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面的兩天裡都很平靜,胖女人沒再出現過,呂冬依然小心,遵紀守法的好人有時候很難做,但不能因爲人鬧,就放棄原則。
況且,這正嚴打,案子都轉到縣局刑警隊了。
他也說不上話。
呂冬與這個系統走得近,多方打聽過最新情況,倆賊寧秀鎮的人,年紀不大,不到十七週歲,從初三下學到現在幾個月時間,作案近十起。
好像還把市場邊上的工地給偷了,但偷到一堆計算器和紙質資料之類的,沒有太多值錢東西,所以盯上真正有現金的人。
也就是他。
這種事咋說,每天生意在這擺着,總不能因爲擔心人惦記,買賣就不做了。
呂冬生意該咋做還是咋做。
生意不忙的時候,也跟過來買東西的學生聊幾句,側面打聽關於麻辣燙的事。
很多老生,尤其師大和省大的,說起麻辣燙都滔滔不絕。
倆老校區附近,都有小吃街。
早晨開始忙碌前,李文越過來一趟,先跟喬衛國打了招呼,又問呂冬:“昨天我回村,聽說鬧賊,沒事?”
喬衛國湊了過來,也聽呂冬說過,還讓他注意胖女人。
呂冬搖頭:“能有啥事,倆笨賊,沒斷腿算他們走運。”
李文越笑着說道:“也是,竟然偷到你頭上,但凡咱唸書的學校出來的,有幾個敢惹你?”
呂冬卻說道:“別小看錢財的誘惑力。”
倆小子,玩街機上癮,又沒錢,腦袋裡一旦滋生邪念,別說是他,警察家裡也敢偷。
李文越又說道:“聽說你用了蠍子?”
喬衛國耳朵立即豎起來,這是用上真功夫了?蠍子,那可是正宗毒蟲!
應該沒呂冬說的這麼輕鬆,倆賊估計不一般,都能逼得呂冬用蠍子!
呂冬沒注意到喬衛國,隨口說道:“老房子裡東西多,隨手逮了倆……”
喬衛國默不作聲,老房子裡東西多!
這纔是重點!
對了,那天誰提過,說呂冬是五毒教教主,說不定這不是玩笑。
教練曾經說過,高人在民間!
李文越又說道:“我爸說,工地上開發商丟了些合同還是啥的,也是這倆人乾的。”
“小毛孩子,不學好。”呂冬搖搖頭。
不說別的,單工地開發商這一個受害者,那倆小子就夠喝一壺的。
李文越看看時間:“我回去了,一會還得上課。”
看着李文越走遠,喬衛國好奇問呂冬:“你還擅長用蠍子?”
呂冬一看喬衛國這樣,就知道他想差了,說道:“家裡房子老,亂七八糟蟲子多,我就撿了倆蠍子,那賊碰巧了。”
喬衛國很認真說道:“我明白了。”
呂冬迷惑,你明白啥了?
陸續有人過來買東西,倆人不再說話,忙着各自生意。
偷個空,焦三黑湊過來問喬衛國:“啥情況?剛聽你們說話,又是賊,又是蠍子的。”
這倆志趣相投,一個幻想仗劍走天涯,另一個要挑少林山門。
所以,喬衛國適當透漏點武林秘辛給焦三黑:“冬子大概率是這一任五毒教教主或者傳人。”
“嘶——”焦三黑看向呂冬那邊的眼睛瞬間瞪大,想想又覺得哪不對:“不能吧,絕代高手在這賣營生?”
喬衛國摸着光頭說道:“我上次看過的那本書,說是大隱隱於市,比如江南七怪。”
焦三黑點頭:“有道理。”他去攤子上翻武俠小說:“哪本書上有五毒教?碧血劍?韋小寶?嶽小釵?”
早晨忙碌過去,趙娟娟忙碌着收拾碗和勺子,呂冬清理衛生,焦守貴放起了歌。
瞅瞅打扮越發入時的趙娟娟,焦守貴看向人行道,從中秋節之後,大皇冠就沒再來過。
正想着呢,有人從路口對面過來,顫巍巍的老奶奶牽着個抱二胡戴墨鏡的老爺爺,倆人沒進市場,人行道找個地方坐下,擺上紙盒子,老爺爺吱吱呀呀拉起二胡。
呂冬聽到聲音,擡起頭看那邊,正好有個中年人跟過來,站在老夫婦面前低聲說了幾句。
這人見過,去派出所領獎金那天,在體育學院南邊馬路牙子上,好像他拿了老夫婦討來的錢。
記得他還叫老夫婦爸媽來着。
社會上啥奇葩都有,呂冬見怪不怪,安穩做自個的事。
有兩輛警車從路口駛過,吸引呂冬視線,車子沒有停,一路往東走,很快拐進了小區工地入口,停在一排板房前面。
陸所率先下車,寧秀過來的張所和韓所也下來,後面的麪包車上,有人提着一個大檔案袋與三位領導匯合。
幾個人從板房裡迎出來,當先一個戴着紅色安全帽的男人過來握手。
這人三十六七歲,一臉精明幹練,邊握手邊說道:“謝謝!謝謝!你們幫我們解決了一個大難題!”
