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被車輪碾過,全身上下的骨頭像是散了架般疼痛,拼命地睜開雙眼,單純無辜的臉龐映入眼簾。
許是昏迷時間太長,神志尚未完全恢復,整個世界都被虛化,蕭寧唯一可以看清的便是眼前的這張臉。
熠熠生輝的、彷彿被遺棄的小動物一般的清澈眼眸。
一剎那回過神來,後背滑下涔涔冷汗,蕭寧呻*吟着出聲:“張奕期,你不能再一意孤行下去了,既然你知道我和那個人接觸過,也應該明白,我之所以現在能好好地和你說話......”
“啊?”毫不留情地打斷,張奕期失望地撇了撇嘴角,“你的意思是——你沒按老師說的做?什麼啊,我還以爲學長你是勝者,沒想到只是一個逃兵。”
“我不是逃兵,”蕭寧咬緊牙關,努力不讓自己被體內殘存的藥力打敗,他攥緊拳頭,全身的血液逆流,臉龐漲紅,“我是倖存者。”
輕笑着擺了擺手,張奕期顯然對蕭寧失去了興趣,他起身走到一旁,這時蕭寧才恍然注意到,不遠處躺在地上的張秋山已滿臉鮮血。
吸入的**更多,張秋山此時尚未醒來,睡夢中他疼得眉關緊鎖,臉部肌肉不斷地抽搐。
不過這一切都沒有引起張奕期一絲一毫的心軟,他面無表情地從口袋裡掏出一把沾滿鮮血的小刀,開始在張秋山臉上一下一下地划起來。
“不管怎麼說......他是你父親。”面色蒼白,蕭寧不由露出一抹苦笑,他竟然也會說出這種話。
張秋山,民族企業家,家境貧寒的名牌大學生,畢業不久後便成爲一家大型公司的執行總裁。
這是百度詞條上的介紹,不過事實卻是殘酷的。
將張秋山的婚姻狀況和其事業經歷結合起來,便可得知,他之所以在事業上平步青雲,是因爲娶了那家大型公司董事長的女兒,後來,這個野心勃勃的男人逐漸展露出自己的能力,沒過幾年,張秋山和妻子離婚了,令人愕然的是,所有的財產幾乎都歸爲他所有。
張秋山的前妻不堪受到欺騙,最終選擇自殺,留下年幼的張奕期。
方纔在周青的辦公室裡,蕭寧看到這一個詞條的時候就覺得不對勁了。
......
“這是什麼?”辦公室裡,周青看着依舊散發着淡淡光亮的顯示屏,驚愕地瞪大了雙眼。
林夕陽湊過去,皺眉道:“說起來剛剛蕭寧就是看到了這個,才突然要去找兇手的。”
一言不發地打開電腦,周青沉默地瀏覽過去。
這是一篇新聞——即便是在這種緊要關頭,周青都莫名覺得有些哭笑不得,他們明明拼了命地封鎖消息,李珂那小子還是找到了一個新聞。
“人氣主播消失,海妖的詛咒是否還在繼續?”
新聞中沒有出現案件和屍體的描述,不得不說是不幸中的大幸。
突然,周青目光一滯,呼吸急促起來,鼠標上下滑動,他又重新瀏覽了一遍。
爲什麼?
時間......時間是不對的。
在李珂的新聞稿中,鍾維平也就是第二個死者,他並非是在井浩嘉死亡的那天消失的。
照片中顯示,井浩嘉死亡的當天,鍾維平正在十月祭現場做轉播,而後他獨自一人離開,晚上到了十月祭裡的一家酒店,第二天,他偷偷一個人出來,神色倉皇,晚上再次回去。
也就是說,案發的時間並非他們推測的三天之前,而是前天到昨天那段時間。
不,搖了搖頭,周青的眉頭擰成了一道麻花,怎麼可能?法醫鑑定是不會錯的,相比之下,李珂的新聞作假的可能性倒是更大一些。
“現在該怎麼辦?”深呼一口氣,林夕陽看着一籌莫展的周青,嘴脣抿成一條線。
頹然地把電腦合上,周青仰面躺在椅子上,深色的胡茬在昏暗的燈光下更顯滄桑老態,他無可奈何地搖搖頭:“還等怎麼辦?等吧。”
“你這是什麼話?”羊脂白的臉上暈上一層薄怒的緋紅,林夕陽惶恐不安地瞪大了雙眼,“你明知道蕭寧也是.......”
大片流雲在城市上空穿行而過,天壁湛藍如洗,海風裹挾着清冽的氣息從一望無際的彼端奔來,碧藍的波浪奮不顧身地撞上礁石,粉身碎骨成白色的泡沫。
十月祭辦公大廈頂樓天台。
遠處的風景如此賞心悅目,可此時此刻發生的一切卻讓人沒有絲毫放鬆的心情,更確切的說,蕭寧神經緊繃,目眥欲裂。
張秋山的臉上已經佈滿魚鱗狀的劃痕,然而卻仍未醒來,張奕期又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拇指大小的瓶子,嘴角勾起病態的笑容。
純白色的粉末落在張秋山的臉上,一點一點被鮮紅色血液浸透,咕嚕冒出細小的水泡。
“啊!”
一聲慘叫劃過蒼穹,張秋山像是一條落入油鍋的鯉魚,陡然跳了起來,雙手捂在臉龐上驚慌地大叫。
可傷口已經存在,而粉末也滲入血液,他這一捂,反倒使得傷口更加疼痛難忍。
“奕期?這,這是怎麼回事?”尖銳刺耳的聲音摩挲着鼓膜,張秋山緩緩把頭轉向蕭寧,驚恐地大叫道:“你想幹什麼?”
都這個時候了?他還沒搞清楚是什麼情況?
蕭寧沒有理會,只是轉頭看向張奕期,銳利的目光定定地直視着張奕期的眼睛,“你的僞裝確實不錯,對我的話無動於衷,是因爲你足夠自信。”
張奕期笑了笑,直到這一刻,蕭寧才豁然發現,少年的臉第一次放鬆下來,換言之,他以前的每一個笑容,都是假裝的。
“不愧是學長,沒錯,按照計劃,就算我殺了這傢伙,也不會有人懷疑我。”
“可是現在計劃被打亂了。”
“這確實讓人頭疼。”
聽着蕭寧和張奕期你一句我一句的交談,張秋山就算是一頭霧水,也隱隱約約明白了什麼。
他緩緩向後退去,雙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右手不着痕跡地向下,蕭寧緩緩摸索到鞋底,金屬的觸感不像往日般令人生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