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會。”呂建平跑到個犄角旮旯裡,去拿東西。
孫萬峰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看眼桌子上的菜,滷肉的香味撲鼻,讓他胃口大開,拿起筷子夾起一塊塞進嘴裡。
呂建平拿着個破布包回來,坐下後放在飯桌上,一層層拆開。
滷肉太好吃,孫萬峰嚥下去,又夾起一大塊,剛想塞進嘴裡,對面呂建平布包完全拆開,露出三樣金色的物件來。
孫萬峰看到金色上面鑲嵌的紅藍石頭,心裡實在激動,手止不住哆嗦,快到嘴邊的肉從筷子上掉下,砸在扯開的褲襠上,在沒來得及擦掉污漬的地方,留下更多碎肉和肉湯印子。
他顧不上這些,隨手抹了一把,拿過布包看起來,尤其仔細看紅藍石頭。
好像是真的?孫萬峰幹這個行當很久了,坑蒙拐騙的事沒少幹,但真正的紅藍寶石,還是頭一次接觸到。
呂建平問道:“咋樣?”
“平哥!”孫萬峰壓低聲音:“這次咱們發了!發達了!”
呂建平說道:“你想辦法出手,錢先放在你那裡,等到過完年,再去京城。”
“行!”孫萬峰包好布,塞進褲兜裡。
呂建平點點頭,帶着禮盒來的,空着手走的,挺好!
南邊,呂冬、呂建仁和聯防隊員,加上穿着制服的一位民警,一起朝新村北邊最後一排走去。
呂建仁邊走邊說:“不可能是建平吧?這人從沒做過壞事,咱這麼貿貿然上門,合不合適?”
實在呂建平在村裡的名聲太好了。
呂冬笑着說道:“七叔,咱又不是上門去抓人,就是過去看看。”他看向旁邊穿制服的:“李哥,沒有異常的話,就說是有幾個問題要再問問。”
李繼森微微點頭:“我明白。”
陸所走的時候就說了,全力配合呂家村的工作,他知道這趟過去,主要是用這身衣服嚇唬人人,如果古董販子真有問題,說不得就會露出馬腳來。
很簡單的方式,用的就是身上的制服和大檐帽上國徽的威懾力。
李繼森去做這些,自然熟的很,信手拈來。
來到北邊最後一排附近,呂冬看了眼呂建平大門口,就見建平大娘搬個馬紮,坐在大門口納鞋底。
“七叔。”呂冬既然來了,就做最壞打算:“你和紅星一個去車庫門口,一個一會在大門口。”
他看向李繼森:“李哥,咱倆進去?”
李繼森說道:“行,咱倆進!以我爲主。”
這羣人從路口往西去。
南邊一排的地方,剛從閣樓上下來的呂蘭蘭,牽着旺財出來,裝着一副遛狗的模樣,朝着北邊過來。
小姑娘滿心八卦,忍不住好奇。
前面有冬哥,有七叔,還有警察叔叔,呂蘭蘭不覺得會出啥事。
等到人都拐到西邊去了,呂蘭蘭牽着旺財的狗鏈子,也到了路口那,就見到冬哥和警察叔叔跟建平大娘說了句話,進門去了。
七叔朝車庫走去,一個聯防留在大門口。
旺財突然掙着狗鏈子,拉着呂蘭蘭朝那邊走,呂蘭蘭聞到股肉香味。
這條破狗!
呂冬拐出大門過道,就看到院子裡喝酒的倆人,其中一個是陌生面孔,當即說道:“建平大爺,李警官找你。”
呂建平已經看到緊跟呂冬而來的李繼森,眼裡只有藍色的制服和威嚴的國徽,一時間突然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對面,孫萬峰手一抖,又一塊肉掉在扯起來的褲襠上。
警察來了!警察怎麼就來了?褲兜裡裝着東西,心底下發慌,孫萬峰就想起來跑,眼睛尋摸着看向南牆,目光從牆邊豎着的竹梯子上一掃而過。
好在多少見過些世面,忍住了沒跑。
李繼森是老民警了,嚇唬人很有一手,出來大門過道,一雙眼睛就像老鷹一樣盯上孫萬峰的臉,喝到:“就是你!”
一聽到這話,本就心裡沒底正慌的孫萬峰騰的就跳了起來,大喊道:“不是我!”
話還沒有說完,人就慌慌張張朝南牆邊跑去。
褲兜裡面的東西,叫他徹底慌了神。
甚至,都忘了能從車庫跑出去,忘了車庫裡停着摩托車,衝到南牆邊上,順着竹梯子七手八腳往上爬,三下五除二就上了三米多高的院牆。
呂建平傻眼了,咋這麼快就露餡了?以後可咋辦?咋辦好?在村裡大半輩子的好名聲要沒了啊!連帶着老婆閨女都擡不起頭來!
他滿腦袋都是這些,愣愣的竟然沒任何動作。
呂冬和李繼森掉頭往大門外面追。
還沒有到門口,就聽到噗通落地的聲音.
人從牆上跳了下去。
“別跑!”
“站住!”
