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多,胡春蘭從街上回來,看到呂冬屋裡亮着燈,提醒道:“早點睡。”
呂冬回道:“我忙完手頭這點事。”
屋裡,他靠在牀頭,信紙墊本書上,正在給劉招娣回信。
劉招娣這次寫來的信仍然不長,只有一張信紙,主要說了下她在大學學習生活的事,問了下呂冬做生意的情況。
信裡所說,劉招娣憑藉高考時的高分數,找到份教育培訓的兼職,賺錢雖然不多,加上補助卻也夠生活所需。
至於明年學費,就要慢慢想辦法了。
想要獨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很難。
青花那邊也不是要啥沒啥的大學城。
拿着筆,在手裡轉了半天,呂冬只寫了個擡頭,上次給劉招娣回信就發現了,給老同學回信,比寫作文難。
呂冬要求倒不高,不求語句通順,能表達清楚意思就行。
又想了一會,纔開始落筆。
“我這邊都挺好,買賣做的順利,賺了不少錢,偶爾遇到點小麻煩,也都輕鬆解決了。”
先寫劉招娣最爲關心的一件事。
“改名的事,我幫你問過了,咱這邊現在改名不難,拿着身份證和戶口本去鎮上派出所改就行,還需要一點工本手續費。”
寫到這裡,呂冬忽然想起個事來,他和劉招娣都忽略的事!
“你去上學,戶口應該遷走了!改名不是在籍貫所在地,而是在戶籍所在地改,你戶籍在學校,去學校和戶口所在單位問下具體情況,說不定在學校就能改了。”
如果能在學校改了,還簡單些,否則回來又是一堆麻煩事。
呂冬寫完這些,有點不知道再寫啥纔好。
“啥時候放寒假?放假直接回來?還是在學校待一段時間?老家這邊變化不大,一切都慢悠悠的,變化唯一快的就是大學城,很多高樓都在打地基了,明年會是另一幅模樣。”
“我在大學城買了個小店鋪,打算明年開個店,能賺錢的話,再開分店,說不定哪天開到你學校邊上去。”
“聽說首都冬天比咱這氣溫低,這就快冬天了,注意多穿點衣服,一個人在外面,要對自個好一點。”
呂冬實在沒啥可寫了,乾脆結束。
“好了,就寫到這裡,明天一早還得出攤,我得早點睡。”
找出上次寄信買的信封和郵票,呂冬裝好信,貼上郵票,中心路口就有郵筒……
但想了下,還得跑一趟縣城。
因爲又該去存錢了。
這大學城,啥時候纔能有個銀行。
呂冬找來提包,因爲麻辣燙攤子和滷肉燒餅價位的關係,裡面大多是零錢,胡春蘭已經用橡皮筋,每百張困成一摞。
家裡鬧過一次賊,除了必要的流動資金,只要湊夠個整數,胡春蘭就催着呂冬趕緊去銀行存上。
第二天早上起來,地上一層白茫茫的寒霜,感覺溫度又下降了。
吃過早飯,胡春蘭找出防寒服,娘倆穿的嚴嚴實實,這才一起騎車去大學城。
這天,大早晨起摩托車已經覺得冷了。
到了十月底,氣溫進一步降低,一早一晚尤其明顯。
早晨人相對較少,呂冬這邊麻辣燙只賣中午和晚上,忙完之後,交待喬衛國一聲,呂冬騎上摩托車去縣城。
先去銀行存錢,這次沒遇到那個女業務員,有個男工作人員接待的呂冬,免不了又找人幫忙點錢。
總計一萬塊錢。
呂冬銀行卡里,存款數目增加到了1萬5。
隨着麻辣燙攤子火爆,最近這幾天,每天流水都在2000塊錢以上,如果學府文苑年底開賣商鋪第二期,再湊個首付問題不大。
一期賣不完的話,再買一期也不難。
當然,麻辣燙生意還有繼續增長的空間。
這東西,吃完抹嘴就走,翻檯頻率太快了。
而且到了冬天,吃的人可能會繼續增加。
存完錢,照例在銀行待會,準備離開時,遇到幫他辦理過房貸的業務經理,過去打了個招呼。
別的地方如何,呂冬不知道,但青照這個小地方,房貸審覈卡的很嚴。
有些事,不圖方便,但求人別給使絆子。
縣城屁大點的地方,人手裡有點權力,難免會有種跟天肩並肩的感覺。
出銀行,郵局就在邊上,信塞進郵筒,呂冬在縣城轉着買東西,天氣馬上就冷,騎車需要增添衣物。
問了幾個勞保用品店,又挑着試試,一直沒找到合適的。
呂冬從站前街經過,看了眼程立峰肉食店,門面招牌已經換了,變成個賣蛋糕桃酥的。
往前走不遠,火車站不遠的地方,有個工地正在施工,起來的樓房有五六層高,不出意外的話,這在未來一段時間,會是青照縣城的第一高樓。
看到這棟建築,呂冬想到楊富貴,距離馬運來找他過去了好幾天,沒啥特別的事發生,希望一直這樣平靜下去。
坦白地講,他不想與青照的這些梟雄人物人直接交集,尤其在自身實力還弱小的時候。
問題是,不去找人,人卻找來……
青照如今的富豪中,北邊化工園樹脂廠的那幾位,經過草莽時代之後,真正跟過去一刀兩斷,屬於相對踏踏實實做實業的,後來更是成爲青照的明星企業,國內人造樹脂領域的佼佼者,出產的樹脂類產品,甚至應用在航天領域,一起上過太空。
至於南邊開煤礦的和這位建高樓的,下場都不好。
私人開煤礦的不用說,基本都懂咋回事。
這位建高樓的,是啥原因倒臺?
