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卿綰很平靜的說道:“如今,羅浮山只剩我一人,當然,我這掌教,並非自封,師尊早就將掌教之位傳我,如今,復興羅浮山的重任,自然就該落在我身上。”
這個青衣少女眉眼之中透着一股堅定。
李言初沉聲道:“對方出手沒有留下任何線索?”
薛卿綰道:“所有弟子身上都沒有傷害,元神盡數消失,只知道對方是精通元神殺伐之術的高手,是人是鬼,是妖是魔無從得知。”
李言初心中一動:“那祖師配劍還在?”
薛卿綰點了點頭:“羅浮山祖師功參造化,已然飛昇,他留下的劍,乃是世間至強之劍,無法撼動。”
說話間,薛清婉帶着李言初向祖師配劍所在的位置走去,
兩人來到一條崎嶇山路,發現這祖師配劍竟是一口鏽跡斑斑的鐵劍,
隨意的懸掛在山上,沒有任何的保護,也沒有任何祭壇香案一類。
“這就是你們祖師的配劍?”李言初驚訝道。
薛卿綰點了點頭:“沒錯,祖師灑脫,不許後人奉他爲神,配劍也是隨意擺在此處。”
李言初雙眸中法光閃爍,施展靈目術看向這祖師配劍,
隨即雙目就看到一陣耀眼的神光,隱約間可見劍氣沖霄,
光華流轉,氣運萬千!
“好劍!”
李言初感慨。
薛卿綰說道:“祖師飛昇後,此劍無主,有緣者可得此劍認可。”
李言初奇道:“你如今是羅浮山最後一人,掌教之尊,也不能得祖師配劍認可?”
“此劍常年懸掛此地,何止是我,歷代羅浮山掌教都沒有被認可。”
薛卿綰搖了搖頭,
李言初挑眉“這劍還挺有個性。”
難道是因爲跟過羅浮山祖師,如今再也看不上其他人?
薛卿綰從腰間袋子中放出一個披頭散髮的瘋漢,
這瘋漢便是羅浮山小師叔,周懸,
曾經瀟灑風流的劍修,此時已變的癡癡傻傻,
幸好被李言初壓制住體內的污染,不然情況會更爲嚴重。
此時,他只雙目癡傻無神,並未有其他動作,與先前極具攻擊性截然不同,
薛卿綰將他放在地上,轉身對着那柄鏽跡斑斑的鐵劍行禮,
“羅浮山第六十四代掌教,薛卿綰,恭請祖師配劍斬去小師叔元神邪念。”
隨即,
這柄鏽跡斑斑的鐵劍忽然輕輕顫動了一聲,
一道劍光直接斬向李言初!
“不是他!”
薛卿綰連忙道,
劍光陡然一轉,落在地上瘋瘋癲癲,披頭散髮的周懸身上,
周懸悶哼一聲,雙眼翻白,當即摔倒在地!
李言初挑眉,這劍有毒吧!
方纔若不是薛卿綰提醒,他還以爲這是薛卿綰設的局,特意引他來此。
薛卿綰對李言初訕訕一笑:“道兄見諒,祖師配劍年代太久,難免出現差錯。”
李言初有些心疼這個年紀輕輕就扛着沉重擔子的青衣少女,便搖搖頭,沒有計較。
薛卿綰連忙看向地上的小師叔周懸,
周懸此時緩緩睜開雙眼,眼中灰白之色竟然已經退去,恢復清明,
這是一雙燦若星辰的眸子,
在這樣一張披頭散髮,鬍子拉碴的臉上,依舊難掩神采飛揚。
“卿綰。”
周懸愣了一下,隨即說道。
薛卿綰驚喜道:“小師叔,你醒了!”
周懸搖搖晃晃起身,感受了一下身上的情況,
“彷彿做了一場噩夢一般。”
他的目光落在那個鏽跡斑斑的鐵劍之上,
隨即恍然,
然後又看向站在一旁懸佩長刀的年輕道人,不由得愣了愣,
世間竟有如此好看的道士,與周某在伯仲之間。
周懸問道:“到底怎麼回事?卿綰,你是從哪把我找回來的?”
薛卿綰又驚又喜,對着周懸說起發生的事情,
周懸聽得一對劍眉擰起:“魏城,果然還是栽在了那裡,沒有逃出來了。”
原本有些驚訝於這柄鐵劍威能的李言初,此時不由得將目光看向周懸,
這話信息量很大啊。
周懸感慨道:“卿綰,怎麼只你一個人在這裡?”
