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勁的右手手腕的毛筆字在白紙上重重往下一捺,四個字狂草‘重劍無鋒’潑墨般灑現在白紙上,從運筆的提按頓挫、順逆徐疾,點畫的出入轉折、曲直方圓、盤寰穿錯,無一點不合規矩,如漏痕,似錐劃沙到最後的迅若驚鴻。老人狂草字體已得到張旭幾分真諦了,只是缺少一份靈性出塵的味道。現代物慾橫流,很少人把毛筆字寫到高手的境界了,毛筆字幾乎成了老年人專用筆了。老人走過了大半生,什麼世面沒見過,其實人生就若這四個字,年少知性,中年悟性,老年淡性。一切水到渠成自然看得開了。
敲門聲響起。孔九輕輕放下手下的毛筆,看了一下紙上的四個狂草字,微微嘆息,畢竟只有六分神似而已啊。頭也擡道:“進來。”
“九爺。”一個平頭,身上彷彿帶着野獸氣息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一雙如野狼般的眸子露出冷血的味道。
“說。”
謝小行微微低頭道:“九爺。孔言找少了李術。”
孔言,孔家之人,孔九的兒子。私生子。
孔九淡淡的應了一聲,面無表情賞:“他終於還是耐不住寂寞找上李術。”
謝小行暗暗思量九爺說這句話的意思。
孔九坐下,威嚴的氣勢散去,初看上去就像路邊一個老頭。平和而知天命。
“他們似乎打算合作。”
孔九道:“還有呢。”
“至於合作內容我會盡快查出來。”
孔九道:“你的辦事能力我放心,你跟我大概有十年了吧?”
謝小行道:“是的,九爺。”
孔九不僅僅是恩人,也是主人。
孔九喟嘆一聲:“我是不是對兒他過於嚴厲了?”
謝小行並沒有說一些讓人狗血噴頭恭維的話,他要是這種人,他就不配當九爺的門徒。忠誠他有。野心他也有。
“強者生存。”謝小行平靜道。這是江湖的規則。無論是古代或現代。誰的拳頭硬誰就有話權。
孔九笑道:“你的性子還是一點都沒變,真是難得了。”接着道,“只有在容許的範圍裡,先別管他的事情,他臥薪嚐膽這麼多年,我就給他這個機會。”
九爺。我懂你的意思了。”
“你先下去吧。”
“是九爺。”
謝小行退了出去,就見到了孔凡。
兩人眼神交流了瞬間,然後擦肩而過。
孔凡臉上掛着三分笑意走進書房,很難想象一個殺戮如此重的人什麼會有如此慵懶卻燦爛笑容。
孔九還沒有問話,孔凡決定先發制人了,即使對方是自己的父親,佔據主動的位置然後出擊纔是最穩妥方式。話題當然是離不開張旭了。他知道父親呢沒別的什麼嗜好,唯獨對張旭狂草情有獨鍾。
“張旭的草書以雄渾奔放的氣概、縱橫捭闔的筆姿和恣肆浪漫的勢態而爲世人看重。沒想到爸爸的這四個狂草深得骨髓啊。”有拍馬屁的嫌疑,不過孔雀給的確實恰到好處。
孔九笑道:“你怎麼時候也學會和你大哥拍馬屁了。”
“爸,我這是實話實說。”
“要不你來試試?”
孔凡嘴角勾勒玩味的弧度,淡淡道:“那我就露一手了。”
孔凡嘴裡念道:“東明九芝蓋,北燭五雲車。飄颻入倒景,出沒上煙霞。春泉下玉溜,青鳥向金華。漢帝看桃核,齊侯問棘花。應逐上元酒,同來訪蔡家。北闕臨丹水,南宮生絳雲。泥印玉策,大火練真文。上元風雨散,中天歌吹分。靈駕千尋上,空香萬里聞。”
“好,好,好,哈哈哈。”孔凡筆法行文跌宕起伏,動靜交錯,滿紙如雲煙繚繞,有懸崖墜,急雨旋風之勢。
孔凡嘴角淡出一絲微笑,自然而優雅的坐在孔九的前面。他臉上的神情無懈可擊。
孔九道:“你這三年在南京分公司管理得很好,賬目很清楚,酒店盈利達到了百分之十五,很好。”
孔凡很平靜的神色。可是心跳得厲害。北京的公司纔是總公司。南京這個分公司只是它的九牛一毛而已。
孔九道:“下個月去北京報道,我會和你大哥說一聲。”
“爸爸,我還是想留在南京,畢竟在南京呆了不少年,對那裡有感情。”
孔九滿意的神色:“你的能力有目共睹,那好,你就再留在南京一年。”
孔凡故意露出感覺的神色:“謝謝爸,我會把南京的分公司打理更上一層樓的。”
“恩,你先出去吧。”
準備下雨了。”李術走在大街上,他清瘦的背影從後面看上去顯得很孤獨,他好像在尋找某一個突破點。
狐狸似影子跟在他的背後。沉默着一張臉。
李術道:“你說孔言是不是真的有心和我合作?或許是踩着我的肩膀往上爬的。”
狐狸很清晰的孔言的身份:“他是孔九的兒子,幾年前被趕出孔家,他是一個很有野心的人,對於孔家這個大寶藏,自然勢在必得,至於那些所謂的同父異母的大哥,我想他不會記得的。”
李術呼出一口氣,天空聚合黑雲,頗有黑雲壓城城欲摧的猛烈姿態。
暴風雨。即將到來吧。
李術道:“你的意思是我們可以合作,一起幹掉孔家的那些公子哥?”
