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瑤?這是你的名字?”宇陽怔怔開口,不爲記憶突然復甦的這點,只爲這簡單的兩個字,自己好像聽過,不在記憶,只在冥冥。
“亂問什麼!還不快修煉,你真想讓我在裡面呆上十年、八年?”一聲斷喝,打斷了宇陽的思索,白衣思瑤性格一如既往,蠻橫而任性。
宇陽搖了搖頭,將思緒收了回來,自己再不開工,還真不知道她會暴走到什麼程度,“誰讓自己遇到了她……”
按照思瑤所講,也按照九天飛雲訣所述,修爲想要再次提升,所有的關鍵都在靈力的累積。
宇陽閉上雙目,心神回收,一點點往下延伸,探視着自己的身體,而這,也是築基過後,宇陽獲得一種能力,內視。神識不斷延展,宇陽識海之中見到了自己的經脈,也見到了自己的丹田。經過八次淬鍊的身體,無論是經脈還是丹田都變成了清白色,而非宇陽以前從醫書上看到的青紅之色。
“嗯?”宇陽一聲輕疑,神識一突,渾身抖了一抖,“還好,一切似乎還好,有感覺,而且也夠堅韌。”
“難道這也是七轉虛無訣的傑作?”宇陽自問。
“廢話!姐姐還能害你不成?”思瑤很是光火,“我說弟弟,你還要磨蹭到什麼時候?”
“好!好!好!”宇陽恨恨出聲,“這就開始!”
宇陽放下擔憂,心中法訣一起,正式投身到了解救思瑤的大業之中。這一次,宇陽決定直接從七轉虛無訣開始,誰讓這功法這麼霸道呢?
時間一天天過去,宇陽丹田之中木靈之氣也日漸充溢,隱隱已見飽和之態。宇陽知道,接下來就是努力讓氣態靈元轉化成液態,然後又是積累,最後化液爲固,成就金丹雛形。周而復始,直到七系金丹完成。
“哎!二十天了,總算將丹田勉強填滿,看來這丹田、經脈寬闊也不是沒有一點壞處啊。”宇陽感慨,“這樣下去還真要不少時間啊!”
宇陽吐出一口氣,正要繼續用功,突然,將頭扭向了通道之處。
“小師弟!小師弟!”隨着聲音響起,一個胖胖的身影現了出來,邊跑邊喊,“快,快,你哥哥出事了!”
“什麼!”宇陽倏地站起身子,幾步搶上,一把楸住驚波領口,“快說怎麼回事!”
“咳!”驚波艱難地吸了口氣,雙手用力分開宇陽手掌,“就在上面,師父正在救治!”
“救治!”宇陽腦中轟然作響,腳下一顫,“怎麼回事?”
砰!
宇陽一衝而出,撞開膳堂門戶,身子定在了那裡。
摩天木下,膳堂之外,兩個紫衣垂手而立,直直地看着自己。兩人之間,一個身影躺在那裡,陌生而又熟悉。
“哥哥!”宇陽悲呼一聲,踉蹌一步。
“哎!”枯榮真人側轉身子,微微嘆了口氣。
宇陽終於看到了那張臉,那張熟悉的臉,剛毅、親切,然而此刻卻失了顏色,蒼白、晦暗,額頭更有一絲黑色抹之不去。
“哥哥。”宇陽顫抖着手,輕輕碰到了那張臉,冰冷。
“怎麼會……”一滴清淚悄然滑落,那冰冷不只是手,更在宇陽心裡。一年不見,卻是如此場景。宇陽曾經無數次想過,重逢的日子,相遇的畫面,或是雲端,或是九華山上某一個地方,應該是喜悅和溫馨,擁抱和笑聲,怎麼可能是這樣的情形,一人淚流一人冰冷?
“宇兒,”枯榮真人輕輕開口,“你哥哥沒事,爲師已經給他喂下了迴天丹,休息一段時間就會醒來。”
“呼!”宇陽吐了一口氣,微顫着探了探鼻息,還有一絲,剛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師父,哥哥他……”
“放心。”枯榮真人拍了拍宇陽的肩,扭頭看向了一邊的紫衣老者,“純元師兄,都是你做的好事,害我宇兒這般難過!你倒說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呃。”純元真人尷尬地側過臉去,避開了兩人的目光,尤其是宇陽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昨天早晨,新波說要下山一趟,見見親人,我也不好阻攔。哪知,一個時辰之前,新波捏碎了我給他的信珠,等我趕到,卻發現他已經這樣。當時我也不敢停留,抱起新波急急趕了回來,只在新波身上發現了這個。”
純元真人說完,手中多出一朵紅色的小花,遞了出來。
“薔薇?”枯榮真人拿着紅花查看了一下,語氣怪異:“妖族本枝?”
“不錯!這的確是妖族本體的一部分,而且是極爲精華的一部分。”純元真人重重點頭,聲音有些不確定,“除此之外,枯榮師弟可在新波腦海發現了什麼不妥?”
“不妥?”宇陽駭然失色,緊張地看着兩人,“難道是妖邪傷害了哥哥?”
“這倒不是!”枯榮真人搖頭,順手將薔薇遞給了宇陽,“這花已經殘敗,看這架勢,倒不像是傷人,更像是救人;新波腦中的妖族精華,我剛纔也看到了,不過卻幾近消散,想來也是承受了不小的衝擊。”
“喔?”純元真人猛然擡頭,瞪視着枯榮真人,一臉的震驚和憤怒,大喊出聲,“妖邪就是妖邪,怎麼可能救人!枯榮師弟一代宗師,竟然青紅不分,信口雌黃,莫非忘了自己身份不成!”
