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鐵策軍之中的那名同僚叫做陳鬆,是鍾離之戰中鐵策軍的生存者,也是教導他們刀術的教習。
李三魚自己是在桐山監之中被林意挑選出來的囚徒之一,他當年之所以被收押桐山監,是因爲當地郡守私扣了賑災錢糧不用於賑災而挪作他用,李三魚便打了個地洞直接到了那郡守的庫房,直接將賑災錢糧都搬運一空,發放了下去。
李三魚的祖上也暗中做些盜墓生意,不過讓林意看重李三魚的,是因爲即便是李三魚的那些祖上,也都是頗有俠風,一般只在自己或者鄰里生活難以爲繼的荒年,纔去偷盜富人家的墓藏。偶爾有了些積蓄,李三魚的那些祖上也都不大手大腳的花用自己享受,而是充了一些貧苦孩童的治病花銷。
李三魚往上數代一直都很清貧,不過當地有個醫館,卻是時常會免費施藥,幫那些看不起病的人治病,其中費用,其實也一直是李家所出。
李三魚那偷盜官府錢庫的罪名極重,按例是要斬首示衆,家人也要分配邊關爲奴的。但李三魚當年被抓時,便直接民憤起了民亂,那名郡守也因此下獄,而李三魚卻也是沒有斬首,被收在了桐山監服苦役。
李三魚自己這一代沒有做盜墓的營生,不過祖上也是流傳了一些基本功,他在被林意挑選進鐵策軍之前並非修行者,但也頗有武技,之前鐵策軍暗造了鉛室之後,他也是鐵策軍之中第一批成功凝結黃芽的。
陳鬆在鐵策軍之中是他的長官,這次和他執行的軍務不同,但到了這邊差不多同路,陳鬆是去巧爐鎮的一家工坊,他則是要路過巧爐鎮。
但在今日日出前後,他卻發現陳鬆在這個馬市附近失蹤了。
馬市附近過往的商隊有些雜亂,只是李三魚本來就是本地口音,和人交談打聽起來毫無障礙,所以很快便打聽出來,那支商隊之前也向人打聽過陳鬆。
鐵策軍的人在外辦事,都是身穿便服,尋常人就根本不知道他們的身份,但李三魚心中清楚,陳鬆之間一直走的這條線,往來這個工坊辦事已經有兩次,所以若是工坊之中人走漏了消息,那陳鬆的身份便自然暴露。
李三魚鎖定了目標,卻並未急着去接近那支不知什麼路數的商隊,他假裝成了到馬市邊上的皮貨和乾貨市場收買一些皮毛和幹筍之類的貨物的小商賈。
他遊走於那些商戶之間,用了不到半個時辰,他就輕易確定這支商隊果然有很大的問題。
這支商隊居然都是吳中一帶的口音,吳中一帶養蠶盛產絲綢,平日裡只要到巴東郡一帶的吳中口音的人,十有八九都是絲綢商人,偶爾也順帶着做些棉布生意。
只是這支商隊卻不是做絲綢和布匹生意的,他們販賣的卻是一些香料。
若是那種上等的沉香,精製的麝香、檀香等香料也就算了,那種香料的確很受西域一帶的歡迎,價格高昂,但這些人用來交易的香料,卻是一些用來佐菜的香料。這些香料的價格在巴東郡這邊還不如一些幹菇山菌,而且最爲關鍵的是,這支商隊所帶的貨也不多,裝貨的貨車就頭尾各兩輛,載人的馬車倒是足有七輛。
這些人哪怕把這些貨賣出個好價錢,恐怕都抵不過這些人遠道而來的人工錢。
這些人也根本不做其它生意,和人商談賣這些香料,也是一副可有可無懶氣洋洋的勁道,這隻要有人認真打量了,第一時間得出的結論就是這支商隊根本就不是正兒八經的商隊,而是別有所圖。
而且光看其中一些人的神色,李三魚就覺得他們是一股在這裡事情已經辦完,沒有耐心再多停留的神色。
這些人接下來只是賣了數分之一的貨,就已經在備馬準備離開。
在這段時間裡,李三魚發現這支商隊中人對於其中的五輛馬車防衛甚嚴,明顯很刻意的不讓人接近那五輛馬車。
除了那談貨賣貨的兩三個在外走動的人之外,其餘露面的一共有十六七人,其中有一大半人看上去身材並不顯得過分壯碩,但是都給他一種精氣十足的感覺。
尤其在那五輛馬車之外行走的數人,腰間都配着精美的劍鞘,明顯都是擅長用劍的劍師。
李三魚猶豫了片刻,他先找了一支和党項人做生意的馬幫,花了些銀兩讓他們幫他帶個信,接着又返回了先前的馬市。
在那個馬市裡,他找到了之前那個馴馬的本地漢子。
“兄弟,你叫啥名字,我有個活想找你做。”他打了個招呼,開門見山的說道。
“啥活?”
這名馴馬的漢子有些狐疑的看着他,“我叫胡本善。”
“我叫李三魚。”
李三魚將這馴馬的漢子拉到一邊,直接在他耳邊輕聲說道:“你不要大驚小怪也不要聲張,我是鐵策軍林大將軍的人,現在有個要緊事,想要你幫忙。”
“啥!”
這馴馬的漢子頓時一跳,但旋即回過神來,眼睛瞪圓了看着他,一副質疑其中真假的樣子。
“我們有個兄弟出了問題,但我一個人恐怕處理不了,我已經託其餘人給林大將軍傳信,但唯恐不穩妥。”李三魚從袖中掏出一個布包,塞進這馴馬漢子的手中,“你什麼都不用多做,你只要幫我跑一趟,到了最接近党項境內的坎兒壩,你找那裡的党項人,告訴他們一個叫做陳鬆的鐵策軍校官落在了一支吳中口音的商隊手裡,有可能是被殺了,也有可能是被擄了。”
這馴馬的漢子只覺得布包沉甸甸的,裡面明顯都是銀錢,他原本還有些不信,但聽着要他帶信給党項人,又聽着是帶這樣的口信,他頓時就緊張起來,緊張之中還帶着一絲恐懼。
但接下來的一剎那,他馬上將布包塞給了李三魚,輕聲道:“李家兄弟,爲你們鐵策軍和林大將軍辦事是我的榮幸,怎麼能收你們的錢財。你放心,就是這跑腿的事情,我一定幫你做到。”
“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李三魚搖了搖頭,讓這漢子拿着布包,道:“你和我們鐵策軍沒有什麼瓜葛,沿途過去應該不會有什麼人懷疑,但既然有人對付鐵策軍,我總是覺得有些危險,所以你在到達坎兒壩前,千萬不要讓人知道你在替我們鐵策軍送口信。”
“放心,我有時候去收野馬,也會去那邊。”馴馬漢子拍了拍李三魚的肩膀,“你自己小心。”
“那就此別過。”
李三魚也不多說,他見到那支商隊已經啓程,他便直接和這馴馬漢子別過,遠遠的跟在了後面。
這支商隊做生意的時候不緊不慢,但啓程之後,卻是驟然換了精氣神,行速極快,那些駕車的車伕也是一改疲態,遠遠望去都是坐得端正,別有一股肅殺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