,終於忍不住出聲問道。
“小姐,咱們現在回府嗎?”
“不!”
傅芷卉微微垂眸,仿若只是單純地看着手裡的茶杯,又仿若還在思考着什麼問題般,慢慢地回答道:“去龍泉山莊。”
明明是一句很普通的話,偏偏落到侍書耳裡,竟讓她猶如被冷血的毒蛇給盯住似的,頭皮發麻,後背冷汗直冒,身體激淋淋地打了個寒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