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雍看了看朝堂上專心致志胳膊肘往承陽府拐的臣工們,目光一路轉過,最後着在丁瀟瀟身上,狠狠頓了頓。
似是感覺到有視線投來,丁瀟瀟下意識擡起眼眸,正好與屈雍四目相接,那一瞬,她彷彿心裡一顆酸甜參半的話梅糖暈開了,化了一片膩膩的酸。
儘管火速將目光收回,低下頭喝了口茶,但她明顯感覺一陣滿足,彷彿自己此行的目的已經全然實現,這朝堂上的紛爭與她,再無半分瓜葛。
探照燈似的照顧着在場每個人的一舉一動,侯興發覺郡主不對勁之後,立刻捕捉到了二人轉瞬即逝的一個對視。
“遲大人您就說吧,鹽礦的事情,東臨城主有何打算。”
屈雍收回視線,看了一眼主動發言的金將軍,默不作聲。
首輔大人說道:“今日衆位倒是好客的緊,但也該知道喧賓奪主,今日會盟的主是城主,而非各位。”
遲梅公聽了頻頻點頭道:“不錯,今日在西歸城會盟,自然應該由西歸當家人坐鎮了。”
沒等項大人眉頭舒展開,遲梅公又問:“不知老夫人何時能到啊?”
此話一出,在場有不少人已經快笑出聲了,城主執掌城務數年,但是老夫人一回來,他立刻就變成了沒斷奶的孩子一般,事事都被老夫人拿捏在手裡。
“遲公,多年未見,你也老了啊。”老夫人應景的出現,身邊攙扶着她的正是少姬宋安。
遲梅公笑着行禮道:“可不是嘛,怎麼能與老夫人相比,風采毫不遜色於當年。”
老夫人笑着搖搖頭:“老了,早就老啦!”
說着她自然的走到屈雍身邊,寮管家立刻給她安排了一把椅子,母子二人同坐在最高位上。
屈雍面沉似水,卻也不敢發作。
“東臨使者遲梅公,見過老夫人!”
待她坐穩,遲梅公特意行了個大禮,衆人也在金將軍的帶領下,或是自主或是被迫的向夫人行了禮。
這陣仗比起屈雍進來的時候,隆重了許多。
侯興喃喃自語:“比起城主,老夫人這麼有氣勢。”
丁一在旁邊聽的一清二楚,驚出一身冷汗,恨不得能將這傢伙的嘴縫上,省得他出口惹禍。
“都不必多禮了,一個老婆子,受不得你們如此大禮!”老夫人說着,看了看丁瀟瀟,特意親暱地牽過了旁邊少姬的手,而後才問道,“郡主今日怎麼也來了?朝堂上的事情,不便於你表態參與吧。”
遲梅公見老夫人豎起了靶子,正想要分辯兩句,卻被發現意圖的老夫人封住了口。
“遲公剛出地牢不久,不知道郡主如今是導致鹽礦傷亡的罪魁禍首。我赦你從地牢出來,全是看在這麼多年瞭解遲公的爲人上,你就別替無關緊要的人,多費脣舌了。”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遲梅公也無法再多說,只能緩緩坐下。
丁瀟瀟知道老夫人對她的意見,但是看在屈雍的面子上,她可以不做爭辯。但是擡頭間,看見了一臉嘚瑟的少姬,正用由上而下的目光直視着她,已經幾乎看不見疤痕的臉寫滿了勝利者的驕傲。
老的能忍,小的忍不了。
丁瀟瀟站起身來,向上座的行了個禮,之後轉向首輔項大人問道:“大人,您在地牢門口放了本宮的時候,竟然是因爲我是造成鹽礦慘狀的罪魁禍首嗎?”
首輔沒想到自己會被突然問道,一怔之後緩緩道:“也沒有證據確鑿,但是,也有嫌疑。”
丁瀟瀟抓住字眼繼續說道:“既然不是確認無疑,請貴城說話的時候別太武斷。本宮是東臨郡主,清譽也是值錢的。你們西歸這次,是準備多賠一些嗎?”
老夫人的臉迅速僵住,好似一陣秋風之後,堅挺也無奈的楊樹,落了個乾乾淨淨。
“原來是這樣,此案一直未有定論,是我沒打聽清楚啊。雍兒,你也該提醒母親一二的。”
屈雍看了看丁瀟瀟,感覺今天的她有種特別不一樣的感覺,也不知道是被她身邊那個臉生的僕役映襯的,還是經過丁二的事情,有了些蛻變。
看兒子完全不接話,反倒是直勾勾盯着郡主看,老夫人很是不悅的乾咳了幾聲。
“秋天氣躁,人也容易犯脾氣,咱們今天既然都願意坐下談,就要將鹽礦的事情和和氣氣解決乾淨纔好啊。”
衆人皆稱是,紛紛點頭,只有丁瀟瀟直立着的腦袋,讓她這個原本嬌小的人,在一片附和聲中,極其顯眼。
老夫人剛纔一拳捶在她這塊鐵板上,還疼着,不願在與她計較。少姬在旁不悅的小聲嘀咕:“乾孃,您看啊,這個郡主就是這樣目中無人的,完全沒有禮儀教養,讓她來這真的是有傷兩城體面。”
遲梅公見狀不得不打起圓場:“郡主在家深受城主寵愛,也是慣壞了的。來到西歸,種種不快,今天都在一起難免有所表露。老夫人、城主、少君、少姬請見諒啊。老臣乾了這杯,以表歉意。”
遲梅公剛要喝,酒杯端了一半,被丁瀟瀟按住。
“我的聘禮,我都不能說句話了嗎?今天的集議,我的出現就是需要遲公道歉的事嗎!?”丁瀟瀟說話間,看着的卻是大殿上的其他人。
遲梅公聽話的放下酒杯,恭敬道歉:“郡主,是臣唐突了。”
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郡主拉起一面大旗只管大殺四方,他從中斡旋以謀取些和談的利益。
見丁瀟瀟如此上道,遲梅公也很是滿意,只是首輔大人將他倆的小九九看得清楚,則指望着老夫人搬出威嚴壓一壓二人。
沒等母親措好辭,屈雍搶先開口道:“確實。這些鹽礦都是孤給東臨的聘禮,迎娶郡主所用。大郡主自然是有權利參與意見的,畢竟,鹽礦之事原本就是因您而起。”
這話說的像是在歸責給丁瀟瀟,但實際上是將此事的關鍵交給了她。
“不錯,既然是聘禮,自然是要成婚才作數的,可是到現在爲止,城主與郡主也沒有完婚啊。”
衆臣工一聽話題到了這裡,紛紛開始進言,一改方纔噤若寒蟬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