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父趕緊擺手打斷,“你按照先前說好的去辦吧!”
蔣秘書點頭,拉開門出去,裴淼心卻怔怔望着自己的父親,“爸……”
裴父一囧,趕緊過來安撫女兒,“沒事兒,沒事兒淼心,你爸我還撐得住,不用你替我們操心。”
“剛纔我聽到什麼破產清算?”她一直就知道裴父這幾年公司的經營狀況不好,也曾不只一次地聽裴母提起過,要她求曲家注資。
同曲耀陽結婚的這三年,她一直都躲在自己的小婚房裡不太出門。沒常回家也沒常瞭解家裡的情況,卻不曾想,這次回來,家裡竟然已經完全變樣。
裴父害怕女兒擔心,安撫着她在沙發上坐下,“就是公司裡的一些事情,你不懂,但是也沒有什麼,只是之前借的貸款要還,欠銀行的利息也要還。這樣那樣的討債的加在一起,公司的流動資金已不足夠,再加上你爸我也確實年事已高,這些身外物沒了也就沒了,最重要是我們一家人還在一起,開開心心就行!”
“可是我聽我媽說,我們家已經資不抵債……”看到強撐着也不想讓自己擔心難過的裴父,裴淼心只覺得心疼不行。
“陳媽!”裴父立時不高興地側頭望着身邊的陳媽,“是不是太太又跟小姐亂說了什麼?”
陳媽也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彎身,“老爺,夫人也是關心老爺和公司,不想你們……”
“我說過多少次了,我裴建德向來就不是喜歡靠兒女關係出人頭地的男人!淼心是我唯一的女兒,我害誰都不能害她,只要她生活得幸幸福福健健康康,這就行了!以後少讓夫人在小姐面前說些有的沒的!”
陳媽點頭應下了,卻也悄悄抹了幾滴眼淚。
裴淼心看着家裡一片蕭條,再去看裴父明明疼痛難受,卻還要強撐的悲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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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留在家裡吃了晚飯,裴母出去周旋了一圈回來,面容雖然憔悴,可那些親戚朋友看到裴家已經這般,自然是再無人願意蹚這渾水,借錢給他們。
裴父遠遠看到老婆進門,快步過去攬了她在肩頭,輕聲哄着已經沒有事情。
“那要怎麼辦?以後我們要怎麼辦?我不想看到老公你辛苦了一輩子建立起來的一切,一下就一無所有,那是你的心血啊!”裴母靠在裴父的肩頭,吟吟哭了起來。
“沒有錢我們可以再賺!沒有公司我們也可以再開!就算是一輩子的心血,也比不得你跟淼心在我心裡的位置!就算公司沒有了,至少我還有你們!”
裴母靠在裴父的懷裡吟吟哭個不停,裴淼心便站在餐廳的門邊遠遠看着自己的父母,默默掉着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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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裴家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暗黑,裴母本來執意要將裴淼心留在家裡過夜,可又想到那些無孔不入的狗仔,若是看到曲家的媳婦無緣無故在孃家留宿,指不定又是一番大寫。
小姑娘似的裴淼心,裴父裴母一邊送她出門,一邊還依依不捨。
家裡一切還好的時候,人人都說她是個瘋癲到有些沒心沒肺的小姑娘,卻不曾想,嫁作人婦的這幾年,她確實是懂了不少的事情。
“這麼晚了,你自己怎麼沒開車來?要是沒開,那叫輛車再走!”裴母掏掏錢包,想給女兒一點零用錢,可是錢包翻出來了,纔想起中午請幾個闊太太吃飯的時候,已經花得所剩無幾。
裴父見裴母這般,趕忙又遣陳媽上樓去拿了他的錢包下來。
裴淼心想要推辭,可眼見着父親還是把錢包裡面大半的現金都分出來給了自己。
這要怎麼辦?拿還是不拿?誰來教教她該怎麼辦?
“對了,耀陽他現在對你好嗎?”說話的人是裴父,其實這個家裡頭,又有誰不知道,她跟他,到底是因爲什麼才結的婚。
裴淼心強撐着,點頭,“很好,耀陽他對我很好。”
“那他在外頭的事情……”已經不是秘密的秘密,父母在她的面前向來就不大提,可是現下情況不同,她知道他們也是真的擔心,萬一裴家的一切真的完了,那便再沒有什麼可以支撐他們之間的婚姻。
“他前兩天還回家陪我吃飯了,我給他炒了西蘭花,還有青菜。”她說的時候實話,不怕他們再找人去查。
“那他……可有關心過我們家的事情?”裴母還是忍不住打岔。
“說些什麼儘讓孩子操心的話!”裴父趕忙將她打斷,又去撫了撫女兒的小臉,“關於你和耀陽,爸爸從來都不想多說什麼。但是,爸爸希望你明白,不管我們家變成什麼樣子,在這個社會上還有沒有地位,只要爸爸還有一口氣在,就絕不會隨便讓人欺負你!今天我們容他忍他,是因爲你真心真意地在喜歡他,你還願意跟他在一起!但倘若一天不了,他還要害你傷心,即便是拼了這條老命,爸爸也絕對不會答應!”
