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魚沒有花很長時間在收斂和安葬這兩名同僚的遺體上,既然從軍,就要做好隨時都會戰死的準備,自然也要做好馬革裹屍還或者曝屍荒野的準備。
更爲重要的,是不讓自己的同僚默默無聞的死去,無法爲他們報仇。
他追着車隊的蹤跡跟了下去。
這支“商隊”似乎也不願意讓人發現他們所做的事情,在拋屍之後,他們的行蹤和之前相比驟然變得隱秘起來。
這支“商隊”很快在一片荒林裡棄了所有的馬車,全部放了一把火燒了。
在接下來的兩天裡,這些人全部騎馬,折向江夏郡,他們並不往熱鬧的集鎮和縣城去,在距離江夏郡大約還有七十里處時,這一行人進入了江邊的一片道觀之中。
這道觀約有三十餘間房屋連成一片,都建立在江邊的絕壁之上,而且都是獨特的紅牆,看上去氣勢不凡,但外牆和道觀門上卻沒有任何的名號牌匾,而且這道觀平時似乎也不對外人開放,道觀門也大多數時候緊閉。
這道觀的周圍方圓數裡都沒有什麼人家,這段江水也十分湍急,不適合捕魚,所以江面上甚至也沒有多少漁戶往來。
這一行人進入這道觀之後,似乎並不急着離開,李三魚在這道觀最近的數裡外的村莊暗中打聽了一下,這道觀在前朝原本是個龍王廟,但在前朝就已經賜給了某個修行者,現在似乎是個修行地,那道觀裡面平時似乎有不少弟子走動,只是具體有多少人,叫什麼宗門,這些村民卻是一概不知。
李三魚雖然此時已經凝結黃芽,算是入了門的修行者,但他對於修行者的世界卻還是一無所知,所以他自己根本無從得知這道觀到底是什麼宗門,他只是詳盡的將自己沿途所見全部記載下來,包括那兩名同僚的死狀,他們遺體所在的位置,這個道觀所在的位置,具體外貌如何。
他花了不少的時間,又找了幾個人幫他送信。
不知爲何,他心中隱隱覺得,自己說不定也會出事,或許長久下去,即便能夠追蹤出真相,自己恐怕也無法平安回到鐵策軍。那所見的事情,那兩名同僚的死狀,卻變成了一種莫名的力量在支撐着他,讓他胸中始終有一股氣,讓他一定要追下去。
只是又隔了一日,他赫然發現,先前進入那道觀的人並沒有離開,但從西邊卻又分別有兩股人進入這道觀。
那兩股人身上的衣衫也都是車伕或是商賈的模樣,雖然他不敢距離太近,聽不清楚這些人的口音,但即便是遠遠望去,他也覺得這些人的氣質相近,恐怕這些人不是軍隊之中的將領所扮,就都是修行者。
這些人來得越多,李三魚的心中就越是有種寒意在生成,他此時心中隱然覺得,若是自己按照原計劃返鄉,若是左右鄉鄰知道自己回了,恐怕過不了多久,自己也會落入這些人的手中。
這些人似乎就像是一支支的狩獵隊伍,都在四處搜尋鐵策軍軍士的蹤跡。
入夜,李三魚將日間的所見細細的記載了下來,他沒有加以自己主觀的判斷,因爲他覺得林意大將軍他們自然會做出更有效和更準確的判斷。
到了清晨,他出現在一個靠江的小鎮,他吃了碗當地的魚片粥,同時默默的物色着可以替他送信的對象。
也就在此時,江灘上有一名年輕的青衫道人走了過來。
這名青衫道人很年輕,五官都很俊秀,他在江灘上的霧氣裡似乎走了許久,但身上的衣衫卻一點都沒有被染溼。
這名青衫道人似乎只是在江灘上漫步,順便想些事情,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但隔着很遠的距離,卻偏偏看了李三魚一眼。
雖然只是遠遠的一瞥,李三魚的心中就有一種寒意生成,他直覺有些不對。
也就在這一剎那,他後背微微一痛,就像是有細針扎進了衣衫,他還未反應過來,只覺得整個後背已經發僵。
一種讓他的血肉麻痹的氣機,正以可怕的速度朝着他的體內擴散。
“嘿嘿!”
“昨日喊人送信給鐵策軍的人,應該就是你?”
一聲細微的冷笑隨即傳入他的耳廓。
李三魚呼吸一頓,不知爲何,他此時腦海之中第一時間閃現的,卻是唐高中的身影。
幾乎隨着這個念頭在他腦海之中閃現,他體內的那些黃芽真元盡數順着他的右手經絡噴薄而出。
噗的一聲,一顆深紅色的彈丸從他的袖中噴射了出去,此時他的右手也幾乎不能動彈,這顆彈丸直直朝着前方射出,卻是落向前方的江面。
他身後發生的人一聲驚呼的低聲怒喝,似乎也完全想不到他渾身已經無法動彈,竟還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江灘上,那名年輕的青衫道人也是面色微微一變,他微微擡手,似乎想要控住那顆深紅色的彈丸,但也就在這一剎那間,轟的一聲,那顆深紅色的彈丸已經猛烈的爆炸起來。
一片驚呼聲響起。
無數條粘稠的火焰灑落在江面上。
尋常的火焰落在水面上,便自然瞬間熄滅,但這一條條火焰墜落在水上,卻是漂浮在水面上,繼續燃燒,滾滾的白汽和濃煙不斷朝着天空飄去。
“你簡直是找死!”
一隻手掌落在李三魚的後頸上,一股陰狠的氣息順着他的脊椎直入他的氣海,瞬間將他的一切氣機都鎮壓下去,也直到此時,李三魚眼睛的餘光裡纔看清這名乘着青衫道人的出現而偷襲他的修行者。
這是一名樵夫裝扮的男子,四十餘歲的年紀。
這名樵夫模樣的男子直接單手提起李三魚,朝着前方的江面就掠了出去。
與此同時,那名青衫年輕道人也是幾個起落就到了李三魚和這名樵夫的面前。
“這種火油彈,的確是鐵策軍無誤了。只是不知道是哪路做事不小心,竟然被這樣的人物跟了上來。”樵夫裝扮的男子臉色極爲陰沉,對着這名青衫年輕道人說道。
這名青衫年輕道人面目俊秀,但此時臉色卻反而比這樵夫模樣的男子還要陰狠,他微眯着眼睛看着李三魚,寒聲道:“死到臨頭,竟還敢鬧出這一出。等會就讓你嚐嚐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