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車,一路來到碼頭,下車臨進碼頭前,宋娜多看了一眼旁邊擺滿琳琅滿目貨品的玻璃櫥櫃,裡面似乎都是些比較貴重的東西。
朱玉順着宋娜目光看一眼,說道:“這是當鋪,各種貴重物品都可以典當。”
宋娜好奇問道:“這些是典當後拿出來賣的?”
朱玉沒有回答,反而說道:“裡面不是商品,都是賭徒們的累累白骨。”
這個簡單的比喻,宋娜自然聽得懂,瞬間沉默下來。
別的賭徒沒見過,但身邊有兩個見過,一個蘇小山,一個呂冬的表哥胡斌。
前者大學城初建時搬遷,拿到一筆巨大的安置款,最後輸的蘇大河無家可歸,自個只能坑蒙拐騙,好在後來遇到呂冬和呂春,在楊富貴案上又有重大立功表現,最終回到正途。
至於那個胡斌,宋娜多少聽呂冬提過,好像要賬的每個月都要去他家裡住,每個月光還利息就折騰的痛不欲生。
就這樣,還在賭。
這一個個鮮活的案例,無一不在提醒宋娜,賭這東西,絕對不能沾。
七叔沒事也打幾把,都娛樂性質的,但有幾個人都做到七叔那樣——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想到七叔,宋娜的擔心一下就少了許多,只有真正與七叔接觸多的人才知道,七叔的心態不是一般好,亂七八糟的鬼心思不是一般多。
七叔一手教出來的呂冬,當然不是一根筋的笨蛋。
宋娜跟着朱玉進碼頭,去上船。
…………
餐廳裡,衛永對呂冬說道:“我都準備好了,呂冬,不用你出錢。”
“等等,衛哥。”呂冬順着他的話說道:“你就這樣去?”
衛永低頭看看:“怎麼了,這樣不行?”
呂冬特意用青照土話說道:“衛哥,你不覺得,今天運氣很糟糕?這方面都說運氣很重要,我今天坐船過來,船差點就跟貨輪撞上,明顯也在走黴運,咱倆這要一起過去,那就是黴上加黴,有多少輸多少!”
平城和青照緊挨着,口音大差不錯。
這話切合自身實際情況,衛永聽進去了,畢竟昨晚開始時一直贏,等到凌晨十二點一過,就開始呼呼的輸。
不恰恰說明今天運氣不行嗎?
賭徒心理近乎瘋狂,但也是想贏回來,不是要輸個稀里嘩啦。
呂冬繼續說道:“咱們要把輸掉的贏回來,不能白白給人送錢不是?今天我運氣差,衛哥運氣也不好,我看衛哥也沒休息好,不如回去休息,好好睡上一覺,等明天沐浴更衣,咱兄弟一起殺過去!場子就在這裡,它又跑不掉!”
從昨天晚上熬到今天中午,都超過了十二個小時,算上白天下午,沒睡覺的時間更長,衛永看上去精神奕奕,實際上全靠一根弦繃着,覺得呂冬說得話有理,那根弦難免鬆了一些,忍不住打起呵欠。
呂冬又說道:“衛哥,我沒來過這邊,也需要時間瞭解規則,你總得給我一個熟悉的時間,不能硬拉着一個啥都不懂的人上戰場。”
衛永點點頭,的確是這麼個理,當即說道:“行,我先回去睡一覺,醒了再找你。呂冬,你先熟悉情況,需要什麼直接要,記在我房間賬上就行。”
他叮囑男助理:“小樑,你陪着呂總,做好服務。”
聽到苦勸都停不下賭的衛永肯回房間暫時休息,男助理小樑忙不迭說道:“衛總,您放心。”
衛永跟呂冬說一句,起身朝外面走去,女秘書連忙跟上,臨走前還看了一眼。
男助理給她一個眼神,讓稍安勿躁,先穩住衛總再說別的。
呂冬看在眼裡,不得不說衛永身邊的人盡職盡責。
估計衛永平時待他們也不差。
男助理不笨,這時腦袋轉過彎來,他們兩個硬頂着勸,方法就錯了,還是這位呂總的辦法好。
但話說回來,做下屬的,有些話有些事,不好說不好做。
不過,男助理覺得,找呂冬來是找對人了。
在大學城和青照的時候,就聽人說青照的呂魁勝爲人仗義,做事光明磊落,果然沒錯。
男助理終究是個助理,這時候好不容易抓到根主心骨,連忙問道:“呂總,接下來咋辦?”
呂冬問道:“能不能走?”
三十六計走爲上計,到了太東的地盤上,啥都好說。
“走不了。”小樑說了個很嚴峻的情況:“昨晚輸紅眼的時候,衛總跟人借高利貸,證件全壓在人手裡了,酒店內可以自由活動,出去不行……”
呂冬明白了,這是在別人的地盤上,證件全都壓上了,往哪裡跑?
