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言初用回魂之法溯源,對抗那種屏蔽天機的影響,
一幅幅畫面在他腦海中浮現。
修真洞府前,兩鬢斑白的中年人對着那老人平靜說道:“三百年不見,董師的火氣還是這麼大。”
頭戴方冠的老人淡淡道:“這洞中的金匱仙經老夫志在必得,你若不走,冒着折損壽命也得將你斬於此地!”
兩鬢斑白的中年男子苦笑道:“董師,你不要嚇唬我,你要能斬我,早就動手了。”
頭戴方冠的老人:“你可以試試。”
他手指輕點,在空中畫出一道金色的符籙。
這符籙玄妙無比,蘊含着沉重的神道氣息。
中年男子見此,眸光微沉,沉默片刻後嘆息道:“沒想到董師最後也走上了這條路。”
老人平靜道:“飛昇無望,長生虛無縹緲,我等不了。”
兩鬢斑白,生的平平無奇的中年男子沉默。
“董師於我有傳道之恩,罷了,這金匱仙經,我不爭了。”
他嘆了口氣,隨即便向後退走,化作一道虹光,消失於天邊。
頭戴方冠的老人神情極爲平靜,彷彿古井不波,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
中年男子退走後,他從懷中翻手間取出一卷經書,
經書之上有玄妙的道象流露,一個個文字玄妙無比,閃爍着柔和的金光。
老人將經書攏於袖中,向另一個方向遁走。
至此,畫面轟然破碎,
而那頭戴高冠的老人與面前這個老天人,重合!
當初李言初在那霍桐山洞天中見到這畫面,便是記載了當年的一幅場景,
力量源頭來自於那塊崑崙鏡碎片,與時空之道有關。
當初李言初見到這畫面不解其意,只是將崑崙鏡碎片取走。
如今,這面帶高頭戴高冠,氣息威嚴的老人與這老天人的形象重合,
他才恍然記起。
“原來是他,當初奪得金匱仙經的那老人!”
“中年男子稱其爲董師。”
李言初如今見識高了許多,那董姓老人畫出的符籙,與昇仙府那批人請下的仙符如出一轍,
並不是來自仙界,而是來自於天界!
是天人所贈!
“這董姓老人爲何變成了一個天人?”
“難道當時那中年男子說他選的那條路,就是成爲天人!”
“凡間修士…也可成爲天人?”
李言初眉毛一揚。
一瞬間,他的腦海中浮現許多念頭。
老天人落地,氣勢依舊渾厚無比,深不可測,甚至可以說令人望而生畏!
他的胸前衣襟雖然染血,但是黑袍道人跟那岐山娘娘卻沒有動手斬他的心思。
即便是如此強大的一人在高臺之上,依舊被人重創,極爲兇險!
幾道虛影在天空之上大打出手,只不過似乎並不是對戰,而是彷彿有一個看不見的敵人,如中邪一般!
那幕發生在凡人身上倒也罷了,發生在這三位神秘莫測的高手身上,卻令人心中生寒!
一時間,衆人皆未上前。
李言初挑眉,看着黑袍道人心道:“早知如此,方纔該讓此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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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念一想,此人手上的楊柳枝玄妙莫測,上去之後或許又是另一番場景。
一念之差,一步之遙,事情便天翻地覆的變化。
很快,李言初便見到那個氣度威嚴的紫袍道人騰空而起,順着那飛昇霞光殺了上去!
他的身法極快,身形又無比龐大,似乎要從寶塔上面的洞口徹底掙脫出去!
他的身軀正在不斷的淡薄破碎,而且碎掉的部分沒有跌落湮滅,竟是融於這飛昇霞光之中!
這一幕慘烈,而又令人心驚!
江朝宗與另外一道虛影破空而來,同時殺了上去!
此時有飛昇霞光芒籠罩,李言初纔看清楚,另外那一道虛影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口巨大的石棺!
李言初身軀一震:“石棺主人!”
這石棺雖然極大,可是樣式形狀與他先前在金光寺鎖龍塔底下見到一模一樣。
“是巧合還是什麼別的原因?”
