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刀子的事情,其實還要從三十年之前說起。
那個時候的老巫寨,還不只是這麼一點人口,當年可以說是整個隴西縣周邊最大的一個苗寨了,人口衆多,農田耕地也是最多的。
而且那時候苗寨中的人都十分團結,周圍其他的苗寨,對於這個有名的老巫寨一直都保持着一定的敬畏。
其中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因爲這個老巫寨裡面,有一個十分出名的巫醫。
人人都叫他老刀子,聽說是這個老巫寨的寨主弟弟,兩人是親身兄弟,兄弟兩個感情一直都十分好,哥哥負責寨子裡面的管理,弟弟每天就只是研究自己的醫術。
那時候的老巫寨遠負盛名,周圍但凡是誰有點頭疼腦熱的都會到老巫寨來求醫,不管是誰來,都不會有人空着手上門。
可以說那個時候老巫寨能穩立各個寨子之上,有一半的功勞都是因爲老刀子。
誰知道這樣的好日子並沒有持續太長的時間,中間也就是三四年的時間,老刀子突然被趕出了寨子。
而且還在同一天晚上,寨子裡面突然發生了一些變故,老刀子當時是被人趕出去的,在衆目睽睽之下,衝進了外面濃濃的瘴氣之中,從此之後,在沒有出現在任何人的面前。
這件事一直以來都被老寨主壓着,從來不願意跟任何人提起這件事。
事實上,當初老刀子的事情,都是因爲當年寨子裡面的一次瘟疫引起的。
當時瘟疫在很多的寨子裡面都有發生了,疫情發生的十分快,很快就在各個村寨中不斷的蔓延。
一開始還只是牲畜之間的傳染,並沒有感染到人的身上,雖然損失了不少錢,但是各個村寨並沒有很在乎這件事。
只有在老巫寨這邊疫情還算是能控制的住,從這瘟疫開始的時候,就一直是老刀子在控制瘟疫的傳播。
整個寨子裡不管是誰家裡的牲畜,只要是發現了,馬上就丟到寨子外面去,挖出一個大坑,將牲畜丟進去,再用泥土蓋上,儘量將瘟疫控制在外面。
原本這個計劃還算是比較成功,至少在老巫寨這邊,短時間並沒有發生嚴重的瘟疫感染,可沒想到,這一次的瘟疫並沒有就這樣容易處理。
寨子裡面終於還是出現了一個感染了瘟疫的人,老寨主已經記不起來那個女人叫什麼了,只是記得這個女人當時突然感染了瘟疫,渾身抽搐口吐白沫的樣子,第一次將他嚇壞了,甚至忘記了自己是這個寨子的寨主,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好在當時老刀子就在一邊,看到這個女人突然發病,奮不顧身就衝了過去,先將人隔離,然後用他從外面採回來的草藥給這個女人灌了下去。
可這一次他無往不利的湯藥,並沒有起到什麼作用,只是暫時的緩解了這個女人的情況,一連幾天的時間,這個女人的病情逐漸的加重,最後整個人幾乎連站都站不起來了。
無奈之下,老刀子只好用了一種以毒攻毒的方式,利用自己養殖多年的一種毒蟲給這個女人灌了下去,希望能起到一點效果。
這毒蟲下了之後,需要的時間不短!
短短時間根本就沒有辦法看出效果來,老刀子能等,也知道這個情況。
可外面的那些村民不知道,只是看道那個女人已經好長時間都沒有反應了,當即就找到了老寨主,希望他能下命令,將這個已經‘死掉’的女人處理掉,就跟之前處理那些牲畜一樣,送到外面挖坑埋了。
而老寨主當時看到弟弟一直都盡力的醫治,卻一直都沒有什麼效果,對於弟弟的醫治也有點擔心了,暫時先穩住了這些找上門的村民,轉身就回到了家裡,問弟弟這邊的情況如何。
當時老刀子對於這一次的瘟疫,一直都束手無策,直到他將手上的毒蟲放到了這個女人的身上之後,他才終於找到了一點希望。
因爲自從這隻毒蟲放在這個女人的身上之後,她身上的病情似乎真的有點好轉的跡象了。
只是速度實在有點緩慢,要不是他每天都在觀察,恐怕就是老刀子自己都不能發現。
寨主自然是相信自家弟弟的,可外面的村民卻沒有人願意相信這一點,打從心裡,他們就不相信老刀子能將人救活。
雖然老刀子和寨主一在的保證,這一次的瘟疫,他們已經找到了控制的方法,可看到家裡的牲畜一隻接一隻的死去,這種恐懼的心理,不斷的在心中發酵,根本就沒有人願意相信他們。
終於在一天晚上,趁着天黑,村民跟着二長老發起了一次反叛,大量的村民手上拿着鐵鍬鋤頭衝進了寨主的家裡,將寨主和老刀子按在了地上,利用草蓆將地上的女人擡出了寨子。
不管當時的老刀子如何拼命的呼喊,這些被恐懼支配的村民都選擇了無視,將屍體送到了外面之後,在地上挖了一個巨大的深坑丟了下去。
二長老下令,將這具‘屍體’就地掩埋,至於老刀子和寨主,暫時就被綁在家裡。
寨主自幼習武,一身武藝哪裡是一條繩子能綁住的?