別說出不了酒店,就算能出酒店,想離開澳門也不容易。
衛永,可真是個人才。
呂冬略一琢磨:“先想個招,讓你們衛總多休息一段時間,最好一覺睡到明天中午。”
“這個……”小樑心說好像有點難。
呂冬又說道:“去買點助眠的藥,比如感冒藥之類的,我相信以你們倆的本事,一定能讓衛總吃下去。”
小樑不知道該怎麼接話纔好,剛還想着青照呂魁勝做事光明磊落,怎麼轉眼就給人下藥……
這是什麼騷操作?
耍嘴皮子不如用藥?
“酒店內就有藥店。”小樑昨天給衛總買過某種藥,說道:“我一會去試試,但呂總,就算給衛總吃藥,他也有睡醒的時候,睡醒肯定還要去。”
呂冬理解打工做下屬的難,直接說道:“給你們的老衛總打電話!”
這種事咋辦?讓呂冬勸也是涼拌,所以來之前就仔細考慮過了,孩子在外面鬧得太過,只能去找孩子他爹來管!
衛永的父親衛平,白手起家,從普通的棉油廠小工,打拼出這麼大事業,亂七八糟的事經歷的多了去了,衛永又是衛平這一脈裡唯一的男丁,不可能不管親生兒子。
呂冬肯過來,一方面是衛永這人對呂氏餐飲確實不錯,另一方面未嘗沒有別的想法。
通知衛永後面的大佬,衛橋真正的土皇帝,這話呂冬可以隨便說,小樑卻不敢隨便做,畢竟他是受僱於衛永,老闆不發話就找大老闆,後面飯碗保不住。
盡職盡責與保全自己,有些時候並不衝突。
呂冬大致能猜到小樑的顧慮何在,說道:“這事不算小了,難道能永遠瞞住你們老衛總?小樑,你老家平城的吧?就沒有想過,你們回了平城,這事最後傳到老衛總耳朵裡,你們老衛總會不會雷霆大怒?”
小樑繃不住臉,哭喪的模樣有點明顯。
呂冬繼續說道:“你們衛總是老衛總的親生兒子,但你們不是。”適當的嚇唬一句,立即換了說法:“你這是在幫衛總!你仔細想想,除了老衛總,還有誰能勸得住衛永?我跟衛永是朋友,絕對勸不住。”
小樑仔細想了一會,確實是這個理。
呂冬嘆口氣:“你也不用怕丟工作,你們衛總開了你,老衛總不會。就算老衛總不要你,我把話放在這裡,你可以來我的呂氏餐飲工作,待遇不變。”
小樑沉吟一會,終究是個有責任心的下屬,咬咬牙,說道:“好!我這就給老衛總打電話!”
呂冬提醒道:“宜早不宜遲。”
就現在這情況,恐怕老衛總要親自跑一趟,才能把人贖回去。
小樑和呂冬離開餐廳,呂冬告訴小樑,他就在酒店自個開的房間內休息,隨時可以打他的電話或者去找他。
人生地不熟,呂冬能做的不多,更不可能頭鐵的去碰石頭。
誰知道背後有沒有別的事。
呂冬來到房間,先給宋娜打了電話,宋娜那邊很快就會到鵬城。
聽到呂冬把事情大致說了一遍,宋娜也放下心來,呂冬果然跟想的一樣,非常的謹慎,不會胡來。
這種性格雖然有時候會顯得保守,但大多數情況下是好事。
呂冬在房間內待了一會,很快接到小樑打來的電話,沒過多久小樑進了房間,說是衛永的父親衛平要跟他通電話。
等了不到兩分鐘,衛平那邊的電話打過來,第一句就是向呂冬道謝,表示馬上就會趕過來,拜請呂冬稍微照顧一下衛永。
真的是可憐天下父母心,這麼一位商海傳奇,還要爲年齡比呂冬還大的兒子,千里迢迢奔赴澳門,甚至可能遭遇難堪。
同一家酒店裡面,頂層的豪華套房中,有港城口音的周慶也在打電話:“那人走了?”
“沒有。”電話裡的人說道:“可能累了,回房間休息了,我們這邊有規矩,他不出酒店,我們不能干涉他的自由。”
周慶說道:“我明白,不會讓你們難做,我就負責放錢收賬。”
真金白銀的錢借出去,收錢收利息天經地義,那位的父親不是一般人,但這裡是澳門,不是內地。
…………
平城,衛橋。
衛平從集團大樓出來,急匆匆上車,一溜車隊出了總部,直奔泉南機場而去。
“手續辦的咋樣了?”衛平這個年紀的人,很難再改口說普通話,鄉音格外濃重。
副駕駛上的集團保衛部負責人說道:“託了關係,正在辦理,到機場前能辦好送到。”
衛平又問道:“咋回事,問了沒?”
那人說道:“查過,跟澳門場子在咱們這邊的代理人和掮客無關,是……小衛總接受一位港商邀請過去的。”
衛平微微點頭:“呂冬呢?”
那人也查過一些:“我問了,這人今早纔到的澳門,之前在四處旅遊,在青照那邊名聲很好,據說是泉南某位大領導的侄子之類的,按照小樑的所說,如果不是他接受小衛總邀請,今早到酒店恰逢其會,及時勸住小衛總,後果不堪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