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叫一聲哥哥,可是她的聲音還未出口,輕展軒已如鷹翔一般的轉眼就飛掠而出了數丈,那灼亮的燈籠只片刻間便被他拋在了身後。
遠遠的有打鬥聲傳來,必是歐陽永君奮力的抵擋着儲容山的相追。
這一刻不止是如沁,就連輕展軒也是感動了,感謝歐陽永君,是他的無私,他的大度,他的放手,他的支援,才讓此一刻的自己與輕展軒終於暫時的逃開了東齊一干人的相追。
夜風涼涼的襲在身上,無數的街景倒過,“軒,爲什麼是你獨自一人前來,爲什麼甄陶沒有隨你一起來?”倘若不是歐陽永君及時出現,恐怕自己與輕展軒真的很難離開。
“甄陶他有事回去老家了。”輕輕的迴應,他的聲音轉眼就湮滅在無邊的風中。
明明受了傷,可是輕展軒還是奮力的衝向城牆的方向,只要在這皇城裡多呆上一刻,他再次失去如沁的可能就愈大,他是東齊人人恨之的西楚逍遙王,所以這東齊的皇城裡根本就容不得他。
如沁緊緊的貼在他的背上,身後遠遠的地方似乎有一道道的亮光閃過,還是有人在不停的追着他們的方向,卻已被輕展軒慢慢的甩了開來。
城牆,就在不遠處,只要出了城牆,一切就都有了希望。
“沁兒,摟緊了我,要出城了。”
兩隻手臂纏繞在他的頸項上,溫熱的氣息拂在他的耳邊,酥酥癢癢的讓輕展軒恨不得把她嵌進了自己的身體裡,真怕呀,就怕她有什麼閃失,幸好,這東齊人恨着的是他,幸好她是東齊的公主,所以她纔可以安然無恙。
可是自己這樣強行的帶走了她,必是讓清心皇妃傷心了吧,想想清心皇妃望着如沁的那份焦慮,天下父母心,爲了如沁,爲了她的孃親,將來他必要找出那個殺害如沁外公的兇手,一是要爲自己伸冤,二也是要爲了如沁的外公報仇。
避開過一應的巡邏的士兵,輕展軒如履平地一樣只貼上了那城牆的牆壁慢慢的向下滑去,那壁虎功讓負在他背上的如沁只驚得閉上了眼睛。
一切都只憑着她對輕展軒的信任,相信他絕不會讓自己摔了,只是他的傷……
微垂的頭依然還可以清晰的看到他白衣上的血漬,卻不敢言語,生怕擾了他向下攀落的專注,可是心裡卻還是在不住的擔憂。
終於,當他平穩的落在地面上,兩個人一起如釋重負的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自由在這一刻又寶貴的降臨在她與他的身上,卻是她離舍了纔剛剛相認的孃親與父皇纔有的代價。
這是怎麼樣的一種痛楚的離舍,雖然不甘心,卻是她的別無選擇,她終於還是把心裡的天平傾在他的一頭,軒,如果這一生你負了我,那麼你對不起的不止是我,還有生我的父母,更有那在身後爲你擋着風浪的歐陽永君。
我負了他,他卻爲我拼卻了一切,心裡不住的回想着剛剛發生的那一幕幕,不捨的淚潸然而落,溼溼的落在他的頸項上,一滴一滴。
那一抹微涼讓輕展軒不由得一震,卻依舊沒有停下腳下的步子,迅速的向着前方而去,只要他們還在東齊的國界,他就永遠也不能安全,他要帶着如沁離去,回到西楚,纔是他與她的天地,他與她的幸福。
只是幸福,爲什麼是那般的遙遠?
