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
高策看着林意倒是極爲客氣,他方纔在下面也見到了林意的衝殺,那踏破黑盾一舉擒帥的畫面,也讓他心驚膽顫。
“林意,南天院天監六年生,現任鐵策軍校尉。”林意神情淡然。
“哦?”
高策眼中異芒一閃,像他這種人物自然不可能不知道南天院的學生進入鐵策軍必然是家中毫無勢力,而且恐怕惹上了什麼權貴。
但南天院的學生大多身世不凡,也不知道林意和其餘學生之間是否有過命的交情。
這在他看來,卻是惹不起。
“林將軍客氣了。”
他頓時笑了笑,“要問什麼儘管自便,只是生怕他們傳訊出去,這裡不能耽擱很久。”
“那是當然。”
林意看着他,道:“只是不知這寶勝王什麼來歷,倒是要請教大人。”
“這簡單。”
高策微嘲道:“按我所知,寶勝王元勝是北魏唯一不成器的親王,在北魏皇城邊上分了一塊封地,平日裡也不掌兵權,遊手好閒,只是愛遊獵。但其人英俊,且會討人歡心,所以倒是深得北魏皇太后歡心。”
聽到高策如此說,周圍那些年輕的六同學院學生們都是面色更爲難看。
只是這樣的一名繡花枕頭,便讓他們近乎全軍覆沒在此,這高策幸虧有林意相救,現在卻是有臉嘲諷這元勝?
“多謝大人。”
林意卻是也不多話,他轉過身去,俯下身子,直接便在這寶勝王元勝的耳邊輕聲道:“我可不在意軍功不軍功,我問你話,若是有所遲鈍,或者讓我覺得話語不實,我便直接殺了你。”
他這聲音很平和。
但是這元勝看着他平靜的眼眉,心中卻是又驀然生出極大的寒意。
在北魏,平庸的軍隊最怕遇到精銳的軍隊,但很多精銳的軍隊,卻很怕一些單獨行動的悍匪。
軍隊的實力不可能不如悍匪。
但那些悍匪沒有什麼可以失去的,他們身上擁有一種隨時可以玉石俱焚的氣息。
他見過有些終於被北魏軍隊擒住的悍匪,他深深的記着其中一名只有十六七歲的悍匪的眼睛。
而此時,林意的眼睛裡,也有類似的東西。
他覺得林意說的話是真的。
他一時說不出話來,點了點頭。
“這裡明明不是你這樣的人應該來的地方,但你卻像是平時圍獵一樣,似乎根本不在意有厲害的修行者到來,這是爲什麼?”林意直視着他的眼睛,聲音微冷的問道。
“有軍情,有確切的軍情告訴我行軍路線。”元勝有些艱難的回答道:“在此之前沒有出過任何問題,這片區域按理不可能有修行者到來,不可能有什麼軍隊能夠對我們造成威脅。”
“確切的軍情?”
林意的眉頭深深的皺起,“有確切的軍情,甚至可以精準到告知你行軍路線途中不可能存在修行者?”
元勝點了點頭。
“爲什麼?”林意想到了那天目睹的半聖之戰,心中頓時覺得兩者之間有某種聯繫,“你們北魏用什麼方法可以做到這點?”
“會用獵鷹傳訊,還會輔以磷火箭傳訊。”元勝說道。
林意冷漠的搖了搖頭,“我不是說這種傳遞的方式,我是說是什麼人在給你傳遞軍情,他們是用什麼方法,來確定我們南朝修行者的動向。”
“不知道。”
因爲這三個字,元勝的額頭上頓時佈滿了一層細密的冷汗,他生怕林意不信,馬上接着說道:“我真的不知道他們是如何確定南朝修行者的動向,我只知道是某名王室領兵。按我所知,至少有上百名抽調而來的修行者歸他統御驅使。”
“至少上百名修行者統一受他驅使?”
林意有些震驚,“你們北魏這樣做是想要做什麼?”
