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夜晚的原始森林,和白天完全是兩個世界。
常年在山裡討生活的山民,如果在太陽落山的時候還沒能走出樹林,那麼哪怕是距離有人煙的地方只有幾個小時的路程,也寧願選擇在山裡過夜,而不是走夜路穿過森林。
當然都知道,這是爲了躲避危險,可這危險來自哪裡,誰也說不清楚。
老一輩的人會講,夜晚的樹林裡會有夜貓子出來活動,危險性太大。再加上晚上能見度太低,會很容易迷失方向。尤其是樹林裡到處都是一片黑暗,周圍又都是各種各樣的聲音,會使人的心理壓力突然被放大,容易造成情緒上的崩潰。
更有的人說,晚上樹林裡有鬼打牆,一旦遇到了,除非等到天亮,否則永遠都走不出來。
不過王平倒是聽獸醫講過一個還算科學的解釋。因爲森林當中到處都是植物,而在夜晚,因爲光合作用的減弱,植物進行的有氧呼吸會消耗森林裡較多的氧氣,釋放出二氧化碳。所以夜間的樹林裡,含氧量要比白天低得多。人長期在這種環境下趕路,很容易造成大腦缺氧。也就難怪會產生心理上的壓力。嚴重的,甚至可能還會出現幻覺。
不過達木格兩人似乎打定了注意要儘快離開這裡,所以即便是天色已經完全黑掉,也沒有要宿營的意思,依舊沿着河邊在趕路。
大概也是因爲河面還算寬闊,加上夜晚風大,會不斷帶來新鮮空氣。所以在岸邊趕路,倒是沒有那種令人壓抑的古怪氛圍。
在河岸的另一邊,顧朗和王平也在趕路。一人一獾,保持着落後達木格兩人大概50米的距離,遠遠的吊在兩人的後面。
無論是顧朗還是王平,都不甘心就這麼放達木格兩人離開。
就先不說偷獵的問題,王平甚至懷疑起先在河面漂過的屍體也和兩人脫不開關係。畢竟他倆是最早擺脫了黑熊的追擊的,反而是顧朗和王平耽誤了許多功夫。顧老三又接連吐到虛脫,在河邊待了許久。可即便是這樣,卻依出現在了兩人的前面。
中間這段時間裡到底發生了什麼,王平很是懷疑。
夜晚的風聲很大,又是從西邊吹過來,不但掩蓋住了顧朗趕路的聲音,同時還帶來了前面達木格和納庫圖的交談聲。和顧老三的默默無語不同,達木格兩人這一路一直在不間斷的說着話。
當然了,其實顧老三也想找個人說話來着。在這種黑暗的環境裡趕路,腳下永遠沒有個堅實的地面,全是軟踏踏的落葉,周圍又是各種各樣樹木的陰影,動不動就會從灌木叢裡飛起不知名的野鳥,或是竄出去什麼小動物,嚇到某人哆嗦。可惜王平壓根沒辦法和他交談,而且爲了防止被達木格兩人察覺到,王平也禁止某人自說自話。
顧老三嚴重懷疑,前面那兩個貨一直在交談,怕也是爲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免得疑神疑鬼的自己嚇自己。
好在這一路王平肯讓他抱着,有“老大”在懷,多少還有點安全感。
王平也是沒辦法了。這黑燈瞎火的,離得遠了,顧老三下一秒就敢帶着哭腔叫喚。可離得近了,又總要分出精力來躲開某人的大腳丫子,免得被這貨踩死或者踢到河裡去。
尤其是天色越來越黑之後,爲了跟上王平,他往哪走,顧老三就往哪踩。
在連續被踩了幾次尾巴,又被某人數度踹翻之後,王平也就老老實實的爬進了顧老三的懷裡,任由這貨抱着了。
又走了一段路之後,在河對岸的樹林邊亮起了一道光柱。因爲天色完全黑了下來,又沒有月亮,達木格兩人打開了一支手電。
顧朗一陣羨慕,嘴裡哼了一聲,不過卻沒敢抱怨什麼。
先不說手電因爲某人的原因落在了山裡,此刻就算有,他也不敢打開。
先是遇到黑熊,接着又遭遇了持槍的偷獵者。哪怕不是頭一次,也夠讓人後怕了。只不過也正因爲有過一次經歷的底氣在,顧朗纔敢這麼吊着追下去。雖說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能做些什麼。
王平有些後悔之前沒返回去拿落在樹上的腰包了。眼下雖說自己還能認清楚方向,可在野外,如果不清楚周邊的城鎮座標,認識方向又能如何呢?
而且沒了手機,就無法定位和聯繫外界。這讓王平有些擔心,萬一直播間裡沒人報警,又或者報警了,對方是按照手機的定位來尋找的,那麻煩就大了。
此時,無人機早就沒電了,手機上還開着的直播間自動切回了手機攝像頭。然而直播間裡除了一片黑暗之外,根本啥都看不到。
沒有圖像,沒有影子,只有不斷響起的風聲,樹葉的婆娑聲,還有偶爾傳來的夜貓子的叫聲。
在這一片聲音當中,某種動物經過發出的踩踏聲,顯得是那麼的微不足道。
熊是一種很記仇的生物,尤其是黑熊。
在北方的山林裡,如果有人跑山,年長的前輩總會告誡後輩,不要隨意去惹山裡的黑熊。如果實在避不開惹到了,就要斬草除根,看着它一家老小都死掉,否則後患無窮。
這不是老人們隨便瞎猜,而是多少血淚的教訓,赤裸裸的告誡着後人。
不過無論是王平還是顧朗,顯然都是沒有這種覺悟的。達木格倒是很清楚這點,連夜趕路的目的也正是因爲此事。
“我們休息一下吧!已經走了這麼遠了,那黑瞎子還能追來不成?”納庫圖有些氣喘,隨口問着。
“不行!”達木格皺眉說道:“若是往常,避開也就罷了。可是這次被那畜生髮現了我們的貨,它不會放過我們的!”
“媽的!都是那個華夏人!”納庫圖罵了一聲。
“算啦,估計他的下場和薩斯戈一樣,你就別去計較一個死人了!”達木格冷聲說道。
“和薩斯戈一樣?呵…”納庫圖突然冷笑了一聲,撇嘴說道:“薩斯戈可是被你……”
“夠了!”
走在前面的達木格突然轉身,手裡的手電直直照着納庫圖的臉,用陰冷的語氣說道:“你最好管好你自己的嘴!薩斯戈是被黑瞎子咬死的!如果你記不住,我就幫你記住!”
“ciao……”
納庫圖擡手當着眼睛,帶着不忿,不情願的低聲說道:“知道了!叔叔!”
“叔叔”兩字壓着重音發出,達木格冷哼了一聲,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對岸的樹林裡,顧朗貓腰躲在一顆樹後,揉着被磕到的額頭,嘴裡低聲咒罵:“靠,有病啊,回頭瞎照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