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淼心一邊處理着手頭的菜,一邊就開始嘆息。
想起當年裴家破產的時候大抵也就是這個樣子,昔日的親眷朋友一夕之間全都避得唯恐不夠及時,曲母待她的態度冷淡,她也可以理解。
腰間突然落了一雙大手,溫暖而有力地,將她整個人向後圈在懷裡。
即便不用回頭也知道是他,裴淼心嬌嗔着回過頭來,“快放開,你不要命了麼?”
曲耀陽忍不住輕笑出聲:“今天才是新年的第一天,哪有你這樣的,一大早就問別人要不要命?”
她自知自己說錯話了,趕忙咬住下脣偷瞄了一眼外面,“大叔,不要這樣,待會讓你媽媽看見了不好……”
“你剛纔叫我什麼?”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他打斷。
裴淼心一怔,“什麼?”
“你剛纔叫我……大叔?”
他這樣一提醒她方覺得怔然。
對了,這是在他出事前,她對他的稱呼,可是,她總以爲他已經不記得,甚至對這個稱呼再沒有任何感覺。
曲耀陽笑着將她攬得更緊,“我終於明白自己當初爲什麼會這麼喜歡你了。”
“爲什麼?”她不解。
兩個人在廚房裡說話的時候,陳媽急急忙忙奔了進來,“三、三少爺找到了……”
兩個人牟然一驚,等奔出廚房的時候,果不其然看到一身襤褸的曲子恆,蓬頭垢面的模樣,正一邊吸着鼻子一邊泱泱去看曲耀陽道:“大、大哥,我沒錢用了,快給我點……”
……
“子恆現在的情況怎麼樣?”
看守所的會客休息室裡,曲耀陽和裴淼心早早等在那裡。
有穿着制服的民警過來看了他們一眼後才道:“聚衆吸毒,這可不是小事,而且記錄上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被人舉報關進來了。這次要不是我們早就你們家家門口埋伏,可能也不會在他毒癮犯了沒錢用時回家,直接將他給逮了。”
曲耀陽震驚回頭去看曲母,曲母的眉眼一跳,只是抿着脣沒有說話。
那民警看了這母子倆一眼後才道:“剛纔郭局長才來過電話,本來是想特殊照顧的。可是最近上頭查管的也嚴,而且這事兒已經被一些有心的媒體給知道了,只怕是兜不住,很快外面的新聞又要炒一炒了。”
“那我什麼時候可以保釋我兒子啊!”
曲母着急去問,卻叫旁邊的曲耀陽冷聲問道:“媽,您是不是一早就知道子恆吸毒的事情?”
“我、我怎麼會知道,你也知道你弟弟一向喜歡在外面玩耍,也不着家,他在外面幹什麼我怎麼會知道?”
“不知道怎麼有人說他不是第一次被關進來了?如果不是您去保釋的他,還會有誰能壓得住,沒把這事捅到我爸那去?”
曲耀陽氣不打一處來,曲母則委屈了半天,索性直接哭了起來。
裴淼心趕忙上前將他拉住,“大叔,大叔別這樣,大過年的你對媽大吼大叫的不好。”
曲耀陽深吸了口氣後看向那民警,“我能見見我弟弟嗎?”
“他現在情緒不太穩定,我建議你還是不要。不過另外,有一個女孩子一直嚷着要見你,她也是那天聚衆吸毒當場被我們抓到的。我問她有沒有人來保釋,她說她就只認得你。”
裴淼心皺眉,等真的在看守所裡見到同樣一身狼狽憔悴的夏之韻時,她才吃了好大一驚。
……
“姐夫……”
夏之韻可憐巴巴的一聲輕喚,幾乎是在看到曲耀陽出現的當場,就撲過去想抓住他。
“蹲好!”旁邊民警的一聲輕喝,駭了夏之韻一跳,只能原地蹲在牆角。
曲耀陽盯着她看了半晌,似乎當真怎麼都想不起來這人是誰。
裴淼心對她可不算陌生,輕聲在他耳邊提醒了一句他便恍然大悟。
“你怎麼會在這裡?”
“姐夫,救我!都是子恆,都是子恆非要逼我在賓館房間裡面吸毒的,我本來好好的都戒了,是他非要來找我……”
“放你的屁夏之韻!明明當初就是你引誘老子去吸的!你他媽這時候跟老子裝什麼?裝什麼,啊?是你他媽說沒錢用了才找上我的!”被另外一位民警引着進門的曲子恆,在聽到夏之韻的話後怒起衝上來對着她就是兩腳。
“幹什麼你!反了你了,在看守所裡還敢打人!”
