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有耳朵特別好使的突然說道:“啥聲音?”
呂冬心下警惕,也豎起耳朵,沒幾秒鐘,聽到汽車發動機聲音。
“醒醒!”他喊道:“都醒醒!”
有些昏昏欲睡的人陸續清醒過來。
呂冬跑到衚衕口,有待在衚衕口的人提醒:“快看,南邊。”
集街南邊,有一輛沒開燈的大金盃,月光下猶如幽靈一般往北而來。
呂冬意識到不好,招呼道:“人都過來!”
十幾口子人呼啦啦全都堵在衚衕口上,有人去喊人,還有人陸續過來。
呂建仁翻身而起,抓起旁邊的棍子也跑了過來。
大金盃越來越近,最終停在衚衕口上,車門打開,呼呼啦啦開始下人。
不知道是車內太擠太熱,還是爲了示威,這羣二貨個個沒穿上衣,光着膀子露出紋身。
似乎在學習古惑仔,左青龍右白虎,就能把對手全都嚇跑。
看起來,真的挺嚇人,像鬼一樣。
駕駛位上,有人吩咐副駕駛上的人:“搶東西要緊,別傷人。”
副駕駛上的光頭說道:“我曉得。”
他打開車門下車。
金盃車下來十幾個人,有個大光頭分開人羣出來,站在最前面。
呂建仁忍不住,想動,被呂冬一把按住:“七叔,等等。”
這樣過去,非打起來不可。
大光頭笑着說道:“老少爺們,借光讓個路。”後面有人遞過兩條大雞煙,光頭接下扔過來:“一點心意。”
李林和呂坤接住煙,呂冬以己度人,說道:“扔回去。”
倆人毫不猶豫的扔了回去。
大光頭收起笑容:“咱都拖家帶口,別充頭硬,爲了別家的事,傷着自個,犯不着。”
呂冬不能讓本方士氣動搖,也想着能不動手就不動手,主動接話:“誰不拖家帶口?誰也不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對不?你們應該聽說過呂家村的人咋做事,現在走,就當你們沒來過。”
肢體接觸,萬一出啥事,對呂家村這邊也不好。
他比劃手勢,讓人做準備。
大光頭聽到這不軟不硬的話,再看看對面沒人讓路,知道不可能順順利利進去。
“衝進去。”大光頭對旁邊人說道:“主要搶東西。”
有人喊道:“跟我上!”
十幾個光膀子的紋身二貨就要往這邊衝。
呂冬沒有任何猶豫,喊道:“扔!”
這邊十多口子人揮動手臂,將手中盒子裡的東西,用力朝着前面人羣扔去。
溫柔明亮的月光之中,一個個綠色的身影,扭動着性感妖嬈的身材,劃出一道道美妙的拋物線,帶着呂家村人憨厚淳樸的問候,帶着呂家村人火爆的熱情,帶着呂家村人的迎客之道,噼裡啪啦落在人羣裡面。
綠色的癢辣子,落在人頭上,臉上,光着的膀子上。
這羣光膀子露紋身,努力學習古惑仔的二貨,充分享受到了呂家村的熱情與好客。
穿衣服還好些,偏偏要學古惑仔!
癢辣子發揮出百分之二百的殺傷力!
“哎呀!”
“我糙!”
“啊!啊……”
一片慘叫聲響起,衝鋒還沒發起,已然崩潰。
站在最前面的大光頭,倒是穿了上衣,不知道是光頭在月亮下反光太明顯,還是天生就有癢辣子親近體質,四五條癢辣子落在腦門上。
原本光滑可人的頭皮,立即起了紅彤彤一大片,像長了一層紅頭髮。
“我糙,他們太陰險!”有武俠向的人,喊道:“用暗器!還是帶毒的!”
“癢辣子!疼死我了!”這是認出來的。
“誰出的餿主意,光膀子貼紋身!哎呀,倒黴催的!”這是自爆家底的。
呂冬不爲所動,大聲喊道:“準備,扔第二波!”
又是一波癢辣子扔出,劈頭蓋臉砸人身上。
這誰受的了,尤其還是羣光膀子。
“第三波……”沒有第三波了,呂冬純粹虛張聲勢。
對面一聽還有第三波,一波還沒平,一波又過來?這生化武器誰受得了!
光頭捂着腦袋,好漢不吃眼前虧,第一個掉頭跑,生怕再有癢辣子落頭上,治好他的禿頭病。
其他人不甘落後,爭先恐後往車上擠,癢辣子引起的傷,不碰也就火辣辣疼,這一擠,那叫一個銷魂。
人全都上了車,光頭喊道:“他們有準備,快走!快走!呂家村的太陰險,咱惹不起!”
司機質問:“東西還沒搶到!”
光頭指着自個腦袋:“再不走,就沒人樣了!”
司機一看,滿頭紅腫塊,嚇得打個哆嗦,趕緊發動汽車掉頭。
大金盃車子一晃,後面十幾個人擠在一起,難免碰到傷處,頓時一片慘嚎。
這車一加油門,又是慘叫連連。
回去這一路,有得受了。
衚衕口,李林和呂坤看看彼此,這就跑了?完事了?也太輕鬆了吧?
其他人也有點不可思議,原以爲會有場硬仗,不成想一陣蟲子雨就給砸跑了。
呂建仁拍了呂冬肩膀一下:“好小子,今天算你出師!”