呂冬想了一會,繼續往前走,跟全國大部分地區一樣,火車站往往是很亂的地方,隔着路看車站前的小廣場,人行道上有人擺下地攤,好像是象棋殘局。
這屬於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
玩這個的,最少三四個人一夥,呂冬隔着路看一眼,沿着鐵道北路往東走,來到青照最大的批發市場,買了三件老式軍大衣和倆頭盔。
返回大學城,在市場附近,有輛老中巴停下,車上往下下人,路邊突然出來個十三四歲男孩,穿的破破爛爛,拿着個搪瓷缸子晃盪。
可能裡面有硬幣,搪瓷缸子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有人看看孩子身上的衣服,忍不住掏錢放進搪瓷缸子裡。
男孩似乎不會說話,衝這人微微鞠躬。
接着,又有人給錢。
富有同情心的人不少,小孩一會收穫四五塊。
大學城人多了,做各種營生的人同樣在增加,這片剛剛開發的市場,不斷吸引各種人過來。
呂冬來到市場,停好車,解下後車座上的大包裹,提着進去。
三件軍大衣,給了喬衛國一件:“天冷,一早一晚穿着,別凍着。”
喬衛國接過來,沒跟呂冬客氣:“好。”
胡春蘭接下包裹,對呂冬說道:“今天來了個小孩,不會說話,到處討錢,太可憐了。”
呂冬想到在中巴車前看到的那個,提醒道:“媽,小孩過來,你看好錢。”
“就個孩子……”胡春蘭想到那小孩才十歲出頭。
呂冬帶着幾分提醒:“跳到咱家偷東西的那倆,也沒成年。”
胡春蘭嘆口氣:“外面比村裡亂多了。”
呂冬收好提包,回去準備中午的麻辣燙,像呂家村這樣的村子,在青照其實越來越少,社會在變,人心也在變。
呂家村不發展,最終也會被時代淘汰。
未來金錢的力量只會越來越大。
大環境如此,只能順勢發展。
中午人還不多的時候,宋娜揹着包提着兜,從北邊過來。
看呂冬正在忙,她跟胡春蘭打個招呼,掏出一塊五毛錢,對喬衛國說道:“衛國,給我來個燒餅。”
喬衛國說道:“黑蛋,錢不要。”
胡春蘭聽到了,趕緊過來說道:“小宋,自家做的東西,拿着吃就行,你要給錢,我就得跟你算算帳了,週六週日,你都在幫忙,得給你開工錢。”
宋娜收起錢,不再客氣:“衛國,給我多放點青椒。”
喬衛國做燒餅,看宋娜一眼:“你又白了。”
宋娜回頭看眼呂冬,笑着說道:“比他白了。”
接過燒餅,跟胡春蘭說聲,宋娜去對面,趁着呂冬不忙的空,說道:“我去省大女生宿舍,不跟你說了。”
“行!”呂冬看眼宋娜,說道:“黑蛋,你這就名不副實了。”
宋娜笑笑:“正常情況。”
她揮揮手,出市場過路口,去省大那邊。
背上的包很沉,壓得宋娜微微彎腰,手裡的提兜同樣沉,拉的一根胳膊筆直,宋娜速度卻不慢,邁開穿着運動褲的長腿,很快進了省大校門。
來到一個女生宿舍,剛進宿舍樓大門,一個四十多歲的阿姨隔着窗口喊道:“那個同學!就你!揹包,黑乎乎的那個!站住!”
別的女生被人喊黑乎乎,可能就惱了,宋娜來做生意的,不是來置氣的,笑着過去,說道:“阿姨,找我有事。”
“你不是這棟樓的吧?”宿管阿姨的火眼金睛,盯着宋娜的揹包和提兜。
宋娜記得呂冬上次說過的話,早就有準備,從提兜裡摸出個精美的小盒子,通過窗口放在裡面的桌子上,然後掏出學生證展開讓人看:“阿姨,我體育學院的,過來找同學。”
宿管阿姨看眼學生證,又打開盒子瞄上一眼,裡面是個精美的鐲子:“進去吧,別亂竄。”
宋娜連忙應聲,帶着東西進樓,成包批發的東西,加上個盒子,效果不錯。
連續轉過倆宿舍樓,宋娜帶來的東西賣出去一大半,下午還得上課,再一路趕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