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屍的說法我聽過,我從前聽老人家說,有人專門幹收屍這種行當,將屍體在土裡養着,然後倒賣給別人。不像現在是因爲屍體值錢了,當做古董珍藏,在那個時候,屍體是可以興旺主人的。
比如說,年輕女屍,算好八字,可以給家中早亡的男子當做陰婚對象,合葬到男子墓中,即使在地下姻緣也算數;胎死腹中的嬰孩,或者是流產生出的成形的孩子,會被人從腳底開上個洞,往裡面灌滿水銀,安插在墓*口,成爲那些達官貴人的看門人。
還有一種更加陰損的,人埋到了土裡,卻用一種封鎖的術法,將人的魂魄封在地底,經年累月下來,鬼魂因爲怨氣而變得威力巨大。但是就算成爲了厲鬼,還是要聽從主人的趨勢,有的去謀財害命,有的乾脆一起帶去地府,成爲鬼僕。
這就是活着給人當牛做馬,死了還要爲人奴僕,可見養屍是件多麼齷齪無德的事情。
沒想到今天見到了一個活生生的養屍現場,我吞了口唾沫,有些不敢想象。這屍體都被養了這麼多年了,那鬼的威力得有多大?
這時候,素姝又問我,“那墓裡埋的人,屍首是完整的嗎?”
我眨眨眼,試探地問,“這還有什麼名堂嗎?”
“當然,”她好脾氣地解釋,“屍體不完整,鬼魂會更加怨恨,如果是出生就殘缺的人,那幾乎是養屍的最佳選擇。”
“如果,我是說如果啊,這個屍體天生殘疾,而且還是個嬰兒,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素姝同情地看了我一眼,站起身扔下一句,“那就祝你好運,中了個大獎,保證你家宅不寧、禍事連連了。”
愁眉苦臉地坐在桌前,我覺得心裡一沉。果然,我這個招鬼體質,倒黴起來都是加倍的!
沒有等我愁苦多久,門鈴響起,打開門,木眼拎着一個塑料袋走了進來。他放下柺杖,一瘸一拐地走進了信天的房間裡。因爲枉死,不能吃香火,信天的靈位還沒有立起來。
木老跛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兒,打開塑料袋,裡面全是紙錢和元寶。接着,他從裡面掏出一個銅盆,放在了信天牀上。將牀上擺上蘋果和三牲,再將只活公雞放在牀頭,木老跛從衣櫃裡拿出了信天的一件衣服,扔到了外面。
一切落在眼裡,我輕聲唸叨,“衣冠冢。”
木眼聞言看了我一眼,接着扭過頭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立衣冠冢,最開始是起源於戰場上死在沙場的將士,屍骨殘缺不全,無法運回家鄉,於是家中的妻小就拿他的衣物,埋進棺材裡。據說這樣能夠造成一個假象,讓勾魂的鬼差能夠將這個人算作是正常死亡,因爲枉死的人會一直在枉死城徘徊無法投胎,這樣一個小把戲使得鬼魂能夠進入輪迴。
木眼爲信天立衣冠冢,大概也是希望如果天地間還有一絲殘魂,能夠得以超脫。
紙錢元寶在盆中燒起來,木眼給我也遞了一摞,我接過來,蹲在他身邊慢慢燒着。燒了一會兒,木眼拿起那件襯衫,丟進銅盆裡。
火沾上了袖子,慢慢燒起來,可是這時候,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一團污血從衣服裡滲透出來,慢慢地越來越多,最後滴滴答答連成一片,將盆裡的火都澆滅了。木眼一下子放開手裡的衣物,手上沾滿了血跡。緊接着,那件衣服一下子兀自飄起,暴力地將牀上的所有供奉打翻。
“咯咯咯!”
公雞大聲地啼叫起來,被綁住的雞爪子不停掙扎,想要撲騰下牀。偏偏,它的去路被衣服擋住,矇頭包裹住。黑色的襯衫裡不停地冒出凸起,公雞撕心裂肺地大叫着,最後終於安靜了下去。
等待了好一會,那一塊凸起都沒有反應,木眼一下子拽開衣服,那隻公雞被撕扯得稀巴爛,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血口子,在往外咕嚕冒血。
木眼沉默了良久,起身收拾着東西。我想要撿起那件衣服,被他大聲呵斥,“別碰!”
我愣了愣,“上面的黑氣已經散掉了。”
“就算你有雙天咫,你也看不透人心。”木眼神色複雜地望了我一眼,撿起那件衣服,扔到火盆裡,燒了個一乾二淨。
是,我確實看不透。但是我明白,信天在剛剛回來過,並且,還會再回來。
臨走前,木眼扔下一句話,“頭七晚上,我還會過來。你們倆,一個也不許走。”
距離第七天的晚上還有四天,信天的臥室被封了起來,奇怪的是,我一點也不害怕,更不用說素姝了。我想,我們大概還有些隱隱的期待。
古墓的事情樑教授又和我討論了幾次,出人意料的是,那之後再沒有出現死人的事情。按照素姝的說法,那古屍那麼厲害,開了殺戒之後是不會收手的。不知道這平靜背後,它又在暗暗打着什麼主意。
這天早上,我接到了一個信息,讓我去樓下的茶餐廳見面。
沒有號碼顯示,也沒有任何身份信息,我隨手扔到一旁,懶得理會。
過了一會兒,手機嗡嗡響起,屏幕上的一連串444讓我抽了抽眼皮,按下接通,“陸判,你居然還會幹這麼幼稚的事情?”
那邊男人的聲音冷如冰霜,“統一配備,我有什麼辦法。”
我忍住不去吐槽地府通訊部的惡趣味,接着開口說,“你還有臉見我?不怕我給你來個打擊報復?”
“隨便,紅燒馬蹄我都答應。”
什麼情況,寶貝馬都能拿來犧牲,這回又有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了?
沒等到我的迴應,陸判很不耐煩,“快點,不然我現在就上去了!”
權衡了一會兒,我開口,“你等我一會兒,我馬上就來!”
時間上午九點,剛剛開業的茶餐廳裡,我和陸判互相瞪着眼,一旁四隻大狗在哼哧哼哧吃着肉骨頭,臉都恨不得埋到碗裡去。
按住抽搐的嘴角,我按捺下心裡的暴躁,“所以,你喊我過來就是看一羣畜生進食的?”
“當然不是,”陸判淡淡地說,“順便付賬,我沒有人民幣。”
那幾只狗聽明白了我說它們畜生的話,朝我一通狂吠。我冷笑一聲,朝它們一陣齜牙,吼得比它們還帶勁兒。
以爲變成狗,身上的黑氣我就看不見了?保不準是什麼作惡多端的傢伙,變成了狗,還改不掉身上的臭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