不間歇的走着,如沁卻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她開始不放心歐陽永君了,剛剛在離去的那一刻她天真的以爲歐陽永君也是父皇的孩子,所以父皇並不會給他責罰,可是愈走愈是讓她感覺到了不對,真怕自己與輕展軒帶給歐陽永君的是磨難,似乎父皇從來都不喜歐陽永君,所以當年歐陽永君纔會成爲了東齊送給西楚的質子,而其實父皇甚至從未在意過歐陽永君的生死,只因爲對阿瑤的寵愛便隨意的任由她駐紮在邊域開戰,這一切讓她不由得要擔心起歐陽永君了,“軒,你停一停。”擔憂讓她再也不敢前行。
輕展軒不由得放慢了腳步,只將如沁穩穩的放在地上,“沁兒,你是擔心他,是嗎?”其實不止是如沁,輕展軒也在擔心,可是如沁的身子讓他放不下她,這東齊的皇城外
便是一片荒野,冷冷的夜風不住的吹過來,月亮也早已躲進了雲層中,他不敢更不想把如沁放在這僻冷的地方,倘若發生了什麼,便是他一輩子的悔。
如沁抓住他的大手,“軒,我只怕父皇不會放過他,而且還有那個儲容山。”歐陽永君如此爲她,她又怎可這麼無情的拋棄歐陽永君呢,將心比心,歐陽爲了她所付出的太多太多,多的只讓她此生無以爲報。
“沁兒,我懂得你的心思,可是我們這樣子回去,便是等於羊入虎口再也出不來了,況且把你丟在這荒山野嶺中我真的無法放心,請你原諒我的自私,我不想再讓我們的孩子出現任何的閃失了。我輕展軒不是貪生怕死之人,明日裡只要遇到了前來迎我的暗影,我自會放心的把你交給他們,否則我不會離開你半步。”坦誠的說完,讓如沁不得不動容,輕展軒說得沒錯,有她在他便沒有辦法施展他的一切,可是歐陽永君呢?
她不放心,每一想起心裡總有一種負罪感,“軒,可是我真的不放心他。”
“沁兒,即使現在我回去了,城裡的打鬥也都已結束了,我能做的也便只有等待,只有到了明天才能知道你父皇對歐陽永君的懲罰,那麼陪着你一起等與我回去等在城裡,這是一樣的結果。”他試圖說服如沁,因爲不止如沁心焦他也一樣心焦,真想不到在最關鍵的時候幫助自己的居然是歐陽永君。
聽着輕展軒透徹的分析,如沁這才點了點頭,他說的沒錯,此時真不是他回去的最佳時機。
回握住她冰涼的小手,“沁兒,其實剛剛在我們離開的時候我還看到了芸清的影子,她的紅衣從來也不曾變過,那抹紅色就在街角的轉彎處,也讓我看得清清楚楚,放心,有她在歐陽永君不會吃虧的。”
眸眼一閃,“那倒是我眼拙了,有芸清在我便放心了大半。”
終於說服了她,輕展軒重新再背起如沁,真怕這樣趕路讓她累壞了身子,可是這周遭的一切還是讓他警惕着,能逃出皇城來已經是奇蹟了。
慢慢的,胸口有些痛,新傷連着老傷在這一刻悄然的涌上他的身體,咬着牙,不住的前行中,汗意只越來越濃。
終於,眼前慢慢的黑下去,他驚懼的停下再把如沁放在了地上,望着她的臉漸漸有些模糊,“沁兒,我的傷只怕……”一句話還未說完,人便已倒在了那冰涼的地上。
心在這一刻灼痛的無以附加,他果然傷了,而且傷得極重,否則以他的精力是絕不會任自己隨意的倒下的,爲了她,他也不會,爲了她,他才受了傷,有些傻,有些笨,然而這傻這笨卻讓她感動,讓她淚落。
暗夜裡,如沁穩了穩自己那一顆有些慌亂的心,蹲在他的身側,抓住他的手臂時,那溫熱的觸感讓她放下了心,聽着脈搏,她終於吐了一口氣,只是內傷,並無中毒的跡象。
手指掐着他的人中,雙眸炯炯的盯視着他,期待着他的醒來,會的,他一定會醒來,但是他的傷卻沒有辦法立刻就好了的。
月光下,他的臉第一次慘白的讓她心疼,握緊了他的手,想要給他更多的力量。
慢慢的那一雙眼睛終於睜了開來,帶給她的是光明,是欣喜,是一份暫時的安心。
“沁兒,你沒事吧。”他醒來最先關心的不是他自己,卻是她……
“軒,我沒事,你傷了,再不能趕路了。”幸虧剛剛他沒有趕回去皇城搭救歐陽永君,否則不但救不成歐陽永君,還會把他自己也搭進去。
夜空中,雲層更厚,月亮再也鑽不出來了,手上突覺一涼,象是雨點,竟是要下雨了,“沁兒,要下雨了。”無風,所以這雨絕對的躲不過。
