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我要舉報!我要舉報!”
作爲國營商場出來的人,王茜多少有點水平,也見識過執法大隊的人清理商場門前攤販,指着路對面人羣聚集的地方,薄嘴脣快速翻動:“那邊有人非法佔道經營!”
以泉南的情況,這是他們的管理範圍,青照也在泉南範圍之內。
王朝摘下帽子扇風,彷彿沒有聽到。
手下張龍接話道:“別吵吵!”
做這一行,敵我首先要分清楚,否則天天穿小鞋,誰受得了?
王茜還有着國營單位員工的傲氣:“非法佔道經營,你們不管?”
“非法當然管!”張龍有點理論水平:“但佔道經營分情況,要分地點分時間管控,私營經濟是有益補充嘛……”
話到這裡,王茜聽出不對味來。
張龍的理論一套一套的:“現階段,針對青照縣和大學城實際狀況,上面有文件明確規定,鼓勵下崗工人、失地農民和社會青年靈活再就業!”
他這不是扯淡,真找的話,能找出泉南和青照下過類似的文件:“這位女同志,那邊是鼓勵社會青年靈活就業,不是非法經營,這一點你要搞清楚!”
王茜被說的啞口無言,但想到抵押的房屋、輾轉求關係得來的商店、數額巨大的債務,忍不住說道:“當地人包庇當地人!”
王朝看了她一眼:“同志,請不要干擾我們工作,如果有不滿,你可以去投訴。”
王茜忽然想到前單位,明白再說下去沒用,轉身離開。
但她想到巨大的投入,那邊圍聚的人羣,又不甘心,站在校門口看。
一個人從那邊走過來,手裡拎着大號方便袋,裡面裝的滿滿的。
又一個人,還是如此。
一個人過來,好幾個人再過去。
還有不斷傳過來的電喇叭聲,叫的人心煩意亂。
其他學校沒有開學,也沒有開放,周圍缺乏配套設施,如果不是這個攤販,這些應該都是學校商店的顧客。
王茜想的都沒錯,沒有呂冬存在,這些人即便不情願,也只能捱上狠狠的一刀,而不是呂冬不輕不重的一刀。
那邊圍攏的人越來越多,王茜有點受不了,求人辦事還好說,辛苦也好說,但抵押房子和借的債就像兩座大山,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巨大的經濟壓力,帶來的是同樣巨大的精神壓力。
過了好一會,路對面人少了些,王茜看到了點貨收錢的人。
不到二十歲,膚色偏黑,面相憨厚,衣服普通,對人總帶着傻笑。
類似這樣的人,王茜在農村親戚家見過,老實內向,三句話擠不出個屁來。
見到對面只是個憨厚的鄉下少年,她難免有了些想法,巨大的壓力迫使她朝馬路對面走去。
“日用品,防暑防蚊用品,飲料瓶裝水,洗漱用品,應有盡有!”
這喇叭聲吵得她越發心煩。
呂冬遞出滿滿兩個大方便袋,接過五張十塊錢,收進錢包裡。
手提包就在腳邊,剛換過電池的喇叭聲音嘹亮。
喬衛國去後面車斗裡找貨,即便呂冬幾乎把所有資金換成貨,賣到現在還是有些商品斷貨了。
比如純淨水和飲料,除了自喝的兩瓶,全都賣光了。
還有蚊帳之類的防蚊用品,出乎預料的暢銷。
這個顧客剛提着兩大方便袋離開,突然有個薄嘴脣女人從後面閃出來。
“誰允許你在這裡擺攤的?”作爲國營單位出來的人,自帶一種頤指氣使的威勢,王茜想到了對策,裝學校領導唬人!她聲色俱厲:“知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誰允許你擺攤?你已經影響到了學校正常秩序,趕緊的,收攤走人!”
見到有人來找麻煩,呂冬下意識摸進提包夾層,打開硬質煙盒蓋子,隨時準備放寵物。
接着,他想了起來,這不是商店那個薄嘴脣?
周圍選貨的都停下了,緩緩往後,大部分都外地人,不想惹事。
王茜見唬住人,進一步說道:“給你五分鐘,收拾東西走人,否則後果自負!”
馬路對面,王朝剛擰開瓶水準備喝,手底下馬漢提醒:“剛那女人去找呂冬麻煩了。”
跟其他人不同,馬漢沒有編制,王朝衝他擺了下手:“你先過去看看啥情況,儘量勸走。”
馬漢必須打頭陣,二話不說朝那邊小跑過去,王朝帶着張龍和趙虎走在後面。
王茜看了眼手錶,很有領導架勢:“五分鐘,現在開始計時。”
呂冬明白,這是利益所致,很難說明白,但也不想起衝突,說道:“這位女同志,咱們橋歸橋,路歸路,和氣生財。”
聽到這話,王茜心裡咯噔一下,但電喇叭聲音又到了一個循環:“日用品……”
這惱人的聲音!
扯虎皮當大旗,到了這地步,王茜有進無退,一腳跨在快空掉的攤子上,伸手就去搶。
如果是個男人,呂冬絕對一腳蹬過去,將人踹個四腳朝天。
但像呂冬這樣的好男人,面對女人難免束手束腳。
這也讓很多女人變得肆無忌憚。
類似這樣的例子實在太多了。
呂冬先按住腰間錢包,今下午的錢都在裡面,接着伸手想去摸提包。
他從小到大,最渾的時候,也沒對女人動過手。
王茜見到呂冬只敢縮手,原本只有八分的膽氣,瞬間膨脹到了二十分!