“石棺主人不是死在那青袍人之手,形神俱滅?”
李言初愣住。
三道極爲可怕的虛影同時順着飛行霞光騰空而起!
這種感覺極爲玄妙,李言初不禁想到鯉魚逆流而上,要越過龍門的場景,
有一種明知不可爲而爲之,要掙脫束縛的感覺!
此時隨意揮灑出來的氣息就會好,令人戰慄!
比在高臺之上與老天人交手時更強!
一股強大的氣息壓了下來!
即便是隔了遙遠的距離,李言初幾人已經感應到!
此時,寶塔峰外天空之上塌陷的大口子有一道霞光照了下來,好照顧着寶塔。
這霞光的光芒愈發的璀璨,坍塌的大口子卻逐漸的縮小,
可怕的罡風緩緩的不再擴散。
最先登天的那個紫袍道人的身軀雖然消失許多,卻依舊還是從寶塔口衝了出去!
隨後便是神秘的石棺主人,江朝宗最後!
誰也不知道通過這飛昇霞光,他們要去往上飛昇仙界,還是要如何。
轟!
天空之上彷彿炸起一輪大日,璀璨無比!
在場諸人皆失去視線!
不僅如此,他們所有的感知都被影響,
那道光芒極爲璀璨,璀璨到似乎不該在人間出現。
待到一切平復下來,哪裡還有什麼宏大寬闊的塔內天地。
衆人只不過是在七層寶塔的樓內,這一層空蕩蕩,有一個臺子,
臺子上供奉着一把黝黑的長弓,長六尺,通體沒有任何花紋,泛着幽光。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箭囊,不知是什麼皮,箭囊之中插了三根箭,
從箭尾可以看出,箭桿大概有拇指粗細,長度大約在五尺左右。
而這空蕩蕩的寶塔之中根本沒有江朝宗三人的身影,彷彿方纔一切都是幻象一般!
此時,寶塔之中只有李言初、翠花、黑袍道人無玄子、美婦岐山娘娘,還有那衣衫染血的白袍老人,
丰神玉朗的無玄子最先出手,如同一道清風一般,轉瞬間就來到這長弓面前,一把抓了上去!
可以他的法力道行,這弓竟然紋絲不動,依舊懸在那裡。
無玄子神色一凝,立刻祭出楊柳枝,手中輕輕揮動。
只是在此地不知有什麼禁制,這極爲不凡的楊柳枝竟然沒有撼動長弓。
他低頭要去取那箭囊,李言初冷喝一聲:“疾!”
哧!
莫邪仙劍破空而去,一聲清脆的龍吟聲,森寒劍氣將寶塔第七層照亮!
黑袍道人的身形被逼退,楊柳枝的神光護住身軀,
隨後,他揮動楊柳枝,一道神光席捲而來,
只不過並不是衝着李言初,而是衝着翠花!
地仙面對楊柳枝,幾乎無還手之力。
除非有特殊仙器或者神通。
忽然,一抹青色身影來到翠花身前,李言初猛的一刀劈出,刀氣破空,紫氣瀰漫!
一道絢爛奪目的神光被劈碎,紫色刀氣也轟然破滅!
而下一刻,一股無形氣牆出現在李言初與翠花身前,磅礴浩蕩,不可侵犯!
身穿白袍的老天人胸前已經染血,此時卻淡然一笑:“古人皇竟然將這兩件兵器留了下來,機緣未到,你們取不走。”
這道無形氣牆的確是極爲厲害,隔絕兩人氣息。
李言初隨即踏步上前,
翠花與岐山娘娘再次殺了上去!
可氣牆再次籠罩,畫地爲牢!
電光火石間將衆人各自逼退!
