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不着你那麼好心!”妻沒看我,但聲音明顯降下去了很多。
“不是好心,我有我的想法!”一口氣我說出了一大半。“我的銀行卡你拿着吧,雖說你爸爸一個月五百萬,可我自信我這張卡里的錢能幫得了你很多。我去酒店住,有事兒你給我打電話。”
她沒作聲,似乎實在考慮我的這個提議。目光還集中在別處。
“不過,我還是不同意離婚,你怎麼想都可以,有事給我電話,我不關機!”
說完這些,我起身進了衛生間。她仍舊坐在沙放上沒動,也還是那個表情。
默默的我收拾了自己的東西,還有那個箱子,不過裡面是我的衣服而已。拉着箱子走出‘門’口的心情,沉重得讓我自己透不過氣來。這算什麼呢?到底爲什麼呢?我的錯我的錯全是我錯行了吧!?我後悔了,我痛苦了,我神經病了我!沒有人告訴我我該怎麼辦,無所不在的不堪重負的壓力像是一座山,我已經透不過氣……
換好了鞋子,我輕輕帶上了‘門’,出了走廊,我狠狠一腳踢在牆壁上。然後坐在自己的箱子上面,靠在牆壁上,頭埋在自己的膝蓋裡……
……
……
下樓後,我給子寒撥通了電話。
“小洛。”就這一句,她永遠在電話裡都是這一句,顯得似乎很尊敬,又似乎很認真的在等待我要做出什麼指示一樣。
“子寒,你忙不忙,要不忙的話,你出來趟,我找你有事!”
“好吧,我正好快忙完了,你說去哪兒?”
“那我回公司吧!我一會兒就到!你等我!~”
那臺陸地巡洋艦車子停在車庫裡,魔‘女’好久沒動了,上面有一層薄薄的灰塵。
看着陸地巡洋艦,有一種難以名狀的溫馨,似乎裡面還有魔‘女’的氣息一樣,當然我知道這個時候不應該再去考慮這些,但心裡的的確確有這種感覺。
隨着大清早上班的車流,我進了LIJ公司所在的大樓的停車場。
子寒穿着白‘色’外套站在停車場前,可能是因爲時間的緣故,停車場裡的車子很少。
“
小洛!”遠遠的子寒看到我的車子過來,小跑着過來。
“你吃早餐了沒有?!”我按下車窗。她不習慣吃早餐,這可不是好習慣。
“沒呢!”子寒打開車‘門’坐了進來。
掏出煙點上。
“你今天不來上班麼?”子寒看到我的沉默想去打破它。
“哦……對!”我擡手看了看錶,如果不是子寒提醒自己還真把要上班這件事給忘了。“現在還不晚,才7點多點兒。一會還要開會哦。”
週一都是要開會的,而且一開就是一上午,看來今天的計劃又打‘亂’了。
“找我什麼事兒你還沒說呢?”子寒提醒着,也好奇着。
“王華那邊的事你怎麼看?”我直接發問。
“我覺着不大好‘弄’!這事很麻煩!你自己出的錯!”子寒也不廢話,因爲她懂我的意思。
“老拖下去也不是辦法,都這麼長時間了!”我嘆氣。
“你晚上在哪兒住?”子寒問。
“家裡了。”
“哦,那就好。”
但是,魔‘女’不願看見我,所以我可能只能搬出去。我說道:“子寒,就拜託你了。”
子寒看看窗外,說:“活該。”
我低下頭:“確實活該……”
“上去吧,還得要開會!”看了看時間也差不多了。
我還想說什麼,子寒說道:“先忙工作的事情再說吧。我有些事情在開會後跟你說。”
“好。”
上午開會,也可能是對這種會議的枯燥麻木了,也可能是眼前的事情過多的佔用了自己的大腦空間,整整一上午,我都坐在會議室裡走着神。
會議後,子寒對我說:“馬副總曾說過:臻河如果搞不定楊家和張家,改革不可能成功。”
我是相當的納悶,經過調查才知道。
老闆娘姓楊,她的妹妹和弟弟都在公司,一個擔任報關,一個擔任司機,後來弟弟楊仁自己開廠去了,老闆娘其他很多親戚
和老鄉都在臻河。
那麼張家是誰?我知道廠區管理人員中,總務主管張新江姓張,品質副經理張曉傑姓張,原來張曉傑的老婆出納鄭香草是老闆娘的姑姑,張新江是老闆娘妹妹楊銀芬的家公,張曉傑和張新江之間又好像是什麼親戚關係。
楊家和張家就這麼幾個管理人員,楊銀芬看起來‘挺’老實的,不太愛搞是非,楊仁自己開廠去了,張新江雖然有點圓滑但一個總務主管翻不了什麼跟頭,張曉傑和鄭香草,特別是鄭香草比較麻煩,這對夫妻都愛在背後說人是非,但他們兩人能翻得了天?我認爲沒什麼問題呀,搞清楚了之後,才知道自己幼稚。
公司安排員工重新填寫員工登記表,內部員工的關係必須註明,子寒整理過一份名單,公司所有員工之間的關係,一共9頁,我一看,嚇了一跳,那整個就是一張網,經緯、節點‘交’錯,難怪公司上面還沒決策,下面的謠言就滿天飛,什麼秘密都保護不了,看看這9頁的關係清單就明白了,這9頁基本涵蓋了工廠50(百分號)以上的員工。