爲了趕路和安全,他一路所行都是偏僻的山路,此時,四處望去,兩個人正在一座山中,如沁真不知道要如何躲過這場雨了,輕展軒受了傷,更是舉步維艱,更何況這周遭除了樹林子就是樹林子,根本就沒有任何避雨的地方。
輕展軒側目望去,虛弱的笑道,“沁兒,三年前我曾經來過這裡,如果我記得沒錯,這附近有一個山洞,你扶着我起來,我們
一起去那裡避雨。”
如沁一手抓着他的手臂,一手扶着他的頭,拼盡了力氣,輕展軒卻還是沒有站起來,一張臉也更加的蒼白了。
“沁兒,把手給我。”看到了如沁眸中的擔憂,輕展軒有些不忍了,握住了她的小手,柔軟的溫暖着他的心,下定決心的運氣,那胸口只疼的讓他甚至在這冷夜裡也沁出了汗,另一手拄在地上,再一使力,終於晃悠悠的站了起來,咬牙堅持着,“沁兒,我們走。”
這一回,換着如沁攬着他的腰,可是他的高大陪襯着她只更加的嬌小瘦弱,隨着他手指的方向,兩個人一瘸一拐的向着那山洞而去,空中繼續飄落着雨點,慢慢的變大也打溼了他與她的衣裳,輕展軒急了,“沁兒,你先去,我慢慢就追過去了。”真怕如沁淋了雨染了風寒,她的寶寶呀,那是她的命根子一樣,甚至比他還要重要,他知道。
雖然有些嫉妒寶寶,可是卻不得不爲她着想。
“不……”她倔強的搖頭,倘若不是因爲自己,他又怎能受如此重的內傷,說什麼她也不會扔下他不管。
“沁兒,乖,倘若病了,就不好了。”阿瑤告訴他如沁有了身孕的那一刻,他開心的一夜都未曾閤眼,想象着寶寶的出世,想象着如沁燦爛的笑容,所以他立刻沒有任何猶豫的就來接她了,想要與她一起走過那十月懷胎的辛苦卻甜蜜的日子,他與她一樣也更愛着屬於他們的寶貝。
環在他腰際的手依然緊緊的,她不鬆開,“軒,走吧。”雨夜中,肆虐的冷意加上那不住落在衣衫上的雨點讓如沁冷得直打寒顫。
“阿嚏……”
一個噴嚏打出,輕展軒更急了,“沁兒,如果我記得沒錯,過了那個小土坡往右走就到了,你先去,看看有沒有吃的和柴火,否則這一夜我們可就難熬了。”
知道他的用意,又是讓她先去躲雨,可是她怎麼會離他而獨去呢,“軒,以後的路,不管是平坦還是坎坷,我都希望我與你可以並肩的走過。”
無奈的點頭,再也拗不過她,輕展軒只得繼續暗自運氣盡可能的加快自己的速度,不想讓自己連累了她也病了,那麼他此來帶給她的便不是幸福,而是磨難了。
終於,黑暗中輕展軒看到了那黑乎乎的山洞入口,“沁兒,到了。”拉着她走進去,這山洞平常便是山中的獵人和路人避雨的地方,所以並不隱蔽,走進去,角落裡甚至還插了一根火把,只有一根,卻足以帶給他們光明,那火光比起外面的黯黑不知亮了多少。
欣喜,那一角還有稻草和柴禾,再四處找去,卻沒有吃的。
如沁把輕展軒扶到了稻草上,“軒,你歇歇,我來點火。”
一身的溼衣,倘若不烘乾了,不止是她自己,甚至連輕展軒也極有可能染上風寒。
輕展軒只得坐在那稻草上閉目運功調養聲息,耳邊是如沁不停走來走去的腳步聲,他知道是她在搬着那些柴禾,倘若他好好的,那一點點的柴只需三兩下便都挪到了山洞的中央,可是他現在就象是一隻受傷的虎,竟然連這一點點的事情也做不來了。
火點燃了,如沁走到輕展軒的身邊,“軒,烤烤火吧,不然你一身的溼。”說着的同時她的臉也不由得紅了又紅,自己的衣衫又何嘗不是一身的溼呢,不敢垂首看去,因爲即使不看她也知道那衣衫早已緊貼在自己的身上,那一身的曲線……
朦朧中,輕展軒緩緩睜開了眼睛,經過短暫的調息之後雖然他還不可能完全的恢復,但是卻已經可以動了,抓着她的手站起來,看着她的臉酡紅如胭脂,瞬間就明白了她的拘謹,一笑,她是他的妻,是他寶寶的孃親,她的身子早已讓他看光光了,又何來這樣的羞赧,可是如沁就是抑制不住的臉紅心跳。
挪步走到那火堆旁,輕展軒拉着她坐在身邊,輕輕的靠在一起,暖暖的火光讓身體漸漸的有了暖意,潮溼的衣服也在慢慢的烘乾,火光讓一切都變得如斯的美好。
他倚着她,她也倚着他,在黯黑的夜裡,幸福正在悄悄的降臨,可是他的傷卻無法讓前面的路繼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