可當這對兄弟兩個,頂着天上的瓢潑大雨趕到寨子外面的時候,地上的坑已經挖好了,坑裡存着大量的積水,混合着泥土,看起來髒兮兮的,早就成了一個泥潭了。
而在這個泥潭中,正有一隻慘白的手臂從裡面伸出來,可週圍站着的村民竟然沒有人臉上出現過一絲的憐憫。
“她沒有死,她還活着,瘟疫可以治癒的!”
當時老刀子大聲的喊叫着,想要衝上去救人,可二長老帶着的人,都是寨子裡面的年輕壯漢,四五個人衝上來,硬是將這兄弟兩個按在了地上,死活不讓他們動彈。
就這樣,那個原本或許可以被治癒的女人,被二長老帶人活活掩埋了。
寨主知道,寨子裡面參與的人,佔了一大半,不管他在說什麼,這些人都不會聽,他們已經瘋了,被心中的恐懼折磨瘋了。
也正是因爲這一點,才被二長老輕而易舉的利用了,成功將這些人拉攏到了他的手下,從此以後這些人必然會成爲他手下的助力。
而那個可憐的女人被這些人活活掩埋掉,他也不可能說出去,一旦說出去,不僅是寨子要動盪不安,甚至很有可能會發生暴亂。
所以最後他只能咬着牙保持了沉默,也正是因爲他的沉默,老刀子對整個寨子,失去了所有的信心。
幾個月之後,政府發現了這裡的疫情,安排了大量的防化人員過來,處理了這裡的瘟疫,並且給各個寨子裡面做了檢查,確定了不會在有瘟疫復發,這才離開了。
可在這些防化人員離開之後不到一年的時間,寨子的外面竟然出現了大量的瘴氣,每當夜幕降臨的時候,寨子的周圍都會出現一大片的瘴氣遮天蔽日,中間甚至還會伴隨着淒厲的哭喊聲。
當初所有參與過那件事的人,心中開始不安了起來,因爲對於當初那個被他們活埋的女人,所有人的心中都充滿了愧疚。
因此一到晚上,所有人家都關門閉戶,根本就不敢出門。
整個寨子裡面,唯一敢在晚上出門的人,也就只有老刀子了,一開始有人發現他能在瘴氣中來去自由,還以爲只是普通的霧氣而已。
可事實證明,事情並不是那麼簡單的,有人用牲畜嘗試過之後才發現,外面飄起來的瘴氣,其實都是有劇毒的,牲畜粘上這種劇毒之後,幾乎馬上就會死亡,天亮的時候,瘴氣就會散開,可牲畜的屍體竟然被不知道什麼東西啃噬了大半,滿地鮮血死狀十分恐怖。
也不知道是誰第一個開始傳,說是當初的那個女人回來報復了,她要當初那些人給她償命。
傳聞說的有鼻子有眼兒的,不得不叫人相信,畢竟那件事叫很多人都心懷愧疚,現在能想到的,也就只有這個可能了。
每當聽到有人這樣傳說的時候,老刀子卻只是冷笑一聲,不發表任何的意見,也在沒有給任何人醫治過任何病症,脾氣也變得越來越奇怪。
寨子裡面的人,都在背後說他已經瘋了,因爲當年的那件事,徹底成了一個瘋子。
對於老刀子,人們從一開始的尊敬,漸漸的改變了原本的態度,因爲他不在給寨子裡面的人治病了,這些人竟然開始疏遠他,甚至開始牴觸他。
看到這一幕,身爲寨主的他,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他知道老刀子這樣做,其實也說不上有什麼錯,可現在整個寨子裡面的人,已經開始有人在說,要趕走老刀子了,他也知道,這一天恐怕不會太遠了。
這種無力感,整整折磨了他半年多的時間,其實他知道,這一切都是二長老在背後推波助瀾的結果,可他卻沒有一點辦法。
畢竟二長老一直都躲在背後,從來不站出來說什麼,等到人們的情緒發酵到了頂點,他纔會站出來說一句話。
只是這個時候的村民們已經聽不進去別的話了,身爲寨主,也只能對衆人妥協。
他也只能提前跟自己的弟弟通個氣,希望他能做好心理準備。
在老刀子被一羣人逼到家門口的時候,老寨主就在房間裡面,滿臉的淚水,卻一言不發的看着一切的發生。
聽了這些,丁凡終於明白這個老寨主,爲什麼一直針對那個黑臉的二長老了。
但也不得不說,當年的老刀子,要比他更加有血性,看到不合理的事情他還知道開口阻止。
同時也想起了曾經在國外看到的一句話:期初他們追殺共產主義者,我沒有說話——因爲我不是共產主義者;接着他們追殺猶太人,我沒有說話——因爲我不是猶太人;後來他們開始追殺工會成員,我依舊沒有說話——因爲我也不是工會成員;最後他們奔着我而來,卻在也沒有人爲我說話了。
這話是在國外被人刻在紀念碑上的,可不知道爲什麼,丁凡竟然覺得這句話,似乎十分適合用在老寨主的身上。
雖然他有太多的無奈,可這件事,終究還是因爲他的隱瞞,纔有了後來老刀子被迫離開,現在後悔了,可死掉的人,終究沒有辦法在活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