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啊,我們這邊都是現在這個點查房的,病人不在嗎?”
“我就回家換了身衣服,買了個早餐,就沒見人了,不知道是不是出去哪裡溜達了,那我去找找吧~”
“恩,你趕緊去把病人找回來,今天有個女孩子跳樓了,所以查房會更嚴格一些,你把人找到以後就按一下鈴,我再過來查房好了,需要幫助的話,可以直接到護士站。”
“好的,我知道了,謝謝!”說完,安娜便出了病房。
安娜想着黃雅玲可能是覺得病房裡面有些無聊或者太悶了,估計回到後花園那裡走走,於是安娜便決定先到後花園那邊找找。
“雅玲?雅玲?”安娜圍着後花園以及長廊走了幾圈,一直沒有發現黃雅玲的身影。漸漸地,安娜有些擔心,本身現在黃雅玲的情況也比較複雜,安娜怕出什麼意外,便決定找護士站的護士們幫忙找找。
安娜還沒走到護士站,就聽見幾個小護士在說,“太嚇人了,那個女孩子身體底下全都是血---”
“你們說,這個女孩子爲什麼要跳樓啊?看着也不像是沒錢治病的啊?”
“你也不看看,都毀容成什麼樣了,整張臉上全是紗布,就連眼睛上面都包得嚴嚴實的,這換了我,說不定我也跳樓呢!”
“也是,你說---”
“你們剛剛說什麼?哪個女孩子跳樓了?”
“你不知道嗎?就今天早上,在住院部門口,看着是一個毀容了的女孩子,挺年輕的,不過具體是誰還不知道呢,得等手術完了以後才能確定身份!”其中的一個護士回答道。
“毀容的女孩子,住院部---不會的,不會的-----,一定不會的!”
“你認識那個女孩子嗎?”
“手術室在哪兒?”
“你?”
“手術室在哪兒?!”安娜大聲地吼道。
“前面走到頭,左拐就是的。”護士快速地說道。
安娜一聽,立馬就直奔手術室了,後面的小護士不放心,便跟着安娜去了手術室外面。
安娜靠在手術室外面的牆上,不斷地告訴自己:肯定不是雅玲,肯定不是的!昨天晚上還好好地呢,她不是原諒我了嗎?那肯定不會丟下我的,一定不會的!安娜不斷地給自己做着心理建設,試圖讓自己鎮定下來。但是根本一點用都沒有,安娜一直很心慌,她有一種很不詳的預感。這種焦躁的感覺使她一直走來走去,嘴裡也不住地說一些含糊不清的話。
旁邊的小護士看着有些擔心,“您沒事吧?”
“啊----沒事,沒事----”安娜像是猛地從虛幻中驚醒了,突然回過了神,“這個手術要多久才能結束啊?”
“這個得看病人的傷害程度,但是從那麼高的樓層摔下來,基本上手術時間越長,活下來的機率越大!”護士回答道。
“不過,這麼嚴重的情況,如果能活下來就已經是萬幸了,所以之後的情況
可能也不會太好。如果裡面的病人真的是你的朋友的話,你要做好思想準備!”
“只要能活下來,其他什麼都不重要。還有什麼比她活着更重要呢?”安娜整個人抵在牆上,低着頭,小聲地說,“一定要活下來,一定!”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護士早已經離開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崗位,安娜一個人抱着膝,蹲在手術室門口,眼神呆滯地看着前方。
雖然並沒有人確切地告訴她,裡面躺着的人是黃雅玲,但是她有一種預感,雅玲一定在裡面。雖然她並不知道黃雅玲爲什麼最終選擇了跳樓,結束了自己短暫而艱難的一生,但她還是希望雅玲能夠有一份求生的慾望,只有這樣,她纔有可能活下來。
安娜寄希望醫生能夠趕快出來告訴她結果,卻又害怕醫生出來得太快,宣佈裡面的人已經永遠地醒不過來了。安娜的心裡亂糟糟的,什麼想法都有,卻又什麼都沒有思考。對於現在的安娜來說,原因和過程都不重要,她只想要看到結果。
一個小時後,手術室的燈滅了,醫生走出來看見了安娜蹲在牆邊的身影,便問道,“你是裡面這個病人的家屬嗎?”
“啊!”安娜整個人彷彿受到了巨大的驚嚇,從地上一下子彈了起來,卻因爲蹲的時間過久,腿一麻,差點摔倒在地上,幸好及時扶住了牆壁。
“你沒事吧,你是病人家屬嗎?”
