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段時間裡,整個客廳都很安靜。福寶探着腦袋跑出來,想要叫喚,被我一把捂住嘴。它懵懵懂懂地趴在我懷裡,乖巧地沒有叫嚷,只是歪頭看着。
東皇御聚精會神,只花了一刻鐘就畫好了肖像。那人像栩栩如生,在水中久久不散,反而慢慢地凸顯出來。落下筆,東皇御坐在銅盆面前,汗如雨下。
現在,只剩下等待了。
白蠟燭燃燒得只剩下一點點,燭淚滴答落在了桌上,那本筆記本依舊毫無動靜。
時間所剩無幾,九根蠟燭一一熄滅,直到最後一根也熄滅的時候,我們寂靜了許久。東皇御啞着嗓子,說,“失敗了,散了吧。”
就在我們失望的時候,外面的大門突然響了起來。
咚咚咚,咚咚咚。
我提起精神,試探地問了一句,“是誰?”
外面沒有人說話,敲門聲一直在繼續。
這時候,白盤上的筆記本突然刷刷翻開,門外響起了一道男聲,“我來拿我的東西。”
素姝控制着門口的吊蘭,打開了門。
門外空無一人。
但是腳步聲越走越近,走到了我們身邊。我們坐着未動,呼吸聲都輕上加輕,生怕驚動了對方。
我模模糊糊能夠看到一點波動,有一隻灰色的手形狀的東西伸出來,放在了那本筆記本的封面上。就在它觸碰到的那一瞬間,那盆清水頓時有了動靜。
水面中的那個人面突然發出了一聲慘叫,接着眼睛轉動,口中吐出鮮血,恢復了五感七覺。東皇御雙指豎起,口中念出法決。人面漸漸安靜下來,成了一道霧氣,霧氣消散後,水面上出現了一幕場景。
人面的主人--陳亮站在許清泉後面,視野是他的背影,突然,一道頭髮席捲而來,綁住了他的脖子,將他狠狠拽了過去!
最後一秒鐘,陳亮痛的大喊一聲,失去了意識。死了。
十秒鐘的記憶播放完畢,水面一下子炸開,白盤上的筆記本也翻回了首頁。陳亮最後的生之靈火,徹底在天地間湮滅。
信天嘆了口氣,“沒想到,許清泉就是幕後黑手,陳亮真是羊入虎口。”
“按照這麼說,魘現在控制的對象是許清泉?”素姝說,“那確定下目標,我們就能夠制定計劃了。”
東皇御遲遲沒有說話,他看着那本筆記本,思考着什麼。
我想,這時候該把我的發現告訴他們了,“我不同意這個看法,許清泉沒有被魘控制。真要說的話,這是他們之間的合作。”
在上次見許清泉的時候,我就發現他的魂魄有點重影的樣子,就像是又在上面覆蓋了一層什麼,我向紀悅詢問,也證實了這個發現。
“你們剛剛有沒有注意,”東皇御緩緩開口,“那縷頭髮不是從許清泉身上冒出來的,而且自始至終,許清泉都沒有任何異狀。”
“也就是像天咫說的那樣,許清泉在養着魘,給它餵食。”
聽到這裡,信天一拍大腿,“你這樣一說,我突然想起來了,那幾個被害人之間的聯繫!”
一張張資料展開,謎題終於豁然開朗。
死掉的人中,有在環宇商貿上班的職員,有死前一天出入過商貿大樓,還有家住在環宇附近的。包括紀悅,她那天慶生的地點,就是環宇六樓的酒店包間。
這樣一來,事情就全都清楚了。這也可以解釋,爲什麼許清泉最近會財運亨通,一定少不了魘在一旁的協助。
“素姝,信天,你們繼續看牢許清泉,只要有什麼異動,立刻通知我!”東皇御猛站起身說。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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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一棟居民樓面前,我有些無語,“所以,上門給人看風水,和抓魘有什麼關係嗎?”
東皇御理了理襯衫,輕描淡寫地說,“抓魘是個持久戰,不妨礙我打打牙祭賺個外快。”
電梯叮咚打開,我小跑着跟在他後面,“那關我什麼事,還非要我帶上紀悅?”
他理直氣壯地說,“這家人說家裡鬧鬼,你手頭上現成就有一隻,不用白不用!”
忽略我的抱怨不平,無良的天師大人直接給我來個鎖喉,拖出了電梯。
我們敲響了客戶家的大門,不得不說,這家人門前貼滿了符咒,左一個觀音右一個門神,別說鬼怪,就是人也不敢靠近了。
來開門的是個個頭小小的孩子,他目光沉沉地掃了我們一眼,“你們是誰。”
東皇御指了指自己的名片,“陵異事務所,東皇御。”
小孩接過了名片,左右看了看,才說,“你們進來吧。”
坐在沙發上,那小孩也一屁股坐到了對面,直勾勾地看着我們。他雖然個頭不高,但是總給我一個違和感,一雙黑黝黝的眼睛看得我頭皮發麻。
我清了清嗓子,“小朋友,是你父母喊我們來的嗎?”
小孩掃了我一眼,說,“小朋友,是我喊你們來的。”
看我被噎得半死,東皇御在一旁偷笑,湊到我耳邊說,“人家是袖珍人,都快四十歲了。”
那小孩,不,那男人姓宿,他在半個月前第一次向事務所提出*,然後幾乎每天都會打電話催促一次。中間張玄海也上門過一趟,查看了一下,並沒有什麼問題。宿先生卻一直強調說不行,而且給出的價碼不斷上飆,東皇御這個視財如命的終於親自上門了。
東皇御在房間裡走了兩圈,說,“你這房子什麼問題都沒有,物件擺放也很妥當。”
宿先生的聲音一下子尖銳起來,“不可能,這房子一定有問題,不然我怎麼會夜夜做惡夢!”
惡夢?
我和東皇御對視一眼,心裡留了幾分注意。自從魘出現後,關於夢的字眼,我們都有點草木皆兵。
他繼續說,“半個月之前,我第一次開始做夢。那是一個老房子,不知道是明朝還是清朝時候的,房間很小,一張牀,一個梳妝檯。一個穿着白衣服的女人坐在梳妝檯那裡,一直不停地哭,不停地哭。我和她說話,讓她別哭了,誰知道她反而哭得更加大聲,我的腦袋裡整夜都是哭聲,根本睡不着!”
“那女人長得什麼樣?”
他剜了東皇御一眼,“她背對着我,我哪裡知道?不過,雖然她身材比較嬌小,但是應該是個成年女人了。”
我有些想笑,再嬌小還能嬌小過他嗎?
宿先生估計是有讀心術,狠狠瞪了我一眼,說,“我不是開玩笑,要是她光哭就算了,她現在居然開始回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