幾個民警快速衝上前,費了好半天勁纔將曲子恆抓住,被人抓住了也不見消停,後者一邊罵罵咧咧的,一邊繼續拳打腳踢向着夏之韻的方向。
夏之韻幾下便被打得鼻青臉腫,泱泱靠在牆角的時候還在拼了命去看曲耀陽,“姐夫,姐夫,救我,嗚嗚……我姐已經被你給害了,現在還在大牢裡蹲着,你可不能再害我了啊!姐夫……”
曲耀陽看也不去看她,轉對旁邊的民警道:“到底怎麼回事?”
“是這樣的,我們接到羣衆舉報,說華興街付勝路的一間小賓館裡長期有人聚衆吸毒,所以前後我們在周圍埋伏了幾人,也是到快過年的時候才準備收隊,結果我們值班民警在年前一舉將那個窩點給端了,你弟弟曲子恆就是在那次行動當中跑掉的。”
“既然已經跑掉了,你們又爲什麼跑到我的家門口來抓人?”早就傷心難過得聲息都沒有了的曲母,眼見着兒子被擒,趕忙衝前來將他緊緊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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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警看着曲耀陽道:“其實大過年的,我們也不想整這樣的事情。可是當天行動當中被抓的幾名吸毒人員,都說認識你弟弟。他們不只舉報了你弟弟聚衆吸毒的實情,還舉報了他曾經參與夏之韻母女販毒吸毒的過程。因爲情節屬於特別嚴重,所以這次隊上纔會專門派我一定要把人捉拿到底。”
裴淼心聽到這裡,已是震驚不已,“你是說……你是說子恆還參與了販毒!”
曲母兩眼一抹黑,差點就暈了過去。
……
處理完所有事情回到家時,已經過了晚餐時間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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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淼心早早讓陳媽到看守所來接了曲母回去休息,自己又跟曲耀陽一起,跑前跑後找了很多曲市長當年的舊部,可如今時移世易,因爲曲市長被雙規的事情,很多害怕惹禍上身的舊部,根本就不敢插手眼前的事情。
也是因爲過年的關係,早在年前裴淼心就放了死機小張回家過年,現下就連幫他們開車的人都沒有一個。
曲耀陽拿着車鑰匙從看守所裡出來,卻叫裴淼心一奪,“我來開吧!”
他有些疲憊地揉了揉眉眼,“我看上去有那麼累嗎?”
她輕笑着靠在他懷裡,仰起頭來看他,“你不累,是我想要照顧你。別的大事上我幫不了忙,可是至少開車這種小事我還是可以。”
兩個人相擁着上了車子,入夜後的a市因着新年的關係,掩去了霓虹的顏色,除了街邊放炮或是成羣結對笑鬧着的孩子,便再沒有其他人了。
兩個人開車到附近一間24小時經營的便利店門口,她爲他買了速食的三明治和幾隻關東煮,“我看過了,店裡幾乎沒有什麼東西,只剩下這些,你先將就墊墊,等回家我再給你做吃的去。”
他沒有接過她手裡的食物,而是伸手過去直接拉住了她的小手,“有時候,我挺懷念跟你一起在小漁村的日子,畢竟那樣的日子要比在這裡簡單許多。”
她點頭道:“可是畢竟這裡纔是你真實的生活,就算我們都喜歡待在那樣簡單的環境,可這裡有你的親人、朋友,我相信你不會想要拋下他們,因爲你從來都是最有責任感的人。”
他盯着她笑了一會兒,伸手將她攬進懷裡,“今天你也很累了,陪我看盡這麼多人事冷暖。”
她往他懷裡鑽了鑽才道:“那我也願意陪你一起,相信我,事情還沒有到那麼壞的地步,等過完年後我們再找找,說不定真的有人願意出面幫子恆。”
“我到並非想要再找人幫他,我這個弟弟,從小比我跟臣羽都要幸運,含着金湯勺出世,闖了禍也有人爲他善後,又有我爸媽無條件地那樣寵着,確實是給他養成了一些不好的毛病。”
她看着他笑了一會兒,“這話要是換成以前,你絕對不會說的。從來只要是你弟弟跟你要錢,你都是有多少就給多少,讓他失去了自己掙錢給自己花的那份獨立和堅持,所以他今天變成這樣,也有你的一部分責任。”
“是麼,我從前是那個樣子的?”
裴淼心點頭,“嗯,你就是。”
“可能是這次在漁村待了些日子,也讓我想了許多,太過唾手而得的東西反而沒有憑藉自己的努力去獲得的東西來得珍貴,我想,子恆也應該一樣。”
“所以?”
曲耀陽開始沉思,“所以,或許這次我們誰都不應該去幫子恆,就讓他好好的,作爲一個成年男人,對自己的行爲負責。如果犯了錯,那就接受懲罰,咱們誰,都不許再幫他了!”
“是麼,看來,我是白出現了。”兩個人正說着話的時候,旁邊突然有車子經過,等車窗放下來的時候,一回頭,纔看清楚來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