“哼!”枯榮真人一甩衣袖,也是厲聲喝問,“事實就在眼前,純元師兄爲何死不承認,難道就因爲令妹之事,便要將天下妖族統統化爲邪惡之輩!”
“你!”純元真人一時語塞,指着枯榮真人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久久眼眶開始泛紅。
“罷了,此事是枯榮不對,不該提起舊事,純元師兄寬心。”枯榮真人幽幽開口,眼前似乎閃過千年之前那場浩劫,那個可愛的小師妹。
純元真人低頭,白髮在風中輕舞,多了幾分淒涼和蕭瑟。半餉擡起頭來,蒼老的面頰上添了一點淚痕,朝着枯榮真人搖了搖頭,“這事不怪師弟,是我自己放不下。不過師弟,我們這九華二怪,互相說說還是可以,這話可千萬對外人提不得,我九華可是天下正道五鎮之首。”
“哎。”枯榮真人搖頭,“說什麼九華二怪,我倒希望只有我一個怪物就好,倒是師兄何時才能放下執念……”
“不要說了!”純元真人擺手打斷,看向了宇陽,“先把這事解決了,我再去調查新波受傷之事,敢傷我弟子,一定要付出代價!”
“好!”枯榮真人應到,伸手遞向宇陽,後者卻毫無反應,“宇兒?”
宇陽此刻,呆呆地站在那裡,頭腦之中一片迷惘。從自己一觸到薔薇開始,心中就開始打顫。薔薇,宇陽見過,也玩過,但是卻從來沒有像這朵,有着這麼奇怪的感覺。或許是因爲師父說了這是妖族的本枝,或是裡面有着充沛的妖元。但是,宇陽知道,這些都不是。因爲,宇陽看着薔薇,莫名地想到了紅姨,都是一樣的紅,一樣的美麗。沒有理由,只有冥冥之中的感覺。
但是,這個猜想和疑惑,很快就得到了解答,只爲思瑤一聲低呼“族人”。宇陽明顯地感覺到薔薇輕輕顫了一下,很輕很輕,但是宇陽感覺到了,更聽到了一個更加微弱的聲音響在腦海,“還在……好……好……”。之後便沒了聲音,也許有,但是宇陽卻沒有心思去聽,因爲這個聲音是宇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紅姨的聲音。
“真的是紅姨?”宇陽心中驚濤駭浪,不是因爲害怕,只是因爲擔心,能逼迫紅姨、山叔不惜用本體保護,卻依然重傷了哥哥,這樣的對手,這樣一個不知道是誰的對手,到底會不會傷害紅姨他們,又會傷害成什麼樣子,宇陽心中沒底,也更加空蕩。
“紅……”宇陽大喊,話到一半卻生生嚥下了最後一個“姨”字,因爲宇陽看到了師父遞過來的手,還有純元真人疑惑的目光。
“這花真紅。”宇陽憋了口氣,吐出這麼一句話來,順手交還了薔薇,目光卻一直盯着。
薔薇一離開宇陽掌握,還不待枯榮真人接過,隨風而起,居然化爲漫天紅塵,消散在空氣之中,一如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
“這……”宇陽怔怔開口,擡頭追索着變淡的紅塵。
“這樣也好,省了我們不少功夫。”枯榮真人收回目光,“想來這妖族已經完成了使命,主動撤回了法力。”
“呼!”宇陽如釋重負,是收回不是消散,既然能收回,想必紅姨他們應該沒事吧。只是紅姨那話到底是什麼意思,那個“還在”是什麼,是新波,還是自己,或者是別的,宇陽想不明白。
“好了,既然事情都解決了,我這便帶新波回去。”純元真人看了看宇陽,開口說道。
“慢着!”宇陽一步跨出,護住新波,“哥哥還沒有甦醒,也沒脫離危險,純元師伯你不能這麼做!”
“呃?”純元真人愕然,擡起的手僵了一下。
“不錯!宇兒說得很對,你那金霞峰地熱太劇,整天都是煉器的砰砰之聲,哪像我青雲峰山明水秀,還是等新波醒了再回去不遲。”枯榮真人說道,“而且你會治病救人麼?”
“你!”純元真人被嗆得不輕,自己徒弟居然自己做不了主,轉頭瞪着宇陽,看來這小子對自己很有意見哪,最可恨的是枯榮真人居然把自己地方貶得一文不值,誠心是幫着他徒弟讓自己難堪,“罷了,新波就留在這裡,你們可要仔細照顧,如有疏忽,我一定不會……”
“純元師兄放心,新波在這裡安全得很,絕不會再出意外的。”枯榮真人一臉得意,能看到與自己齊名的“二怪”之一出醜,心中暢快不已。
“哼!”純元真人冷哼一聲,騰身而起。
“師父,純元師伯他不會真的生氣了吧?”宇陽微微有些不安。
“他?你純元師伯他怎麼可能會生氣,怕是巴不得把新波留在這裡,要不他怎麼可以放心地去追查兇手?”枯榮真人大笑說道,隨即面色一黯,“你純元師伯早年妹妹被妖族所害,性格由此古怪,九華山上誰不知道他是出了名的護短,而且他的護短可是沒有任何理由,更不問對錯,比起爲師更不講理,否則怎麼敢與爲師並稱‘二怪’。”
宇陽點頭,心中對純元真人的埋怨少了一分。
“宇兒,這事來得有些突然,更有些蹊蹺,你可要小心一些。”枯榮真人轉身看着宇陽,一臉的憂慮,“而且,我擔心這事是衝你來的。”
“衝我?”宇陽低頭思索,自己從未得罪任何人,更沒有任何仇家,怎麼就會是衝自己來的,而且這一開始就是衝自己最親近的人。
“難道會是因爲她?”宇陽心中想到了一個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