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天下父母心!
這話說得,叫人彷彿看到了一個含辛茹苦、等待兒子歸來的老母親。
青照警方那邊阻力極大,在蓋世英的眼裡,肯定是呂冬這個在青照有數的人物,給那邊施加了巨大壓力。
所以,問題的關鍵還是呂冬身上。
不說別的,青照大學城派出所的所長就是呂冬的大堂哥。
蓋世英看來,搞定了呂冬,就搞定了這件事。
至於法律……他認爲這些東西都是要考量人情的。
今天來青照,蓋世英做了很多準備,自認爲研究過呂冬的家庭和爲人,又說道:“呂總母子相依爲命,您的母親讓人敬佩,我姐姐一人撫養高巖長大,也不容易,想必呂總能明白一個老母親的心……”
這是想要引起呂冬的情感共鳴,但蓋世英位置擺的太高,也習慣置身於高處,忽略了一些基礎性的東西。
“請蓋總不要拿我母親來說事。”呂冬的反感快壓不住了:“我這種普普通通的人,怎麼能與高巖高總相提並論。”
哪怕呂冬維持着表面上的禮貌,蓋世英仍然能聽清後一句話中淡淡的譏諷。
不等蓋世英說話,呂冬又說道:“可憐天下父母心,這話一點都沒錯。蓋總,喬衛國跟着我擺地攤的時候,他父親就一再叮囑我,喬衛國這人實誠,沒有壞心眼,在社會上容易吃虧,讓我照顧好喬衛國,我向一位老父親承諾過,要幫人照顧好兒子。”
他沒有去看蓋世英:“焦守貴的父親早就沒了,是他母親一手養育他長大,這次要是出了大事,我不敢想象他母親如何去接受。”
蓋世英怎麼可能聽不懂呂冬話裡的意思,原本掛着笑的臉上,神情漸漸嚴肅起來。
“可憐天下父母親!是啊,可憐天下父母心!”呂冬突然笑了:“蓋總,誰不是娘生父母養的?誰不是父母眼裡的心頭肉?高巖的母親養大他不容易,難道喬衛國、焦守貴、焦三黑,還有我八叔的父母,養大他們就容易!”
蓋世英下意識就想說,這些人怎麼能拿來跟自個的親外甥相提並論,但話沒說出口,就憋了回去。
“呂總,這事高巖只是失察,沒注意到手下人的胡作非爲。”蓋世英舊話重提:“我沒有爲他開脫的意思,那些行兇者,我絕不過問。”
呂冬笑了笑:“蓋總,我公司傷了一個副總,青照警方會第一時間向我們通報案情進展,抓住的五個人當中,現在有四個人開口指正高巖,總不能都是污衊吧?”
他收起笑容,說道:“蓋總,您找錯了人,更找錯了地方,高巖觸犯的是刑法,不是我呂某人,即將懲罰他的是法律,也不是我呂冬!”
蓋世英說道:“法律不外乎人情。”
呂冬知道,兩人的三觀天差地別,只是輕聲接了一句:“我和我的朋友,想要的僅僅是法律公平公正的裁決。”
蓋世英卻說道:“沒想到呂總到了這般位置,還有這般想法。”
他面色一正:“原本,我也是這麼想的,也抱着跟呂總同樣的想法,這個社會總是公平公正的,但95年還是96年,因爲生意上的一點衝突,我去醫院看病的時候,有幾個人在門口襲擊我,其中一人用自制的土槍向我射擊,如果不是高巖把我推開,或許我早就死了……”
呂冬沒有插話,任其說下去。
“高巖爲了救我,差點就沒了命,醫生救回他來,人卻毀了容。”蓋世英聲音多少有點高:“事後,我尋求過法律的公平公正,你知道結果嗎?那些人不但沒事,我這個受害者,還被拉進去拘了半個月,期間受到的警告和虐待就不提了。”
他又笑了:“前兩年,我把那人送進監獄,憑的是啥?不是社會的公平公正,而是我……我蓋世英是蓋世物流的董事長!”
呂冬仔細瞭解過蓋世英,這些事多少知道,心裡也很清楚,這些事以前並不少見。
當然,現在和未來可能同樣不少見。
呂冬沒有達則兼濟天下的思想,也沒能力改變整個社會,就這件事來說,他想要的很簡單。
蓋世英的國字大臉上很快又恢復平靜:“呂總,我們是一個層級的人,天然就有共同的立場,爲什麼不能各讓一步?我相信以呂總的能力,勸說他們息事寧人不是難事。”
呂冬還是那句話:“蓋總,這話你對我說沒用,我尊重法律。”
蓋世英看着呂冬,剛剛這一句話,他一個字都不相信。
做到呂冬這種程度的人,還會尊重法律?還相信公平公正?開什麼世紀玩笑!
