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數月過去，擔心兮兮的襲擊並沒有到來，中途有波折卻只是爲旅途增添樂趣而已，而吳毅一行也來到大極王朝的西部邊境。
這一路，吳毅幾乎走遍大極王朝半個邊境，都是沿海地區，其實你也可以將大極王朝看作一個巨大無比的島嶼，昔日被當做死地被分割而出，但是現在卻自成一方體系，不得不讓人感慨世事變換。
相比較於在南疆所見到的海岸，這西部沿海地區，要說最大的不同，應該就是此地常有浪潮洶涌，甚至倒灌內河，將數百里的地區都化爲鹽鹼地。
其餘沿海地界，同樣有海水倒灌的問題，但是這西部邊境的浪潮，則是無比頻繁，加之礁石密佈，連近海航行都很少見到。
這些海水，都是蘊含死氣的西海之水，若是有生靈不幸死在此，那麼化爲亡物的機率，也遠超其他地界。
只不過，也不必對此過於擔憂，即便是化爲亡物，九成九無法獨立生存下來，過不多時，甚至就是被風一吹，就會隕落。
真正足以威脅到民衆的亡物，數十年也未必有一隻出現，真若是出現，自有專司此事的軍隊負責。
相反，這西部邊界有一件事，倒是讓吳毅頗爲好奇，這裡的神道體系，無比地複雜，同一片土地上，往往有着數位神靈，出身不同，職責卻是混亂而重合，堪稱是九龍治水。
既有先天神祇，也有一些山野精靈機緣巧合之下，與地脈契合，化爲神祇，更有道門佛門的影子。
神道體系紛亂，體現在民間神話故事之中，便是流傳出許多斬神，滅神的故事來。
比如吳毅聽說一個故事，說的是某地河伯，在每年河水漲落的時候，都要百姓供奉童男童女爲祭品，若是不從，就引發大水，漫灌一方。
而後一位縣令在睡夢之中，得到一位道人指點，明白了這位邪惡的河伯的根底，在夢醒之後，帶領治下百姓開山挖渠，導引分流，至此之後，海晏河清，平息水患，再也不必供奉河伯童男童女。
河伯廟被推翻，與此同時，那位指點縣令的道人則被百姓祭拜，得香火供奉。
這是很典型的原始神靈與道門神靈之間的較量，從這個故事來看，道門神靈取得了最後的勝利。
之所以能夠勝利，本質上是順應了時代的變革，在王朝日益重視百姓生命，關心百姓權益之後，那些不合潮流的神靈，自然要被一一推翻。
很早以前，就已經點明，所謂童男童女，對於神靈而言用處不大，那點血氣，還不夠塞牙縫的，又不是神獸幼崽。
要透過事件表象看深層。
很多神祇不約而同地選擇要童男童女爲供奉，是因爲對於百姓而言，童男童女是他們的孩子，是他們最爲珍貴的後裔。
能夠將自己的後裔用來供奉神祇，難道還不能夠說明信仰的深刻嗎？以童男童女爲供奉等於忠誠信民，就是這麼簡單的道理，所以，哪怕童男童女對神祇沒有用處，也作爲慣常要求。
隨着時代變化，這等野蠻的要求逐漸被取代，但是神祇存在的核心沒有變，神祇還是需要忠誠的信民進行供奉。
信民供奉之物，絕大多數對於神祇而言無用，但是必須要是你最爲珍貴之物，蘊結在供奉之物上的香火神念，纔是最爲重要的。
實在是一點供奉也沒有，怎麼辦？那就通過繁瑣儀式，將宗教信仰融入生活的每一個角落。
出生後要感謝神祇的恩德，吃飯前要感謝神祇的賜予，結婚時要有神祇的見證，死亡之前要欣喜於自己即將見到神靈。更不用說在生活中遇上苦難後，尋求神祇的庇佑。
是不是突然覺得有點熟悉了，因爲在明月界，心魔身就是這樣做的。
那不妨說得再深入一些，你以爲只有神道才這樣做嗎？道門宗派，人道王朝，其實也是一路貨色。
當你在進入其中後，是不是要祭拜祖師，供奉太祖；在領取修道資源，升官晉爵的時候，是不是要感謝掌門或是天子賜予。
越是成爲高層，越是涉足仙道，神道以及人道，吳毅就越是覺得，這三者，儘管體系千差萬別，但是其內核是一樣的。
不過話說回來，如果不是通過這種方式，這些道統也不可能擁有這等凝聚力，早就被湮滅了，怎麼可能還屹立於諸天之上。
存在，即是合理。
在大極王朝如今的西部邊境，那些神靈，都進行了自我變革，但是獲取香火，培養忠實信民這一條路，並沒有改變。
在這裡，你可以看見各種各樣的宗教儀式，吳毅走訪大極王朝諸多地界，毫不誇張地說，這裡是文化最爲豐富的地方，幾乎所有勢力，你都可以在這裡找到。所以，相對而言，也比較混亂。
很多地區，名義上在大極王朝治下，實際上，卻是羈絆而已，任由土人治理，除非發生大規模械鬥，或是妨礙到大極王朝的核心地界，否則王朝一般不會插手。
不過，是明面上不插手，還是在背地裡扶持弱小，對抗強大，吳毅就不得而知了，需要時間去觀察。
在之前穿州過縣的時候，往往有神祇攔下吳毅與饕餮，但是在這裡，在九龍治水的西部邊境，儘管有窺視的目光，不過真的出面攔阻吳毅的神祇，並沒有一位，估計也是看出吳毅不好惹，不敢插手。
西部邊境神道體系分散，香火自然也分散，神靈雖多，但是實力超拔的，卻是罕有，周身劫氣環繞的吳毅，可是過江龍，誰願意平白招惹。
神道之內，絕大多數時候，都是存量博弈，信民就這些，你擁有更多，我就更少。
神道自身，就有着整合的向心力存在，只不過此地各方佈局，份屬邊境，並不是那麼容易整合的。
而且，各方勢力通過各種方法，還與民間相交融，已然融入當地，即便是朝堂有心整治，若是不下功夫，也是很難撬動這裡的格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