自個可是個女同志!他不敢跟女同志動手!
王茜一把搶過那個發着惱人聲音的手提包,抓着提手往自己這邊拉,因爲過於氣憤,用的力氣太大,手提包被她高高拽起,一下朝她這邊翻了過來,裡面的電喇叭和錄音機嘩啦啦掉出來,摔在攤子上。
錄音機的電池蓋都摔掉了,電池骨碌碌滾出去好遠。
呂冬惱了,但忍着沒出手,吼道:“你……”
話只說了半截,就吞回肚子裡。
與電喇叭和錄音機一起掉出來的,還有一個敞開口的硬質煙盒。
王茜用的力氣太大,硬質煙盒裡面有幾條蟲子落出來,大部分掉在地上,有一條落在她圓領衫與脖子之間的皮膚上。
不說刺毛,單單癢辣子的造型,就是女性殺手。
王茜胸口上面一陣癢痛,尖叫一聲慌忙往後退,想要遠離地上的蟲子。
“住手!”
洪亮的喝聲在王茜身後響起,馬漢急匆匆趕過來,想要阻止王茜對呂冬下毒手!
他手剛剛伸出來,就見王茜往後退,趕緊讓開。
王茜一腳從馬路牙子踩空,摔在地上,距離馬漢近在咫尺。
這電光火石之間,馬漢愣了一下,這是幹啥?
接着有種不好的感覺。
碰瓷!
馬漢看向倒地的王茜,心說就喊你住手,用得着這麼惡毒?穿這身衣服領個死工資容易?你竟然狠毒到要扒我的皮?
雖然我是個臨時工,但臨時工也不是好欺負的!
那女人慘叫,彷彿在控訴他這個臨時工!
忍不了!不能忍!
所以,馬漢按照自家頭王朝培訓的招數,故意讓女人踢到腿,也啪嘰也摔在地上,發出一聲慘叫!
不就碰瓷裝慘嗎?誰不會似的!沒告訴你,咱家老大王朝培訓過,咱是專業的!
老大說過,有些事說不清楚,也不好說,遇到類似的麻煩事,實在沒辦法了,也往地上躺!
呂冬有點發蒙,這到底啥情況,得捋一捋。
女人搶他包,往外倒東西,把自家寵物倒出來落在身上,這些還算正常。
但她摔在地上尖叫,腿碰了下王哥的手下,那大男人就像沒有骨頭一樣摔倒了,咋回事?
女人不是貝克漢姆,男的也不叫西蒙尼啊?
這事,咋就越看越糊塗呢?
周圍買東西的人也都傻了,搞不明白這短短几個呼吸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站在車斗邊的喬衛國摸着光頭髮呆,那顆深受武俠荼毒的大腦,禁不住展開聯想,難怪自個一拳就被呂冬揍趴下,原來他師承不一般。
這是……苗疆傳人?
不對,那是癢辣子,他認識,棗樹楊樹上不少。
不是蠱蟲!
也不對,這社會不能亂了規矩,所以呂冬用癢辣子!
要不然,正常人誰腦袋抽筋到隨身帶這玩意?
這一刻,喬衛國覺得,跟着呂冬乾沒錯,賺錢不賺錢無所謂,關鍵是能學到秘傳絕技。
或許能繼續教練的大志,哪天打上少室山,挑少林山門!
但他不知道,對方即將變成超級rmb玩家。
王朝大步走過來,問道:“這是咋回事?”
馬漢比西蒙尼還西蒙尼,比佈教授還佈教授,正捂着臉慘叫呢。
呂冬指指地上面帶驚恐的女人:“領導,我報案!搶劫!她搶我包!”
打女人是不可能的,但也不意味着要白白吃虧!他又指着地上被踩爆漿的癢辣子:“她還搶我寵物,殺我寵物,綠綠,毛毛,死的好慘……”
王朝差點繃不住笑噴出來,果然是能騙騙子的高手,登上報紙的奇蟲少年!
呂冬又看着地上的馬漢說道:“他讓那女的踢了一腳,可能骨折了吧。”
聽到這話,王茜忘記驚悚,張大嘴反駁:“你胡……”
話沒說完,胸口一陣火辣辣疼,愣是給憋了回去。
她脖子到圓領衫附近,紅彤彤一大片。
馬漢岔開捂臉的手指,衝呂冬擠了擠眼睛,真不愧是老大的兄弟,有一套!
這人交定了!
“我不管治安問題。”王朝看到一輛警用麪包車開過來:“找警察吧。”
呂冬知道要有證人,說道:“各位,誰幫做個見證?”
喬衛國第一個出來:“我幫你作證。”
張龍和趙虎也上前一步:“我們都看到了,可以作證。”
呂冬看到兩人穿的制服,再看看呂春從麪包車上下來,有種劇本寫錯了的感覺。
這不是本地惡霸聯合警、管,一起對付弱女子嗎?
怎麼就混成反派了呢?
其他人裡面,有去年女人商店,對她感官極差,孩子沒跟着出來的家長,也願意幫忙作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