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逐漸深沉,林夕陽抿了抿脣,方纔蕭寧的話足以證明他的清白和那種特殊的能力。
把全部的檔案遞給蕭寧,林夕陽放緩聲音道:“那三具屍體的身份已經確認了,我們發現了一個微妙的事實。”
剛打印出來的檔案傳來一股油墨的氣息,蕭寧推了推眼鏡,全神貫注地瀏覽過去。
胡學義,四十八歲,普通公務員,有兩個兒子。
侯海琴,四十三歲,胡學義的配偶。
季晨——
瞳孔剎那間收縮,蕭寧的呼吸急促起來,這個名字他並不陌生。
季晨,五歲,胡學義和侯海琴的養子,生母是季月。
“確定是季晨嗎?”蕭寧的喉嚨有些乾澀,攥着檔案的指節微微泛白。
不認識的人死亡,和認識之後再死亡,對於人來說是截然不同的。
就像是路上死了條流浪狗,人們甚至懶得去瞥一眼,可在那條流浪狗死掉的前一天,人們恰好給它起了名字,不過就是這麼一個名字,就足以讓不少的人落下淚來。
人就是這樣的生物,蕭寧也不例外。
怔愣了一下,林夕陽的眼底升騰起一抹疑惑,“確定了,怎麼?”
蕭寧尚未回話,林夕陽又補充道:“事實上,胡學義一家有四個人,另外一個是他的大兒子胡志高,可單是憑身高,就可以否定這一點了。”
受驚之後的蕭寧稍顯失魂落魄,他張了張口道:“你們警察就這麼草率?”
“怎麼可能?”林夕陽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雙手抱在胸前道:“我們可以好好地做了血液鑑定,你別忘了,那天收集的血可足足有六十五千克呢。”
“所以——”冷靜下來的蕭寧再度開口,“你們發現了什麼?”
林夕陽找自己來絕對不只是爲了講述他們的新發現,她一定是想從自己這兒知道些什麼。
面色閃現一抹焦躁,林夕陽沉聲道:“兇手絕對不可能只是這幾個人。”
看來他們也發現不對勁了,蕭寧暗道。
“錢昊調查了一下,前不久胡學義的銀行賬戶上莫名其妙多了五十萬,而宋怡的手機消息也顯示,她似乎一直跟蹤劉長宗,所以我們懷疑這是個無聯繫的連環案件。”
“你覺得第一個案子中,季月和劉長宗被殺是宋怡和胡學義等人乾的,可是他們三個和季晨的死卻是他人所爲?”蕭寧開口。
林夕陽微微點頭,“事實上那個人也幾乎確定了,那五十萬已經取出來了,可是我們並未在他們家裡發現,而胡志高卻又恰好這時失蹤。”
臉龐上的疑雲越來越重,蕭寧的眼眸中萌生出一抹警惕,既然如此,一切真相大白,林夕陽爲什麼還要聯繫他?
之前爲了破案和洗清嫌疑,蕭寧無可奈何之下只能將夢境的事告訴林夕陽,可眼下他卻無法自制地後悔起來,一旦林夕陽對他產生惡意,隨之而來的便是萬劫不復的深淵。
“跟我來。”高跟鞋在地板上再次發出清脆的聲音,望着林夕陽玲瓏有致的背影,一抹血色在蕭寧的瞳孔中一閃而過。
攥緊拳頭,蕭寧搖了搖頭,不,殺了林夕陽雖然能夠掩蓋夢境,然而這可是警察局,下一秒他肯定就會被逮捕,得不償失。
老老實實地跟上去,走廊裡的光線暗淡幽深,外面嘈雜的聲音像是來自另一個世界。
徑自推門而入,幾張疲憊不堪的臉龐同時擡起,周青皺起眉頭望着蕭寧,好大一會兒卻堪堪回了句:“來了?”
、
這是什麼情況?蕭寧有些反應不過來。
視線落在衆人對面的玻璃上——那是一面顏色深沉的玻璃,玻璃的另一側也是個房間,裡面坐着一個垂頭喪氣的男人。
蕭寧恍然大悟,那是審訊室。
“我們已經逮捕了胡志高,只是他一直矢口否認,對於錢的去向也始終不說。”壓低聲音,林夕陽湊到蕭寧耳畔說道,“我們希望你能根據那些夢境找出線索和破綻。”
原來如此,蕭寧稍微鬆了口氣,頷首坐下,凝視着胡志高的臉龐。
審訊開始。
這一次坐在胡志高面前的是林夕陽。
“錢是你拿的吧?”
“不是。”
這是假話——林夕陽面無表情地在筆記本上記下。
“爲了五十萬塊錢就殺死自己的親生父母,你良心過得去嗎?”
“我沒殺他們!”
這句話......存疑。
“可是案發當天有人在煙花廠看到過你的車。”
“我,我我,他們早就死了!”
這句話是真的——林夕陽有些怔愣。
都深秋了,爲什麼還要開着冷氣?視線裡的胡志高搓了搓手臂,不安地起身,手銬發出細碎的聲響。
“坐下!”林夕陽厲聲喝道。
一旁輔助的警察走上前,陰沉的臉色寫滿了毫不留情。
不對,望着玻璃另一側對話的兩個人,蕭寧的心絃一顫。
到底是哪裡不對?兩人的對話在蕭寧的腦海中回放,不管是謊言,還是真話,都並沒有不對勁的感覺。
可是視線一投向兩人,蕭寧心頭便陡然叢生一陣古怪的感覺,像是迪士尼電影裡進了綠巨人,怎麼看怎麼奇怪。
有節奏地敲擊着桌面,周青佯裝無意地扭過頭來,道:“發現什麼了嗎?”
蕭寧搖頭,還未開口,門外傳來一陣喧囂的動靜。
“周隊!”咚咚咚的敲門聲響起。
“進來。”周青臉色鐵青。
“周隊,西區的那幾個小子逮住了,人贓俱獲。”刑警小孫一臉喜色,激動得唾沫星子橫飛。
周青揉了揉太陽穴,頗爲頭疼道:“先關起來,”末了又補充了一句,“多少貨?”
小孫臉上笑意更甚,“足夠他們幾個孫子關五十年了。”
這是——販毒?嚥了口唾沫,蕭寧再一次意識到了警察局的恐怖。
哪裡不對?把喧囂的聲音拋之腦後,蕭寧努力讓自己的心神冷靜下來,目光死死地盯着胡志高。
竟然是這個?
意識到的那一剎那,蕭寧噌的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怎麼可能?
伴隨着椅子落地的哐啷一聲,所有的視線都集中在蕭寧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