老天人探手取向這長弓,只不過猛的抓了一下,卻沒有撼動分毫。
此人法力渾厚,道行高深,可對這長弓似乎也沒有任何辦法。
那箭囊中的長箭也撼動不了。
“可惜!”老天人嘆了口氣。
這一刻,氣牆轟然破碎,不知是他撤去法力,還是被衆人攻破。
“天人想獨吞此寶,未免太過貪心!”黑袍道人無玄子沉聲道。
他雖然另有造化,還未動用全部實力,
可那老人一道神通便有高深莫測之意,一瞬間將他鎮住。
只不過,讓他從此退走也不可能,瀛洲自有仙主,不可能屈服於天人之下。
老天人微笑:“到底是瀛洲仙人,說話極爲硬氣。”
李言初忽然道:“董師的金匱仙經修煉的不錯,道行已如此高深。”
他話音落下,一向雲淡風輕的老天人霍然轉頭看向他:“你說什麼!”他的語氣有些重,同時有些意外。
李言初雖然不知道當年究竟發生什麼事,可此時神色淡然:“有人告訴我,董師對他傳道之恩,只可惜最後還是走上這條路。”
李言初語焉不詳,在場衆人無不驚訝。
這老天人看向李言初,他竟然知道金匱仙經之事,還知道自己姓名,
關鍵還認識當年故人!
黑袍道長與岐山娘娘對視一眼,同樣有些驚訝。
他們一向以爲下界仙人所知不詳,不曾想這個年輕道士,似乎知道許多。
李言初話音落下,衆人皆是思緒飄渺。
唯獨翠花先是一愣,隨後低下頭,眼觀鼻,鼻觀心。
“又開始吹牛嗶了。”
她曾經見過李言初在天柱秘境之中自稱上界仙人,與阿修羅的神靈交談。
對方本不該相信。
可李言初年紀太輕,加上他身懷仙器,又趕上仙人本就有人下凡。再加上與他說的竟然意外的嚴絲合縫,滴水不漏的緣故。
老天人皺眉道:“這點倒是讓我有些意外,你竟然知道當年之事。”
這董姓老天人下界之後,故人故友皆不在,不免有些寂寥,
一時間竟不知如何言語。
只是隨即他便覺得有些不對,皺眉道:“先前你見我,似乎並不認識老夫!”
李言初淡淡一笑:“當年的練氣士,如今的天人,一時間未曾認出,這有何怪?”
一身黑袍,丰神玉朗的無玄子忽然道:“置換血脈…你是當初置換血脈的煉氣士!”
置換血脈……李言初不動聲色。
煉氣士可以通過置換血脈成爲天人?
這還了得!
對李言初來說,還是初次瞭解這隱秘。
這董姓老人微微頷首:“不錯,一晃數百年,再回到人間,物是人非。”
這兩位瀛洲仙人有些意外,
如此說來,眼前極爲蒼老的天人,年紀或許還不如自己兩人大。
無玄子緩緩道:“天人五衰將至,重返下界,你究竟意欲何爲!”
其實這老天人目的他並不在意,只不過此時雙方處於敵對,爭奪這古人皇所留兵器,
故想多瞭解一番,便多掌握一些。
董姓老天人淡淡道:“一爲訪友,二爲魂歸故鄉。”
黑袍道人無玄子冷笑:“既如此,又何必來這縉雲山,又何必來奪這神皇兵器!”
老天人轉頭看了他一眼:“你我若動手,將這兵器讓給這小友如何?”
無玄子頓時啞然。
今日遇到的一老一少,怎麼盡是這副無賴脾氣!
李言初卻朗聲一笑:“依我看,這主意不錯。”
此時形勢晦澀難明,卻一觸即發。
在場衆人之中,似乎以這老天人修爲最高,深不可測。
無玄子料定此人不會輕易放手,只不過虛言威脅而已。
沒想到這老天人微微思忖片刻,看向李言初道:“小友知道這是何物?”
李言初搖了搖頭。
“一把乾坤弓,三根震天箭,本來放在東海,永鎮東海,後來人皇飛昇,便放於縉雲山寶塔峰供奉,永鎮人族氣運。”
此言一出,李言初頓時有些驚訝。
這一弓一箭來頭這麼大!
永鎮東海!
永鎮人族氣運!
這口氣大的離譜!
