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柔柔的哀求，簡媽媽哭得更是幾近暈厥。她撫住鬢角，吃力的撐着桌邊，掩嘴嚶嚶垂淚。
“爸，這大過年的，有什麼事往後再說。況且你讓小潯走，外面下那麼大雪，天寒地凍的，她能去哪裡。”
簡睿拼命勸說，可簡爸爸是硬性子，就是不鬆口，“她從哪裡來回哪裡去，我們簡家屋窄檐低，沒本事招呼她這個有錢人家的兒媳婦。這，這……”
拿起簡潯帶回來的禮品，簡爸爸一件一件往地上摔。
“我們簡家消受不起！”
看被爸爸摔了一地的年貨，簡潯哭得腰都直不起。
簡爸爸突然重重哼了一聲，衝進臥室，“呯”的甩門，把所有人拒在門外。
簡潯看媽媽，萬分委屈，“媽……”
“乖女兒，媽媽的乖女兒……”簡媽媽顫微微起身，拖着沉重的步子過來，緊緊抱住簡潯，兩女人抱頭痛哭。
簡睿頭痛欲裂，他看緊閉的門，妹妹在家裡，爸爸是不打算出來了。
“小潯，你就和那姓褚的離掉，只有這樣爸爸纔會原諒你。”今天爸爸和妹妹之間的一切隔閡全是禇昑恩弄出來的，他甩甩手就可以在遙遠的B市過得風生水起，可妹妹卻在這裡受這麼多苦，弄得大年夜也不能闔家團圓，想想就窩火，簡睿氣得整個人都快冒煙了。
簡潯抱媽媽，頭痛得都快爆開，此時除了哭，她什麼話也不想說。
爸爸是倔脾氣，和自己一個樣。眼看已經中午，爸爸再不出來該餓肚子了。
簡潯抹淚，退開媽媽的肩膀，“媽，我想我還是去外面住吧。我本來是想一家人開開心心團年的，可……沒想到惹爸爸發這麼大火，是我不孝，是我讓爸爸和你傷心了。”
“小潯，外面那麼大雪，每家每戶都在團圓，你去外面，又能住哪裡呢？”簡媽媽的眼睛都哭腫了，不過短短數月，簡潯覺得媽媽一下子蒼老。她的雙鬢，已經滿滿雪白。
爸爸也是，他那一頭烏黑的發，早就不復光澤，變得灰暗粗糙。
如果自己能聽他們的話，爸爸媽媽怎麼會老得這麼快？
“我在家裡，爸根本不會出來，我還是走吧。”濃濃的自責將簡潯淹沒，她又抱媽媽，俯她肩頭，像小時候撒嬌一樣，“媽，雖然我不能和你一起，但我喜歡吃媽媽做的滷雞爪，好懷念那個味道。”
“嗯，嗯，媽給你做。”簡媽媽眼角流個不停。
“小睿，”簡媽媽又看兒子，“你和小潯一塊去，別走太遠，媽媽做好飯就給你打電話。”
簡睿點頭，眼眶瀰漫水氣。
簡潯隨哥哥走出舊式的公寓樓，迎面走來幾位老鄰居，“喲，這不是簡家兄妹倆嗎？回來過年？”
“嗯，過年了。”簡睿衝鄰居笑，怕被別人瞧出自己的異樣，簡潯微微眯眼，也衝老奶奶笑。
“你先生呢？在家嗎？”上次她帶那個英俊的先生回來時，兩人就已經談婚論嫁，只是此刻怎麼沒見他人？
“他下午纔到。”簡潯望奶奶，天冷，嘴裡噴出一朵白雲似的霧氣。
老人們點頭笑，這才又走進樓道。
兄妹倆又往前走，幾個小孩穿着花花綠綠的新衣服，在空出來的地上玩堆雪人。耳畔到處是偷偷響起的炮鞭聲。
雪下得更大，糊住眼睛，擋住視線。簡潯擡眼，看哥哥寬厚如山的後背，心裡堆積起如腳下一樣漫長而又徹骨的冰涼。
在附近一家旅館租了個雙人間。環境一般，離家近。
簡睿開了電視，效果不好，屏幕唏唏嘩嘩的響，時而閃爍雪花。
“哥，對不起，因爲我的關係，害你也沒辦法和爸媽團聚。”很自責，簡潯坐牀畔，薄薄的嘴皮都快被她咬破了。
“說什麼呢？你是我妹妹呀，就算沒有爸媽，咱倆聚在一起也算過年。趕了一天的路，你也累了，先睡一會兒。”簡睿坐椅子裡，他對妹妹笑，然後又再移開眼神，沒有目的的亂按電視遙控。
真的，頭好痛，又好暈。
簡潯脫了鞋，拉開被子，背朝哥哥倒在牀上。
哥哥不停換臺，從那稍許的停頓裡，每個頻道都洋溢着春節的喜慶。最後，聲音停在一檔外國電影上。簡潯看窗外幽藍色的天，雪花灑灑，不時有鞭炮響聲遠遠近近傳來。
這年的新春，特別難熬！
眼淚滑落眼角，溼了枕頭。簡潯沉沉睡去，半夢半醒，突然一串震天般的響。
簡潯驀地睜開眼，噼哩叭啦，爆竹聲聲。
這聲音她知道，應該是某個家庭吃團圓飯前的祛邪炮。
簡潯的家鄉有個特點，團圓飯都在中午。此時，爆竹聲此起彼伏，大家都開飯了。
坐起身，簡潯在屋子裡左右看看，哥哥不在。
“哥……”來到沐浴間，門敞開，不見哥哥的影子。
奇怪，他去哪裡了？
哥哥不會丟下自己，簡潯拿起手機，正要拔過去，房門突然推開。
簡睿提着一個大大的多層蒸飯鍋回來，看見妹妹，他一樂，“來，小潯，咱們也開飯了。”
哥哥的架式實在威武得可怕，簡潯眼珠子都快凸出來，“你怎麼提這麼大個傢伙？”
簡睿往屋子裡走，“這些全是你愛吃的菜，媽媽昨天就開始忙，好多好多，這還沒裝完呢。”
將鍋放牀前，簡睿揭開蓋子，熱氣噴面，菜香四溢。一層又一層，豐富的菜餚令人垂涎欲滴。
“給，”將碗和筷子遞給妹妹，簡睿又變戲法般的從羽絨服的內兜摸出一瓶紅酒，“瞧瞧，哥買什麼好東西了？”
剛在回來的路上，想着過年沒酒怎麼行，簡睿轉到街邊的百貨店，買了一支廉價紅酒。他們這樣的人家，喝的不是品質，圖的只是心情。
“來，哥給你倒上，祝我們小潯來年順順利利，無憂無愁。”
接過哥哥遞來的一次性紙杯，簡潯放下。她奪過酒瓶，也替哥哥斟，“我也祝哥來年大吉大利，再給我找個溫柔美麗的嫂子。”
兩個紙杯輕撞，簡潯與哥哥舉杯，“祝爸爸媽媽健康長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