孫萬峰剛一落地,就聽到兩聲斷喝,外面明顯埋伏了人。
傻子纔會站住,傻子纔不跑呢。
顧不上跳下來腿疼,瘸着就往東邊跑,東邊那人塊頭沒他大,西邊車庫跟前那個一看就不好惹。
孫萬峰擡頭一跑,目光越過呂建平老伴和聯防隊員,看到了呂蘭蘭,立即認了出來,這是賣貓的那個小姑娘。
“汪!汪!汪……”
旺財衝着孫萬峰狂吠,繃緊了狗鏈子朝孫萬峰那邊跑。
呂蘭蘭終究是個小姑娘,鐵鏈子在手裡勒的疼,手吃不住痛,就撒開了。
旺財朝着孫萬峰衝了過去,伸着長長的狗舌頭,流着一串串的口水,興奮的就像呂蘭蘭幾年前看到了鮎魚一樣。
聯防隊員正準備攔住牆上跳下來的人,腿才邁出去兩步,有道土黃色的身影,風一樣從身邊掠過。
孫萬峰眼睛裡戒備的都是人,等注意到狗的時候,旺財已經衝到了跟前。
他從牆上跳下來,腿本就摔了,還疼着,反應比平時慢了不止一拍。
旺財的狗鼻子裡全是肉香味,狗眼裡只有孫萬峰褲子上的碎肉和污漬。
衝上去,旺財遵從狗性,張開狗嘴,衝着最香的地方,咬了下去。
“嗷嗚——”
旺財發出興奮的嗚咽聲,幸福的狗眼都閉上了。
與之相反的,孫萬峰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嚎。
“啊——”
叫聲之參,聞者傷心,聽者落淚。
呂蘭蘭看到旺財連狗臉都不要了,嚇得捂住嘴,心裡直犯嘀咕:“太丟人了!這狗太丟人了!”
呂冬和李繼森剛出大門口,正好看到這一幕,都非常意外。
孫萬峰毫無懸念的跪了!
就是字面意義上的跪!
跪着按住旺財,想掙脫。
李繼森一看,立即喊道:“快把狗拉開!”
這要咬爆了,還了得?人家是鷹爪鐵布衫,這是狗嘴鐵布衫?
呂冬、聯防隊員和李繼森仨人趕緊往那邊跑,但呂建仁更快一步過去。
七叔啪的一聲先衝孫萬峰後腦勺來了一個耳刮子:“買個貓還給假錢,就知道你不是好玩意!”
他啪拍了下狗頭:“這玩意有啥好吃的?鬆開!明天我帶你去吃狗肉火鍋!”
不知道是褲上的東西吃乾淨了,還是被七叔請吃狗肉火鍋嚇着了,旺財鬆開狗嘴,掉頭就去找呂蘭蘭,伸着狗舌頭還要舔人。
這可把呂蘭蘭嚇壞了,小姑娘掉頭就跑,拖鞋都跑掉一隻:“旺財!你走開!快走開!”
幸好跑過來的釘子,把旺財給牽住了。
孫萬峰擡起頭來,臉上疼的全是汗:“快給我叫救護車!快給我叫救護車!我全交待!我全交待!”
他疼的手都在哆嗦,摸了好幾下,才從褲兜裡把布包摸出來:“我全部交待!東西是呂建平偷的,我就負責收了賣掉!真的!快點叫救護車!”
李繼森和聯防隊員上前一步,前者取過布包打開,問呂冬和呂建仁:“是這些嗎?”
呂冬瞅了一眼,見是簪子和一對手鐲,說道:“對,就是這些。”
李繼森摸出手機打電話,聯防隊員暫時把孫萬峰控制了起來。
呂建仁原本蹲着,這時突然站起來,朝大門口走去,呂冬跟李繼森說一聲,趕緊跟了上去。
“別亂來。”呂冬小聲說道。
呂建仁轉過頭來,問道:“我想不通。”
呂冬攤手:“我也想不通。”
年輕的時候,呂建平在村小學當老師,教過呂冬,爲人很好,用李文越這種優等生的話來說,絕對是個負責的好老師。
後來,呂建平辭職下海去了京城,但每年都會回來一兩次,常跟村裡人打交道,人品有口皆碑。
“幫我叫救護車,叫啊!”孫萬峰那邊估計非常疼,亂七八糟的話開始往外蹦:“我交待!我檢舉!我戴罪立功!呂建平是個慣偷,一陣子不偷東西手就癢癢的難受!在京城的時候,去個小店都得順人一塊泡泡糖!拿人一包乾脆面!”
可能是見到孫萬峰呼呼往外倒東西,李繼森沒急於叫救護車,剛他看了,狗咬的是大腿根,沒完全咬對地方。
孫萬峰急了:“快點!快點!打電話!我再檢舉,呂建平還偷過呂家村的文物!他當小學老師的時候,把一大倆小仨銅鐘偷走埋在南邊地裡!後來還是我跟他刨出來,拿賣出去的錢去的京城!”
呂冬和呂建仁同時停下,轉回頭去看孫萬峰。
“我就說過,我就說過!”呂建仁一巴掌拍在旁邊牆上:“銅鐘叫人偷了,是自家人乾的!”
他大步朝門口走。
呂冬臉色也很難看。
建平大娘就在門口,全都聽到了,說道:“不可能,不可能,老七,冬子,不可能是我家裡乾的,不可能的!你們都知道,他是個老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