“我未看出此弓對於人族氣運有何鎮壓之處。”李言初道。
“小友方纔提議不錯,不妨一試,若拿的起來或可解其中奧秘。”
老天人淡淡道。
來自瀛洲的無玄子與岐山娘娘頓時皺眉。
只是方纔見識過這老天人手段,而且這把弓連他也拿不起來,
這年輕道士修爲尚淺,所仰仗不過仙器,還有那股玉石俱焚的殺氣,又如何拿的起來?
“如此,貧道便一試,若有人出手暗算,董師可不要袖手旁觀。”李言初淡淡道。
“自然。”這一身白袍,氣息沉靜的老人道。
黑袍道人一手持楊柳枝冷冷一笑:“不過是自取其辱,憑你這性子也拿得起這人皇兵器!”
李言初向這一弓一箭走了過去,聞言輕笑一聲:“難道還有什麼講究?”
黑袍道人無玄子淡然一笑:“能爲人族開萬世太平者,唯我瀛洲而已,若得此弓,便永鎮人族氣運!”
他口中唸唸有詞。
雖未觸碰到這弓,他卻似乎知道一些法門。
只是這一弓一箭毫無反應,讓在另一邊雄心壯志要爲人族開萬事太平的黑袍道人臉色一沉。
“爲了人族…這口氣真大!”李言初道。
“不就是一把弓,三根箭,我不信人族氣運會繫於兵器之上。”
李言初笑了笑,絲毫沒當回事,隨手抓了上去。
黑袍道人冷笑,人皇凝聚人族氣運,
不管要拿起此弓,還是要拉開,都需要爲人族擔天大幹系,要心胸開闊,然後心懷天下蒼生。
剛纔所念的真言之中便有這種祝詞作用。
瀛洲之上,仙人衆多,以人族爲主,乃人道昌盛之地的確可擔得起這種大任。
如今見李言初輕描淡寫,口出狂言,他不禁冷笑。
“面對此等神物,口出狂言便已然失去資格。”
他的心中已然開始盤算待會兒如何對付這老天人,再次近距離觸碰這乾坤弓,震天箭。
誰料,
下一刻,
這個儒雅清俊的年輕道士隨手便將乾坤弓拿了起來,
輕描淡寫,根本沒有費什麼力氣!
無玄子:“………………”
岐山娘娘:“………………”
老天人:“……………………”
在他們看來,拿起乾坤弓這件人皇兵器是極爲正式的事,
需要得到一些認可,會有天地異象,甚至需要問心,表明心跡。
沒想到卻被李言初就這麼輕描淡寫的拿了起來!
不僅如此,李言初隨手就從那箭囊之中抽出一根震天箭,
這震天箭長五尺,拇指粗細,箭尖鋒利無比,閃着寒光。
李言初握在手中,便感覺到有萬斤之重,不知由何種材料鍛造而成。
“這套弓箭不錯!”李言初點了點頭。
他並沒有感受到什麼古人皇的意志,或者什麼人族氣運,輕描淡寫的就將這一弓一箭拿了起來。
整個寶塔第七層,所有人都愣住,寂靜無聲!
丰神玉朗的黑袍道人忽然出手!
他施展隔空取物的法門,探手一抓,
可乾坤弓、震天箭卻未被撼動片分!
同一時間,楊柳枝向李言初捲了過去!
拿不起這弓,便將他整個人收起來,鎮壓降伏,帶回瀛洲!
他一瞬間將氣息提升出來,法力洶涌澎湃,如同千里江河!
只是,一身白袍的老天人卻忽然出手。
他的右手拍了出去,拇指與中指輕彈,形成一種特殊的手印!
這手印渾厚凝練,金光燦燦,
轟隆一聲!
與這神光對轟!
黑袍道人冷喝:“你到底想做什麼!”
黑袍道人眼眸之中彷彿蘊藏兩輪神爐一般,灼熱無比,火光四濺!
隨着他一聲震動,岐山娘娘也將氣息提升至巔峰!
古人皇所留的兵器此時已然現世,一經爭奪便是生死之鬥!
他們兩人氣息深不可測,渾厚至極!
李言初有些意外,這老天人先前讓自己取弓,或許是心懷歹念,
但如今又出手攔下這瀛洲仙人,到底想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