薛卿綰沉默片刻,這才說起羅浮山此時的情況,,
周懸沒有想象中的悲痛欲絕,愣了許久,才緩緩說道:“都死了……都死了。”
接着便是長久的沉默,
片刻之後,周懸纔再次開口:“如此說來,你師傅是將掌教之位傳給了你?”
薛卿綰點點頭,
周懸淡淡道:“他總算還是有些眼光,日後,羅浮山就只有你我二人了。”
話音落下,他轉頭看向李言初,
“這位是?”
薛卿綰在一旁連忙解釋道:“這道兄來自魏城,先前也是他救下小師叔,然後又壓制住小師叔體內那種邪惡力量。”
周懸恍然:“原來是李道友,多謝出手相助!”
李言初笑道:“應該的。”
薛卿綰問道:“小師叔,你究竟遇到了什麼事?”
周懸臉色一沉,說道:“當初魏城傳出有不死藥,吸引了不少高手前去,我也想去碰碰運氣,沒想到卻遇到一個青雲觀的道士,把所有人都給揍了一頓。”
“再後來,一座道宮忽然出現在山林中,我想進去探探,沒想到耳邊忽然傳萬人誦經聲,從此腦海之中開始提前留,心知不妙,便退出去,御劍逃離,再後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然後睜開眼就看到了你。”
薛卿綰點了點頭,先前小師叔體內那種可怕的魔音,的確是讓人難以抵擋。
李言初眉頭微皺:“不死藥?青雲觀的道士?”
他忽然心中一動,看向薛卿綰:“你師叔是什麼時候失蹤的?”
薛卿綰一怔,說道:“三百年前。”
李言初一臉震驚:“三百年前!”
隨後他才反應過來:“你今年已經三百多歲了?!”
薛卿綰點點頭:“沒錯。”
“那你說的宗門鉅變發生在什麼時候?”
“也是三百多年前,那時候小師叔早已失蹤數十年。”
一旁的周懸聞言,立馬叫道:“什麼!我竟然迷糊了三百年!一品修士生命不過數百年,我這一下子就去了大半?!!”
李言初沒有理會他,他此時心中思緒萬千,覺得此事極爲古怪,
本以爲是近些年發生的事,沒想到竟然是三百年前,
剛纔他還在心疼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承擔了宗門重任,
沒想到竟然是一位修行三百多年的老前輩!
李言初眉頭深深皺起,眼中透出思索之色,
一旁的周懸說道:“李道友也是來自魏城,不知道在哪家道觀修習?”
李言初擡頭看着周懸:“青雲觀。”
周懸:“……………”
薛卿綰:“…………”
周懸驚訝道:“你是青雲觀的道士!”
李言初點點頭:“當初你說被青雲觀道士揍了,那人叫什麼名字?長相如何?”
周懸聽到被揍了三個字,嘴角抽了一下,不過還是回答道:“道號天寶,三十多歲年紀,濃眉大眼。”
天寶,三十多歲,濃眉大眼……李言初想想,跟印象中的師傅對不上,
“原來我青雲觀當初這麼硬。”
李言初心道。
如此看來,或許是觀中某位祖師,
不過青雲觀後來沒落的厲害,歷代祖師名字,連李言初這位觀主都不太清楚,
周懸忽然說道:“對了,當初那道士報的應該是假名,我聽過有人叫他玄誠。”
李言初:“…………”
薛卿綰關心道:“怎麼了道兄?”
李言初沉默,
這怎麼可能?
三百年前,鎮壓當世巔峰高手,怎麼可能會是他師傅玄誠道長?
師傅明明是一個普通道士,也就是練氣境界。
“等等,黃庭道經如此深奧玄妙,上面記載着種種神通,這哪是一個普通破落道觀會有的底蘊?”
李言初心道。
周懸回憶道:“當初那道士站在一塊仙石之上,彷彿身處於另一片天地,萬法不起侵,連我的大河劍意,都破不了他的防禦!”
李言初眼中閃過驚訝之色,他從乾坤袋中取出一塊一丈方圓的大石,
“是這塊嗎?” 周懸一臉震驚:“沒錯,就是這塊。”
李言初:“………………”
這石頭是他在觀中挖出來的,其中蘊含一道仙氣,
李言初有一次在旁入定,看到一座山門,上書蓬萊二字,
他將這塊仙石收了起來,心中思緒萬千,
周懸也是臉色微變,沒想到這道人同樣來自青雲道觀,也有仙石,
如此一來,李言初的身份在他眼中便更加神秘強大起來,
畢竟當初青雲觀中那個青年道士可是鎮壓當世,把所有高手都揍了!