老闆、老闆娘的親戚、創業時的老部下、各管理人員的親戚、親戚的親戚,臻河以前的肌體就這樣被這種親情網、關係網腐蝕了,缺少法治、缺少公平,現在隨時都會不小心被這張網侵蝕。這些關係網中以老闆娘爲血緣親緣地緣關係者居多,外加一些創業老臣的關係網。
別小看這些網,如果我被‘逼’離開臻河,就要歸功於這張網,如果一個老闆耳根子軟,對管理不懂,經常去詢問下面那些網中的人對高層的看法和評價,這些人缺乏管理高度,缺乏公正,缺乏是非判斷力,一看到老闆詢問自己,受寵若驚,有如古時見御駕一般,自然要表現一翻,批判一下別人,挑一點別人的‘毛’病以彰顯自己的高明,皇上的耳朵長期如此被侵蝕,自然失去判斷力了。裁判的水平是要非常高的,而且不能讓員工既做運動員又做裁判,讓這些人做裁判,實在有點可笑。
我剛管理臻河時,老闆娘什麼‘雞’‘毛’蒜皮的事都要來找我解決,老闆娘下面的親戚朋友老鄉又特別多,小道信息非常多,今天反映有男‘女’員工同宿就寢、明天反映有人在‘女’員工沖涼房裝攝像頭,後來我安排子寒以及保安去查,發現有的是誇大事實,有的純屬道聽途說子虛烏有,準確和真實的較少,經常這樣我就煩了,哪有時間‘精’力一天到晚去玩這種小家家,於是叫老闆娘直接去找子寒和胡珂反映。
第一次與老闆娘的矛盾,是因爲產值的問題,這個月公司的產值達到兩百零三萬,大家都正處於一片興奮中,發獎金時,老闆娘在財務部,說了一句:“怎麼就那麼巧?不多不少就兩百萬多一點點,爲什麼不是差一兩萬呢?”
工廠財務部經理葉勝萍原封不動將話傳給我,我一聽就生氣了:“難道我還會做假不成,這產值也是財務部統計出來的,又不是我去統計出來的,她愛信不信,不信拉倒。”
搞得我這兩天心情一直都不好,老闆看了公司產值高發獎金,爲什麼我看起來一點笑容都沒有,就問我,我沒好氣地告訴了臻總。臻總批評了我,指出老闆娘現在開始脫離財務,慢慢負責審計,她懷疑產值有問題很正常。老闆也認爲老闆娘是對的,我一天到晚很鬱悶,解不開這個疙瘩:我這幾個月辛辛苦苦將產值做上來,首次突破兩百萬,你一句話就說這個產值可能是造假的,而且連老闆也這樣認爲,太不信任人了。我心裡不開心,這幾天也懶得和老闆搭話。
過了一週,我也基本想通了,“人治文化”最明顯的一個做法就是用能人,而能人通常會打破條條框框,因而能人就特別講究“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可現代企業管理講究的是疑人要用、用人要疑,講究的是“制度第一,能人第二”,信任不能代替監督,否則將來不僅會害了企業,也會害了個人,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是古代能臣對君主理想化的期望,是國人自欺欺人的大話。老闆娘的懷疑很正常,她懷疑,就讓她去財務和倉庫查去吧,有什麼大不了的呢?值得這樣煩心嗎?後來我看了很多案例,也回想了自己當時的情景,主要是第一次有這種不被人信任的感覺,那種感覺很傷人,而且當時是在興奮勁上突然被潑一盆冷水,那種心裡失落可想而知,加上老闆又支持老闆娘的看法。
人治社會,強調的是感情,以感情關係爲基礎的信任,而不是法治下的權利和義務,西方管理者如果被懷疑被審計,覺得很正常,而中國人被審計就覺得不被信任而傷了自尊,所以,中國人在感情好的時候突然被不信任,那種‘精’神的突然打擊可能勝過‘肉’體的打擊。我一直研究中西方文化,雖然沒出過國,但受西方思想影響還是比較大,可是,我自己也深深刻上了中國文化的鉻印。思想的洗禮是一個艱難的過程,王安電腦,當時華人的驕傲,王安也在美國學習生活多年,可是最終還是把總經理的位置傳給兒子,家天下的思想仍在他腦中根深蒂固,由此可
見青少年時期所接受的思想對人一生的影響力有多大。我離開大通後,曾經有過一段時間的反思,到底傳統的小農思想對自己影響有多大,可不可以徹底清洗掉,我發現,有些事情雖然道理自己已經明白,但形成的有些習慣要矯正過來可能需要一輩子的努力,知易行難呀,連任正非這樣睿智之人,其潛意識裡都照樣隱藏着很深的家長意識!
經過一週,我心態基本調整過來,主動找老闆溝通:以後老闆娘如果有任何懷疑,都可以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