“應該是要想俘獲你們一些高官權貴的子侄,藉以要挾。”元勝微微的猶豫了一下,道:“按我先前所知,有一名極爲重要的人物進入了眉山,那是他們的主要目標。”
“極爲重要的人物?”
林意想到了某種可能,他的臉色微變,“是世家子弟,什麼叫做極爲重要的人物?難道是我朝陳家或是蕭家的子弟?”
“這我並不知曉。”元勝搖了搖頭,道:“想來應該是那一流的人物。”
林意的心驀然沉了下去。
便是由他想,對於北魏而言,也只有陳家、蕭家一流的人物纔算重要,而且他並不覺得,像陳寶蘊那樣的陳家子弟也根本不足以讓北魏興師動衆。
“那你說的那些人,你說的那名統御至少上百名修行者的人,便在附近山林?”他深吸了一口氣,道:“我在來這裡之前,遭遇了一名你們的北魏年輕修行者,身穿黑甲,黑甲極爲精緻,上有繁花,和你說的這些人又有何關係?”
元勝的眼睛裡出現了更多的震驚,他聲音微顫的說道:“這種黑甲出自我王兄御工坊…那些受統御的修行者,便是都身穿這樣的黑甲。”
林意沉默不語。
他的身體裡盡是不好的感覺。
他直覺元勝說的全是事實,他現在只是不想這事實和陳寶菀或者蕭淑霏任何一人有關。
“那人統御的上百名修行者,都是什麼樣的修爲?”林意看着他,深吸了一口氣,問道。
“不知道。”元勝的面容無比的蒼白,他搖了搖頭,“但大多都是從軍中和各地調來的強者。”
“林將軍,問得如何了?”
高策的聲音響起。
他已經有些不耐,而且在他看來,這裡已經太過危險,不能再有停留。
“他的身上有重要軍情,大人你可以再細緻問詢,必有更大戰功。”林意知道元勝所知有限,再問下去恐怕也沒有什麼意義。
他對着高策說了這一句之後,便轉頭過去看着元勝問了最後一句,“你可知道你說的那名統御將領的大致方位?”
“應該在這周遭百里內。”元勝顫聲說道。
“既然如此,就此別過。”
林意很果斷,直接便告辭。
“就這麼走了?”
薛九深深的皺着眉頭,他難以理解,在林意的耳畔輕聲道:“若這人身份無誤,這是驚人戰功。”
“能夠最終達成的纔是真正戰功。”
林意轉身離開,同時輕聲迴應道:“這高策膽怯又貪功,我不認爲憑他的能力,可以吃得下這份戰功。即便是我們,在如此境況,我也覺得我們不可能有能力帶這樣的活口回去。”
薛九怔了怔。
先前他憤懣於高策的吃相,而且這種輕易讓戰功,絕對不是鐵策軍的作法。
只是想法不同。
但現在他想清楚了,卻醒覺林意說的纔是對的。
能夠和林意一樣清醒的人並不少。
就如那些已經無法安於高策統御的年輕學生。
在林意率着鐵策軍離開之後,這支六同軍內部頓時發生了激烈的爭吵。
按照高策的想法,他必須以這元勝爲人質,等到六同軍出眉山時,才交出元勝。
他也是如此和北魏軍的那兩名軍士說的。
只是這些年輕學生很清楚他的真正想法。
“我不想和這樣愚蠢的將領一起去死。”
一名年輕學生寒聲對着他的所有同窗道:“而且我恥與這樣的人爲伍,押着北魏這樣重要的人物不放,這支北魏軍又銜着不放。又不化整爲零…我們的蹤跡,完全在北魏軍方的掌握之中。難道他真以爲能夠將元勝帶出眉山?”
“但我們不聽他調令,是違反軍令。”一名學生輕聲說道。
“此人膽小,我們不說要走,直接說先去求援,他必定同意。”
聽着這句話,這圍成一堆的六同學院學生全部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