又有人過來拍他:“行啊,冬子!上次抗洪就得虧有你,這次也不賴!”
“主意不孬!”還有人說道:“漲見識了!下次工地搶活,有新招了!”
呂冬心下發慌,自個會不會把呂家村都帶偏?
呂家村的人以後出門個個帶蟲子……
畫面太滲人,不敢看!
不斷有人過來跟呂冬說話,彷彿他成了這羣人中領頭的,所有人都服他一般。
威信就是在這種時候建立起來的,呂家村的人,特別這裡的人,不知不覺間,對呂冬已然有了些信服。
呂冬有種體會,呂家村就是他的根,也是他能在外面立足的根本。
沒有呂家村的人的支持,他可能連大學城都待不住。
可能外面一鬧,李二叔家的人醒了,又有哭聲傳出來,衆人心情沉重,沒了再說話的心思,一個個往回走。
呂冬帶着小一輩的,拿筷子把能用的癢辣子又撿回來,預防下半夜還有襲擊。
對方看似跑了,誰知道會不會再殺個回馬槍。
熬到十二點半,呂冬撐不住了,這些天本就連軸轉,下午又是雨淋,又是冰雹砸,累得困得睜不開眼,跟呂建仁說了一聲,回老屋睡覺休息。
回去,連澡也沒有洗,歪倒在牀上就睡着了。
這一覺睡得又熟又長,呂冬醒過來後,太陽早已高高掛在天上。
再看時間,都上午九點多了。
呂冬好久沒睡過這麼長時間懶覺,一時間竟然不想起牀,哪怕再多躺兩分鐘都好。
躺完兩分鐘,又想再躺五分鐘……
這是要賴牀,呂冬趕緊起來,洗漱過後也沒去果園,上集街準備去李二叔那看看咋樣了。
剛到集街,就到看到七叔急乎乎從北邊過來。
“昨晚沒事?”呂冬問道。
呂建仁說道:“沒事,我七點多回去睡了會,剛你七嬸說供電公司的人來了,在大隊跟李老二談了半個多小時,談崩了。走,快點,過去看看。”
呂冬加快腳步,倆人沒再去李家柱那邊,直接到了大隊。
大隊門口聚集不少人,院子裡停着一輛警車,還有一輛車門塗着供電公司字樣的皮卡車。
剛進大隊院子,就聽到辦公室門口有人在爭吵,好多人都圍在那裡。
“人沒了,你們輸電杆子上的線斷了造成的,我們不訛公家。”李家柱的聲音傳出來:“但你們也要拿出個公平的章程吧?”
有個悶雷般的聲音說道:“不是跟你說了嗎?這是意外,是天災,非人力可以抗拒,誰都不想看到意外!我們給你一萬元喪葬費,是本着人道主義精神!按規定,我們可以一分錢不賠!”
他又說道:“昨天那麼大風,誰能保證不出意外?”
從人羣外看過去,有個梳着背頭的中年人一臉嚴肅,說起話來像連珠炮:“你們再無理取鬧,這一萬元人道主義援助也不會有!”
“天災,這是天災?”呂振乙爭辯道:“電線斷了,爲啥不跳閘!漏電保護器呢?爲啥沒管用!”
梳着背頭的中年人也很無奈。
新的漏電保護器申請了,要走程序,沒下來,考慮到幾個村莊的實際用電問題,他們這才繞過漏電保護器先接上電送電。
大熱的天,沒電多難受?還不是一片好心?結果卻鬧出這個爛攤子難收拾。
供電公司冤不冤?
梳着背頭的中年人卻不能這麼說,因爲按照規定,確實屬於違規操作,大聲說道:“這裡面情況很複雜,跟你說不明白,你們也不懂。”
他板起臉:“情況我已經說了,人道主義援助也有了,你們要麼在協議上簽字,要麼我現在走人,以後都不用談了。”
說話間,他就朝旁邊的車子走去。
“不能走!”有人喊道:“不能讓他走!”
背頭中年人不是一個人,有幾個同行的人,分開人羣往車那邊擠。
呂建仁背起雙手,耷拉着肩膀,走了過去,邊走邊吼道:“鬧啥鬧!都鬧啥!有沒有個樣!”
周圍人看着他,不明白老七又要搞哪一齣。
但大傢伙心理敞亮,瞭解呂建仁爲人,知道他不會做損害呂家村的事。
呂建仁又吼道:“別吵吵了!”
呂家村的人瞬間安靜下來。
背頭中年人抹了把額頭上的汗。
呂建仁陰沉着臉:“沒聽嗎?人都說明白了!人道主義援助也給了,還鬧啥?”
背頭中年人不禁看向呂建仁,總算來了個明事理的,看樣子還是說話管用的,這下應該好辦了。
“這位同志……”背頭中年人想跟呂建仁搭話。
呂建仁根本不搭理他,看了眼皮卡車,直接脫掉半截袖上衣,露出一身腱子肉,光着膀子朝車前走,邊走邊說道:“昨晚沒睡好,我找個涼快地睡覺。”
說話間,他來到車頭遮蓋的陰涼處,直接躺在車輪下面。
看到呂建仁的動作,背頭中年人臉都綠了。
呂建仁知道自個跟人談,三句話就得談崩,還是做最擅長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