狐狸道:“是的,只有和野心的人合作你纔會保持永遠對着生活的警惕心。”
李術道:“你說這時候孔言會不會在背後笑着?”
狐狸道:“不會,他在擔心不跟他合作,你就相當於他的金字塔,以你目前的狀態,完全可以打敗孔家的那些子弟,只有你打敗他們,孔言纔會有出頭之日。”
李術眯着眼睛笑了:“你很會揣摩人心。”
狐狸不理會他的一絲的譏笑,道:“如果不這樣我會死得很快。”他的世界李術豈能懂得。
李術道:“勾踐的臥薪嚐膽不是每個人都成功的。”
他是一個很小心的人。
狐狸道:“你可以決定合作或者不合作。”
轟轟不絕於耳響雷聲似乎在他的耳畔邊響起,一道道閃電撕裂了黝黑的穹蒼。
一顆顆豆大的雨點嘩啦啦的般閃着銀光從九天之上滾滾下來,李術依舊在雨中行走着,雨點打在臉上有一種又麻由辣的感覺,心中卻出奇的寧靜。
李術的嘴角勾勒出一抹血腥的弧度。他感到一股強烈的殺氣隱而不發。似乎在等待着最佳的暗殺時機。
轟一聲劇雷響起,銀白色的閃電劃破死氣沉沉的天空,宛似一條巨大的毒蛇盤旋在上空。
淒厲而詭異。
一道醒目的刀光隨着─聲霹靂後凌空下擊,斬向李術的頭頂。
李術身形暴退,臉面竟然被這濃烈的殺氣逼得有刀入肌膚的感覺,“當”一聲,那一雷霆一擊的刀直接沒入地面,迸發出碎石般火星光。
李術沒有動。
狐狸以一瀉千里之勢,蝙蝠滑翔的姿態,來到那名刺客的左側,右手的拳頭,攻向來人,有一種勁氣狂涌,聲勢駭人。那來人臨危不亂,但也心驚狐狸攻擊的能力。狐狸打出的這一拳強悍之及,快而準。
來人縱身躍起,像鷹隼般凌空下撲,仍然是凌空一刀,招式原封不動,只變得削狐狸的拳頭。
狐狸的身軀詭異的避過那一刀,再是一個拳頭無聲息打在那刺客的面門上。
那刺客心叫不妙,接着聽見清脆令人牙齒髮酸的鼻樑斷裂的聲音。他大腦爲之一片空白,這一拳擊打的力量足以不讓當年輝煌的泰森打出的一拳,那刺客的身軀直接倒飛出去,在路面上滑行了幾米才停下來。
“下地獄的時候,記得報上我的名字。”狐狸拾起地上那一把冷刀,緩緩走到那刺客的躺的地方,居高臨下的看着他,臉上任何的神色,那刺客的臉上都是血,那在眼眶中的鮮紅的血在狐狸看來是如此的悽美,彷彿暗夜開放的夜來香。
刀鋒停留在他的肚子上,狐狸那妖異的眸子彷彿隱藏一副殺戮的場面,自左向右在割動,鮮血箭一般噴出。
“哈哈哈……”狐狸突然狂笑起來,說不出的愜意,只是這笑聲中彷彿不似人類的,轟轟的響雷突然響起,天空變成銀白色的一片。
李術的定定的看着他。
狐狸拿出手機打了一個電話。
十分鐘之後。
一輛勞斯萊斯的緩緩駛了過來,走下來一個女人,她有着水蜜桃的臉蛋,似乎男人輕輕的一捏就能捏處****來,她的眼睛大也很圓,轉動的時候給人一種很風韻的感覺,嘴脣似五月的茶花,令人忍不住一親芳澤。細柳楊腰,有不堪一握之感,簡單的白色背心,高腰緊身裙配上一雙OscardelaRenta的設計,典雅的蝴蝶結、高貴的緞面、奢華的水晶紅鞋,盡顯復古風範。她的腳踝彷彿如玉一般的充滿了質感。
她掙着一把紅色的傘,彷彿從畫裡走出來的,緩緩走到李術躺的地方。眸子中似乎泛着薄霧一般,來到李術前面:“少爺。’
李術嗅到淡淡類似蘭花的香味,嘴角有着一絲自嘲的笑意,看來老頭子在很早的時候就下了一盤棋,他這個時候已經沒有了之前的好奇心,更不會有踩到狗屎運的心裡,彷彿一夜暴富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