“是!啊,不,不是---我,我能先認認人嗎?我,我不知道。”安娜有些語無倫次地說。
“行,那你進去看看吧,另外很抱歉的告訴你,裡面的病人傷勢過重,搶救無效,已經死亡了,如果是你的朋友的話,請節哀~”
穿着白大褂的醫生似乎早已熟悉了這樣的場面,向病人們的至親宣佈殘酷的噩耗。然而,至親們卻絕不可能輕易接受這樣的結局。
安娜聽了醫生的話,整個人愣了愣,然後竟然還擠出了一個微笑,說,“我知道的~不管怎麼樣,都是她自己選的路,我會聽她的,會的。”說完,安娜便跟着醫生的助手進了手術室。
手術室裡,手術檯上躺着一個安靜地身影,面上罩着一層白布。助手將她領到了手術檯的邊上,然後略略往後退了退,給安娜留出了儘可能大的空間。
安娜看着眼前的場景,只覺得無比的可笑。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呢?明明大家聊得開開心心的,說好今天一起吃早飯的呢?說好以後再也不分開的呢?
說好要永遠做好朋友的呢?爲什麼現在變成了自己來認領屍體?安娜有些無法接受,卻只能接受命運這樣的安排。她站在手術檯前,緩緩地跪了下來,兩隻手顫巍巍地放在了蓋在病人頭上的白布上。
安娜有些控制不住地手抖,然而卻必須接着做下去,接着確認下去。安娜理了理自己的情緒,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拉下了白布。
安娜其實早已經猜到了這個人就是黃雅玲,一直以爲自己已經有了思想準備。但是在看到黃雅玲還裹着紗
布,面目全非的臉時,安娜的眼淚再也沒能忍住,一瞬間奪眶而出。
安娜緊緊地咬着自己的脣,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音,嘴裡慢慢有了血腥味,安娜緊緊地攥着黃雅玲的衣服,手上的筋也明顯地凸起。
旁邊的醫生助手看見這一幕,默默地退了出去。
安娜聽見助手離開的聲音,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哭聲,漸漸地抽泣聲越來越大,最後終於嚎啕大哭。“雅玲---雅玲!你怎麼能這樣對我!怎麼能!我不會原諒你的!我一定不會原諒你的!一定不會的----不,不會的!”
安娜徹底崩潰了,她無法說服自己相信雅玲真的死了,這樣的事實讓她感到無比的絕望和悲哀。雅玲跳樓死了,世界上再也不會有黃雅玲這個人,然而這是自己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朋友,是自己的親人,更是自己黑暗的過去裡唯一的一抹光亮!爲什麼雅玲會忍心跳樓,不是已經原諒自己了嗎?
爲什麼還能夠忍心拋下自己一個人孤獨地活在這個世界上,活在這個骯髒的世界裡?爲什麼?!
安娜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醫院的,只知道自己心中滿是瘡痍,明明昨天還好好的一個人,怎麼今天說離開就離開了呢?自己和黃雅玲不是已經重歸於好了嗎?怎麼現在她又這麼對自己呢?也難怪黃雅玲一大早就催自己離開,怕是在晚上就已經想好今天早上就要默默的離開這個世界吧?但是兩個人不是已經說好了要一起吃早餐的嗎?怎麼她可以這麼不守諾言?
黃雅玲這樣離開,安娜也開始在崩潰中慢慢回憶自己這一路走過來,自己比黃雅玲還要不堪。雅玲會這樣其實只是因爲受到其他的人挑撥,然後自己當年也確實是對不起她,她恨自己是應該的。現在到這個地步,雅玲一方面是覺得這麼做對不起自己,另一方面可能就是因爲那一瓶濃硫酸吧。終歸來說還是因爲自己啊。
所以這一生,自己不知道害到了多少人,直接也好,間接也好,總之自己是脫不了干係的。
所以總的來說,其實真正該死的人是自己,而不是黃雅玲。現在黃雅玲死了,那麼自己還活着有什麼意義呢?
現在的安娜已經絕望到了極致,她在糾結自己到底要不要跟隨黃雅玲而去,自己要是就這樣撒手人寰,那麼這世間是不是還有值得自己留戀的呢?
就在這一刻,安娜的腦海中第一個出現的人就是許梓晉,其實自己和他的交集也不是太多,但是不知道爲什麼,自己就是對他有一份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的依賴感和信任感,就連自己曾經的往事,原本以爲自己會爛在心裡的,但是面對許梓晉,自己就是願意去敞開心扉,去告訴他自己的過去,自己的不堪。
然後渴望自己能夠得到許梓晉的理解。或許誰都可以不理解自己,但是希望許梓晉能夠理解。
所以自己現在糾結的事情,許梓晉一定能夠給出一個答案的。
想到這裡,安娜隨即擦乾了眼角的淚水,然後起身走向了許梓晉的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