李言初忽然想起,魏城斷龍窟中,麻衫老者,先前就提過三百年前魏城有不死藥流傳出去,引來許多高手爭奪,
問了周懸一些事,周懸忽然雙眼翻白,雙腿一蹬,抽搐過去。
李言初:“…………”
這是幹嘛!?
他的雙目中貫注法力,發現周懸體內又有那種詭異的域外天魔的污染,
李言初揮手,一片靈光落入他體內,
周懸這種惡化減輕了一些,
他攔住想要上前的薛卿綰道:快請你們祖師配劍,他又污了。”
這次情況稍微緩和了一些,薛卿綰請來祖師配劍,
那柄鏽跡斑斑的鐵劍又斬出一劍,這一次斬的重了些,
周懸肉眼可見的雙腿猛的抽搐了一下。
李言初心道,這麼個斬法,不會把人給斬傻了吧?
周懸緩緩睜眼,氣息十分虛弱,與先前神采飛揚的樣子,完全不同。
“卿綰,用天劍訣封我六識,要避免這力量再次污我識海。”
話音落下,
薛卿綰點點頭捏動劍訣,數柄飛劍盤旋飛出,圍着周懸刺了進去!
眼耳口鼻盡數被封印,
周懸此時與先前不同,已然恢復意識,可自行運轉功法抵禦這種力量的污染,
他此時盤膝坐於羅浮山祖師配劍之下,
周身籠罩着玄妙氣息,一道道劍氣圍繞着周懸飛舞。
此人驚才絕豔,轉眼之間就想出最佳應對之策,
只是這樣一來,李言初就無法再問。
薛卿綰說話透着一種大氣:“道兄,小師叔在此煉化識海中天魔污染,不如你隨我去觀劍碑!”
劍碑是羅浮山寶物,其中蘊含無上劍道,每代羅浮山弟子都有天驕從中悟出劍招,威力極大,
也可在劍碑之前讓劍氣入體,洗經伐髓,提升體魄,
是一處機緣所在,
當初羅浮山弟子盡數被殺,可是祖師配劍與劍碑卻留了下來,
李言初點點頭,一點也不矯情,
此次來一則爲了見識一下祖師配劍如何除這域外天魔污染,
二則就是爲了見識一下這劍碑,
如今,祖師配劍已見,其效果的確厲害,
雖然先前有些二,差點將自己給斬了,
此時再去觀劍碑,此行便圓滿了。
…………
羅浮山乃是一處秘境,並且沒有受到域外天魔入侵,可以說是山明水秀,
劍碑立於羅浮山一座山峰之下,高十丈,古樸蒼茫,
上述四個筆力渾厚的四個大字,
劍道永昌!
站在這塊劍碑前,李言初便能感受到那股風流氣魄,
“羅浮山祖師的確不凡。”
李言初輕聲道。
薛卿綰道:“劍碑對所有羅浮山弟子開放,一切所悟皆靠自己,羅浮山鎮山絕學天劍訣,便來自劍碑之中,據說是當初祖師在此悟道得出的。”
“祖師曾言,劍碑之中還有更高深的劍道,希望後人可以領悟超越他,只是,羅浮山至今無人可以領悟。”
李言初道:“你也曾在這劍碑前悟劍?”
薛卿綰點頭:“在此凝聚劍意,蘊含風雷之勢,還有一套鳳凰劍訣。”
李言初點點頭,
薛卿綰身上氣韻磅礴,浩大無比,有這份悟性也屬於正常。
李言初剛想問一下,碑前悟道是怎麼個流程?
走到哪裡碰一下,還是直接悟?
沒想到薛卿綰臉色忽然變化,
“怎麼了?”
李言初道。
薛卿綰沉聲道:“有人進來了!”
李言初愣了一下,神識瞬間掃了出去!
幾乎就在他倆人對話之時,
天邊一道劍光飛來!
一個衣着古樸,戴着方冠的中年男子出現在兩人身前,
這個中年男子氣度雍容,雙鬢微白,看起來瀟灑風流,
薛卿綰眼神震動,失聲道:“師傅!真的是你!”