眼睛盯着呂冬,腦袋裡一直在思考。
那幾個人跟呂冬關係匪淺沒錯,但不至於爲了這麼幾個小人物,呂冬就要跟蓋世物流硬懟,像呂冬這樣的人物,掩蓋在後面的,肯定別有目的。
這個目的是什麼?其實不難猜測,畢竟他不是第一次跟呂冬接觸,雙方之前還就合作的可能,深入的交談過。
蓋世英來之前,就想過這種可能,呂冬藉着這件事,爲他自個謀求利益!
既然想到,就考慮了應對。
換成其他人,蓋世英不可能付出巨大代價,但高巖是他親外甥,是他姐姐唯一的兒子,還救過他的命!
高巖是必須要撈出來的!
蓋世英狠的下心來:“呂總,前段時間,我跟您,跟呂家村,談過物流合作的事,當時呂總代表呂家村給出的迴應,想要投資入股蓋世物流。”
他話說得極快,因爲一旦中斷,自個都不確定,會不會說出這些話:“我仔細考慮過,蓋世物流可以接受呂總和呂家村的投資,與呂總和呂家村的公司全面合作,可以請第三方公司對蓋世物流估價,按照估價我個人向呂總轉讓百分之十的股份!”
這話一出,呂冬相當吃驚,相當意外,蓋世英這是非要撈出高巖不可?
蓋世英緊緊盯着呂冬:“呂總,我的誠意就擺在您的面前。”
呂冬想要憑藉公司的倉儲調配中心,整合一個物流公司,這是最早在各省區市場建立倉儲物流中心時,就有過的想法。
如今呂氏餐飲在全國各省遍地開花,以此爲基礎進行物流整合,無疑起步就有雄厚的基礎。
如果其中再有蓋世物流這樣專業做物流的公司支持,說不定一飛沖天。
呂冬是個普通人,是個正常人,人有的七情六慾他都有。
聽到蓋世英以轉讓蓋世物流的股份作爲條件,呂冬說不心動肯定是假的。
不止是心動,甚至內心當中有個聲音,催促着呂冬趕緊答應下來。
蓋世英見到呂冬一時間遲疑,又說道:“先前那些不變,我會讓高巖變賣名下資產,賠償他們的損失。”
他這個當舅舅的,給高巖擺平過太多事,知道高巖一旦真要出不來,以前犯下的事,必然會被挨着倒查清算,就算不是太懂刑法,暗地裡估測,弄不好就是個無期,說不定還有花生米等着。
條件非常豐厚,呂冬只要應下來,在物流的上的一些設想,很輕易就能演變成現實。
以他對喬衛國和二焦的影響力,說服他們答應,可以說輕而易舉。
但呂冬遲遲沒有開口,因爲這與他心中緊守的那條線相悖!
底線這種東西,一旦突破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無數次。
從此以後也就沒了底線可言。
呂冬的手裡,有着海量的金錢,廣闊的人脈關係網絡,一旦沒了底線,這些東西將會變成洪水猛獸!
他確實心動,人的心裡都住着只老虎,蓋世英拋出的利益,無疑是誘惑老虎出籠的餌料。
呂冬稍微一想,不難明白一件事,真要應下來,不止是要喬衛國、二焦和八叔不再追着這個案子不放,可能還要在青照警方這邊做工作。
畢竟高巖已經觸犯刑法,已經被合法傳喚。
甚至可能要拉呂春,拉張局,拉更多的人下水。
同時,他也讓人握住了把柄。
蓋世英是無論如何都要把高巖撈出來,眼見呂冬不說話,再次加大籌碼:“呂總,百分之十五的股份,你會成爲我之外,蓋世物流的第二大股東!”
這個時候,蓋世英的想法也有所轉變,既然不得不拉呂冬入蓋世物流的局,爲何不從好處着想,若是能聯合呂冬,蓋世物流的基本盤說不定能更大。
呂冬端起茶杯, 喝了口帶着餘溫的茶水,水落在肚子裡,平息了心中的躁動。
誰都知道,最有利的做法,就是在蓋世英所說的基礎上,繼續討價還價。
但人不能只看利益!
從醫院病房出來前,焦守貴還專門說過。
呂冬緩緩放下茶杯,說道:“蓋總,我只是個做生意的,我相信法律會給出一個公平公正的裁決!”
蓋世英原本輕輕撫摸真皮沙發的手,頓時停了下來。
“本不是大事。”蓋世英的聲音不大:“何必呢。”
呂冬說道:“五個人,三根鋼管,兩把砍刀,根據他們的交待,甚至想要動槍。蓋總,幾百臺的手機的小事,就不能協商解決?”
蓋世英點點頭,站了起來:“我明白了,呂總一點情分都不想跟我蓋世英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