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餘悸地坐回原位,另外兩人都用一種諱莫如深的表情看着我,似乎對這一番古怪的動作很是好奇。
我知道這種動作只會讓人懷疑是精神有問題,可是現在,我已經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如果,如果再殺人怎麼辦……如果沾到這些東西,我徹底淪陷了怎麼辦……
看了我一會兒,老漢拉開一條板凳,在桌對面坐下來。點起了那杆老煙槍,他送到嘴裡嘬了兩口,吐出了一陣煙霧。劣質菸草的味道瀰漫在小小的房間裡,吸入肺葉裡的空氣都有些微的麻痹感,好似在這嗆鼻的味道里,隱隱又有種上癮的滋味兒。
“演空,你不是說等着女的來了,就肯說實話嗎。我老漢也算是講信用,一沒有對你用刑,二又把這女的好好治療伺候着了,你是不是也要遵守你的承諾?”
盧踐肉色的脣瓣微微抿起,即使身陷囹圄,還是那樣雲淡風輕,“署長說話算話,我很佩服,不過我想,你要問的答案,我沒辦法給你。”
重重地放下煙槍,老漢渾濁的雙眼裡開始慢慢變深,露出了一種深不見底的威壓感。這種感覺我明白,那是真真正正見過血纔會有的。
“我老漢年輕時候當過馬匪,當過山賊,手裡的人頭不算少。好人有,壞人也有,偏偏還沒有殺過和尚。”敲了敲煙槍,他捻滅灑出來的菸絲,眯眼說,“我看得起你,喊你一聲演空大師,你不要蹬鼻子上臉。”
盧踐還是淡淡然的樣子,“我也說了,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你儘管問,答案我就不能保證了。”
將菸嘴送到嘴裡,老漢深深吸了幾口,接着突然站起身,一下子捏住盧踐的嘴巴,將燒得通紅的煙槍頭子送了進去!
用力捅了兩下,老漢臉上露出了兇殘的表情,毫不留情地在裡面搗動起來。
由於距離很近,我敢保證我聽到了一陣嘶啦聲,那是皮肉被燙傷的聲音。不一會兒,從盧踐的嘴角流出了粉色的血水,順着下巴滴到了袈裟上。一點點暈染開來,如同一朵盛開的蓮花。
捂住嘴巴,我不敢讓自己發出的嗚咽*來。可是當事人卻還是滿不在乎,神情平淡,只是額頭暴起的青筋暴露了他的感受。
“我問你,當時山洞裡那麼多人,爲什麼就剩下你們兩個人還活着?”老漢啵一下拔出煙槍,頭子處還有淡淡的血色。
咳嗽了兩聲,盧踐弓身撐住桌子,嘔出一口血水來。慢慢地直起身,他用衣袖擦了擦嘴角,聲音變得有點模模糊糊,“當時我們離出口近,跑了出來。”
“是嗎。那你怎麼解釋,那口銅鐘裡面燒焦的屍體?”老漢顯然不吃這套,“要不是有人故意把洞口堵住,七十幾口子人,能一個沒跑出來?”
“自作孽,不可活。”扔出這麼一句話後,盧踐選擇閉緊嘴巴,一個字都不肯再說了。
逼問了一陣之後,老漢見他的嘴巴和蚌似的撬不開,轉而將矛頭對準了我。儘量擠出一個和善的笑容,老漢笑眯眯地看着我,殊不知那笑容在他臉上已經扭曲變形,簡直達到了能止小兒夜啼的地步。
“女娃娃,你來說,當時到底是怎麼回事?”老漢問我,“那菩薩像被人砸爛,露出了裡面的火藥,這事你們知不知情?”
我僵在那裡,呆愣愣地望着他,腦袋不自覺地開始搖頭,“不,知。”
“銅鐘,是誰推翻的?”
“不,知。”
“那,另外三個提前出來的人,和你們之間有什麼關係?”
連續幾個問題問下來,我一直是在搖頭,說不知道,這徹底激怒了老漢的怒火。他哐當站起身,板凳被帶翻在地,接着走到土牆那裡,用力轉了轉上面的燭臺,接着整個牆和古代機關一樣,緩緩轉動過來。
轉過來後的牆上,一個男人四肢被分別綁住,成了個大字型,黑色的頭顱低垂着,嘴角隱隱還有鮮血。原本那一身破舊的補丁上衣不見了蹤影,精瘦赤裸的上身上全是齜牙咧嘴的傷痕,血紅的鞭痕炸開,翻出了裡面的嫩肉。
是東皇御……
是東皇御!
瘋了一樣想要衝過去,卻被老漢一腳絆倒在地,那條板凳卡住了我的腰,他就坐在板凳之上,將我壓得動彈不得。
東皇御!
我的嗓子喊不出聲音,被我不停地嘶吼,傷上加傷,灼燒的痛感陣陣上涌。可是我管不了許多,不停地伸手,想要碰碰他。
他的兩隻手腕被粗壯的麻繩綁了一圈又一圈,整隻手都變得烏紫,無力地耷拉在那裡。黑髮掃着他的額頭,還有幾根稍長的掃到了他的雙眼,整個人看上去那麼脆弱,令人心疼。
醒醒啊,你睜眼看看我!
不停地用着心有靈犀,眼淚爬滿了臉頰,模糊了雙眼,我只能用力地眨着眼,迫幹淚水,不敢錯過他一秒鐘。
似乎是聽到了我的呼喚聲,低垂的英俊頭顱慢慢動了動,接着發出了一聲無意識的嚶嚀。
太吵了,笨蛋……
腦袋裡傳來了他虛弱的回答。
接着,東皇御慢慢擡起頭,黑曜石般的雙眼睜開,對上了我的。這時候我纔看清楚,他的眼角受過重擊,有些開裂,充血使得眼白部分變得通紅。
“這還說不認識呢?看你們倆這黏黏糊糊的勁兒,還想騙人?”幽幽地來了一句,老漢一腳踩在我的手背上,接着慢慢碾壓,疼得我咬碎一口牙,“快說,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
重重地喘了幾口氣,密密麻麻的痛感適應了一些,我憤怒地擡頭,望着頭頂上的這人,“不知道!”
鼻嗤一聲,老漢一點兒也不意外我的回答,“好嘛,這狗剩子說不知道,你也說不知道,都是兩個硬骨頭。可是老漢偏偏要好好啃上一口,看看到底是我的牙口厲害,還是你們的骨頭厲害!”
說罷,他慢慢站起身,捏緊拳頭,朝着東皇御的另一隻眼角處狠狠砸去!
這力氣之大,打得東皇御整個頭都偏向了一邊,遲遲沒有擡起來。慢慢的,紅色的液體一滴一滴地濺到地上,就在我的眼前,摔碎在塵土裡。
摩挲着中指上的一隻鐵戒指,老漢饒有興致地說,“你不是很硬嗎,擡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