剛纔一瞬間,羅浮山中有人進入,薛卿綰就感應到了那股熟悉氣息,
只是有些不敢確信,當初師傅的屍體可是她親手埋葬的!
兩鬢微白的中年男子微笑道:“卿綰,多年不見,你清減了許多。”
李言初挑眉,
這是師傅跟徒弟說話的口氣嗎……
薛卿綰問道:“師傅,你不是死了嗎?”
這衣着古樸,雙鬢微白的中年男子便是羅浮山第六十三代掌教,
沈千秋!
沈千秋沉聲道:“當初有不知名高手殺入羅浮山,精通元神殺伐之術,就連我也不是對手,元神被重創,傷及本源,勉強逃了出去,後來終於恢復,憑藉一段仙根,凝聚身軀。”
“此行回到羅浮山,沒想到正好遇到你。”
薛卿綰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李言初眉毛揚起,這麼巧,
他雙眸中貫注法力,動用靈目術,
可是中年男子身上卻有一道光芒庇護,李言初看不透,
他正要催動清心玉佩,
忽然發現這雙鬢微白的中年男子沈千秋,冷冷的看了過來,
“你是何人,爲何施展靈目術觀察本座!”
薛卿綰在一旁道:“這位是李道長,是我請來羅浮山做客的朋友。”
沈千秋微微頷首:“原來是李道長,道長用靈目術觀人,難不成是對本座有什麼懷疑?”
淡淡的幾句話,卻有一股高手的氣勢流露出來,
彷彿在面前立着一座萬仞高山,
又好像一柄出鞘的寶劍,鋒芒畢露,勢不可擋。
李言初卻沒有絲毫的感覺,微笑道:“你這麼緊張,是怕我瞧出什麼?”
沈千秋臉色一冷道:“道友說話忒不客氣了些。”
李言初神情平靜,直接運轉清心玉佩,在清心玉佩的加持之下,雙眸貫注法力,
直接看穿這中年男子身上靈光,
一片靈光之下,這中年男子身上魔氣沖天,怨念纏身,
他身後彷彿有數百尊身影,密密麻麻!
此時見到李言初看過來,齊齊轉頭凝視着他,
李言初冷哼一聲:“五雷純陽天地正法!什麼邪魔外道也敢窺測我!”
咔嚓!
彷彿一道雷霆閃過!
中年男子沈千秋背後那些人影齊齊轉頭,
眼神畏懼無比,不敢再直視李言初!
沈千秋臉色沉了下來:“道友屢次出言不遜,當本座沒有脾氣?”
李言初冷冷一笑。
薛卿綰平靜道:“三百年前,宗門八百百弟子盡數身亡,元神消散,師傅的身軀是我親手埋葬的,三百年後師尊忽然歸來,說在外恢復三百年才恢復,這事真巧。”
沈千秋皺眉,衝着薛卿綰態度就溫和了些,淡淡道:“卿綰,難道你也不相信爲師?”
薛卿綰淡淡道:“方纔師尊見我歡喜,我見師尊亦如是,只是師尊眼中有一抹有很明顯的貪婪之色,
我很好奇,數百年未見的師徒見面,眼神之中爲何會是貪婪?”
沈千秋皺眉,冷聲道:
“卿綰,三百年不見,你變得有些咄咄逼人了。”
話音落下,沈千秋的語氣又轉爲柔和,
“爲師真的是在外面養傷,你小師叔不也是受傷剛剛回來?你既相信他,爲何不相信爲師?”
薛卿綰平靜道:“我沒有說小師叔受傷。”
沈千秋解釋道:“爲師神識一掃便知此間情形,這有什麼奇怪的嗎?”
薛卿綰道:“沒什麼奇怪,只是師尊言辭之中多了幾分冷漠,正如方纔見我之時,彷彿早就知道我還活着,沒有一絲的驚訝。”
沈千秋沉默。
李言初冷笑:“壞人我見多了,你這種也算獨一份了,”
“羅浮山八百弟子,你可真下得去手!”
方纔那秘密麻麻的身影,定然是羅浮山的弟子!
沈千秋冷喝:“這與你何干,道門真修竟然管起煉氣士的事了!”
現在的年輕人似乎聰明的有些過頭!
沈千秋有些詫異,
更主要的是,這年輕道人爲何一眼看穿自己身上氣息,
他分明是有一段仙藕護體,
可隔絕一切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