旁邊有穿着女士西裝的年輕女人提醒:“孫總。”
叫做孫總的男人反應過來,連忙說道:“瞧我,太激動了,裡面請,裡面請。”
前些天,他在這邊的臨時辦公室,裝有呼機、手錶、計算器和文件袋的一個包丟了,工地上人多手雜,根本沒地方找,只能報警,沒想到幾天就破案了。
別的不要緊,文件袋裡裝的是商鋪預售申請的重要材料,有些還是幾個主管部門蓋過章的,這要是丟了,回頭再挨個部門去補,光跑衙門口就要耽誤很長時間。
說不定會拖到年後,到時耽擱資金回收,他必然要承受老闆怒火。
進臨時辦公室,孫總又說感謝的話。
陸所有些不好意思:“孫總,再感謝就慚愧了,是我們管控工作沒做好。”
孫總懂得跟這些部門打好關係的重要性,工作都基層的人做,說道:“能找回來就好,別的工地丟東西,都沒處找,陸所,謝謝你們。”
聽到感謝的目標變成大學城這邊,張所和韓濤心裡彆扭,後者說道:“孫總,我們寧秀這邊逮了倆賊,審問出的這案子,從他們家找到東西,趕緊送了過來。”
孫總坐在這位置上,怎麼可能聽不懂,又忙不迭感謝。
這事不算小,開發商的看法,可能帶來影響。
所以,陸所該爭的還是得爭:“孫總也不用客氣,說起來都沒有外人,這次抓住賊的,是你們承建方三公司呂總工的親侄子,也是我們所發展的治安聯防積極分子。”
韓濤皺眉,張所微微搖頭,這話挑不出毛病,賊確實是呂冬逮的,人也是大學城的治安聯防積極分子,還拿過局裡見義勇爲先進個人表彰。
能坐在這位置上的,哪個不是老油條,陸所又說道:“呂冬跟你們也是鄰居,就在工地西邊市場上賣東西。”他的話別有意味:“遠親不如近鄰,鄰居就應該互幫互助。”
“對!對!”東西找回來,孫總很高興:“三公司呂總工的侄子呂冬,對吧?我要登門道謝。”
他對西裝女說道:“小秦,這事記下來。還有,訂做兩面錦旗,我親自給陸所、張所和韓所送過去。”
年輕西裝女趕緊記在本子上。
孫總不是說有多重視,而是東西找回來,人提了,多少要給面子,起碼大家都能過得去。
他是從底下爬上來的,知道無論什麼政策,最後還是要靠基層來做。
落人面子這種事,很傷。
那個呂冬,他隨便找點,把人情還上就是。
有人還回東西,孫總叫人仔細驗看,除去沾了點髒,沒有啥問題,徹底放下心來。
他招呼:“中午我做東,都不能走!總要給我個表示感謝的機會!要不我這心裡一直過意不去。”
這幾天最大的煩惱解決掉,孫總這會心情特別好,連帶着對抓住賊的呂冬也多少有點好感,專門讓西裝女抽時間先去市場打聽了一下,後面再過去說聲謝謝。
中午人流量最多的時間段剛剛過去,一箇中年人等變綠燈過路口,有輛破摩托車噴着黑煙從他身邊衝過去,差點把他帶倒。
“沒長眼?”中年人喊道。
騎在摩托車上的胖女人似乎沒有聽到,過路口停下摩托車,朝市場那邊走去。
中年人過路口,來到老夫婦面前,低頭看了眼盒子,裡面盡是些五毛兩毛的錢,成塊的都少。
“就這點?”中年人不滿。
老奶奶顫巍巍拿起盒子遞過去:“兒,先拿着。”
中年人四處看看,見沒人注意,抓起錢往兜裡揣。
錢太少,光成毛的能有多少,中年人放下空盒子,說道:“爸,媽,咱不能光坐着,你們這老胳膊老腿,得多活動。起來!起來!去人前拉二胡要!不給就使勁拉!”
老頭不說話,老奶奶說道:“警察不讓進市場。”
“笨呀!”中年人訓斥:“市場南邊這麼大空,人來人往的,堵住人就拉!就要!別擔心叫人欺負,我就在這看着!”
老倆口顫巍巍爬起來,老奶奶拉着棍子走在前面,老爺爺一手抓棍子一手抱二胡,跟在後面。
中年男抄口袋站在這裡,忽然想到個事,要真有人不耐煩,光發脾氣還好說,真動手……最好了!
突然,北邊市場入口傳來驚天地泣鬼神的嚎叫。
“你們呂家村這幫狼心狗肺沒良心的,這是把我們孤兒寡母往死裡逼!”中年婦女在呂冬攤子前嚎啕大叫:“你不讓我們過,我也不你過!老天爺,天打五雷轟,你咋就不收了這個混賬玩意……”
這一哭,市場內外的人都看向這邊。
見到有人圍觀,胖女人更來勁了,她好不容易從同村小山那裡問到人,今天非要說個過來過去。
嘭——
呂冬的菜刀砍在菜板上,胖女人看他那張憨厚臉,一點都不害怕,準備繼續嚎叫。
突然,眼睛瞄到什麼光亮亮的東西,仔細去看,有個大光頭過來。
大光頭長相極兇,邊走邊脫掉外貌,露出裡面的紅背心,背心上印着“少林寺”仨大字,旁邊的胳膊上,還有一串鬼畫符樣的紋身。
這人手上提個愣大的鐵秤砣,秤砣盪來盪去,好像隨時都能砸人頭上,一看就是混社會的大痞子。
喬衛國按照呂冬教的,衝胖女人冷聲吐出一個字:“滾。”
胖女人腿發軟,不自覺後退,轉過身趕緊走,那口氣卻壓在心中吐不出來。
前面,有個老奶奶剛要了五毛錢,朝她這邊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