裴淼心紅了眼睛,衝爸媽點了點頭,這纔打開門出去。
從家裡出來的路並不算長,她沒有叫車,也沒有搭乘公交,就拽着剛纔在家裡,爸爸分了一半給她的鈔票,順着小路一直走一直走,走到舊傷復發、腳疼得不行也捨不得停下來讓自己休息。
她走了好長好久,待到回身時,才發現整個人已經站在熙來攘往的大馬路上。
她不知道要去哪裡,索性便一直站在公交車的站牌前發呆,有人開車經過,叫了她的名字,她低頭,才發現這個人是曲臣羽。
他正好開車經過這裡。
“要去哪裡,我送你?”
她定了好久的神才道:“奶奶最近好麼?我想去看看她老人家了。”
他側過身來開了跑車的車門讓她進來,“還是老樣子,不過這麼晚了你還要過去看她,是不是有什麼事情?”
她猶豫着還是坐進車裡,想要張嘴求他,可是掙扎了半天還是沒有出聲。
曲臣羽邊開車邊透過眼角餘光觀察了她半天,沉默了一會,才道:“其實……有什麼事情你不一定要跟我奶奶說,跟我說也是一樣的。”
他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窘迫和擔心。
裴淼心咬了咬脣,“我沒有什麼要跟奶奶說的,也沒有什麼要跟你說。臣羽哥,我知道你跟他一樣,都是在商場裡做生意的人,怎麼可能不知道我們家裡發生的事情。現在好多親戚朋友都在躲我們,奶奶還願意讓我去看她,你還願意開車載我,我就知道,你們並沒有要躲我的意思,所以,我更不會在你們面前亂說些什麼,尤其是,奶奶的面前。”
他的擔心一眼就被她看穿,曲臣羽側過頭仔細望了望這小女孩,她原是要比她的模樣堅強許多。
“不管怎樣,你在生活上有什麼需要都可以打電話給我。你跟我哥的關係……我只能說一句無能爲力,畢竟我左右不了他的事情。只是我跟我奶奶都更喜歡你,你的聰明和細心她不是看不出來,以後如果有機會,我一定會幫你。”
“謝謝!”她點頭,想到現如今家裡的一切,卻還是開不了口。
裴家發生的那麼大的事情,就連曲臣羽都知道,一向洞悉先機的曲耀陽則更不可能不明。
他明瞭卻也並不主動去提,不提就是沒有要幫忙的意思。她還算清楚自己在他心裡的位置,是就算恬不知恥地去求,他也只會我行我素地做他要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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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看到裴淼心來,自然是一萬個歡欣,拉着她的小手在牀前說了很多很多的話,說到爺爺都有些嫉妒起來,非要哄着她早些休息。
“淼心,淼心你記着,耀陽也不是那麼狠心的人,只要你再堅持堅持,再忍一忍,那孩子我清楚,他只是還不知道誰纔是真正對他好的人。”
裴淼心笑笑,幫奶奶掖好被角才轉身離去,“其實夏芷柔也挺好的,耀陽喜歡她,這不才是最重要的東西?”
從臥室裡頭出來,照顧奶奶日常起居的護士正好在門口喚了她一聲,說:“裴小姐你來得正好,老夫人在家裡唸叨了你一天,正說想見你。”
“奶奶爲什麼突然想要見我?”
“朱醫生下午來看過了,說是老夫人現在的狀況不是太好,癌細胞擴散得厲害,已經沒有藥物可以控制,半夜裡就會疼痛,疼得她一宿一宿地睡不着,而她這個年曲,已經不再適合做化療。”
裴淼心的心狠狠抽攪了一下,“那朱醫生還有沒有說別的東西?”
“有。她說老夫人現在的疼痛已經加劇,人也多半時候不大清醒,原來還能喝的小白粥現在也已喝不下去,可能……可能撐不過兩個月了罷……”
兩個月……
很早以前朱醫生就同她說過,老夫人可能熬不過兩個月的事情。
兩個月,是她也曾答應過曲耀陽的日子。她曾經以爲他們這段錯誤的婚姻,到最後的結果能少傷害一個人就少一個罷。卻沒想到兜兜轉轉這麼半天,如此疼她信她的奶奶,她卻終究是要辜負他了。
曲臣羽拿着本書從書房裡出來的時候,正好就看到裴淼心站在樓梯口同那小護士說話的模樣。
護士說完了話就轉身離開,裴淼心擡頭時恰見到出現在前邊的男人,這才慌忙擡起一隻小手,趕緊揩過自己的眼角。
“臣羽哥……”
“怎麼哭了?”他皺眉,快步到她跟前。
“哦,沒有什麼,大概是沒休息好吧!所以眼睛有一些疼……”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他堅實有力的大手已經捏緊她的下巴迫她仰起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