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23
看着前方的身影,沐安憂不知道這樣的遇見是不是一場偶然的意外,卻也只能,是偶然的意外!
兩年了,她好不容易走出過去,好不容易漸漸將記憶收起,好不容易有了安穩而平靜的生活,不能,再輕易的回到原點。
前面的這個男人,早已經退出了她的世界,她的舞臺,他有孩子,將來,說不定現在,已經有了妻子。
他的一切,都與她沒有任何,任何關係!
她是隻求現世安穩的沐安憂,他是締造商業傳奇的王者,他們,原本就是背道而馳!
展傲凡靜靜的站在那裡,與她幾步之遙的距離,看着她面上明明暗暗的斑駁燈光,就那麼定定的凝視着她,看着她面上因回憶而恍惚的表情,心裡忐忑而期待着。
她也記起了是不是?記起了那些烙印在他們彼此生命中不可切割的過往,她並沒有徹底的將他忘記和摒棄是不是?她只是傷心了,對他絕望了,他其實還有機會是不是?
他就那麼定定的看着她,不敢錯過一個細微的表情,不敢靠近一點。
而後他看到她的眸光重新亮起,收回恍惚的回憶,看到她勾起脣角,笑的禮貌而淡然,她說:“展傲凡,前面的路口就可以打到車了,你,路上小心。”
“展傲凡,再見!”她笑的梨渦淺淺,毫不留戀的轉過身。
他看着她的背影以及腳下邁開的細碎步伐,心裡一痛,幾個大步跨過去,自身後將她緊緊圈在懷裡,一聲又一聲細弱而破碎的呼喊:“憂憂,憂憂,憂憂……”
她沒有動,也沒有掙扎,只是任由他抱着,埋首在她的頸項,感受着耳邊溫熱而沙啞的氣息自他的口中吐出。
最後一次了,她這樣告訴自己!
也許自此以後,終其一生,她都再也見不到這個男人了。
“展傲凡,你……好好的。”沉默許久,她低緩的話語自脣畔吐出,好好的生活,好好的照顧自己,好好的,生活下去。
因爲這不只是我希望的,也是暉暉希望的。
抱着自己的這個男人,承載了她所有青春火花裡的愛情記憶,連着她的心,她的肝,她血脈相連的骨肉。
即便剝離的時候疼的血肉模糊,她也清楚的告訴自己,這個男人,她不能再要了,大概也要不起了。
“憂憂……我……不想放手,怎麼辦?”他在的頸項裡,嗅着她身上的清甜氣息,記憶中多少次,他看着她在自己的懷裡醒來,面頰上灑着窗臺滲進的細碎陽光,擁着她,仿似擁有了全世界。
“展傲凡,若你……真的……愛過我,就……各安天涯!”她垂着眸,看着他圈住自己腰身的雙手狠命的攥起,勒的她有些無法呼吸。
“各安天涯?”他喃喃的重複着,搖着頭:“不,憂憂……你不可以這麼殘忍,你怎麼能夠對我這麼殘忍?”
殘忍?沐安憂勾脣笑了笑,他們到底誰比誰殘忍?
“展傲凡,我們分開快兩年了吧?”她的聲音低低的散在風中。
“不,是一年十個月二十七天!”他的聲音沙啞而肯定,喃喃的迴應着。
沐安憂指尖一縮,接着開口,看着茫茫的黑夜:“你也看到了,我過得很好,沒有你的日子,我比想象中過的要好很多,要幸福很多。”即便心裡的一個角落總是空蕩蕩的。
“我一個人,走着陌生的路,看着陌生的風景,將來也會愛上不是你的別人。”
不,展傲凡的呼吸陡然急促,她怎麼可以愛上別人,他不允許,他的生命裡,自始至終耗盡全部的心力去愛着的只有一個叫沐安憂的女人,她怎麼可以在將他生命裡所有的愛情抽走以後,再說愛上別人?
她卻像是沒有察覺到他的難過和焦灼,繼續低低的開口道:“我不再是年少裡將你當做生命全部的沐家小公主,也不再是爲了尋求一個安穩而完整的家想跟着自己的心走一次的單身媽媽,我們之間所有的維繫都在兩年前隨着暉暉的離開徹底的斷裂,不管你承不承認,我們,都回不去了!”
說完這些,她看一眼公寓樓上亮起的燈光,那些光亮裡,有一個窗口,有一盞,是屬於她的。
就這樣吧,過盡千帆,沐安憂,這是你最終的歸宿!
她的手將他的指一根一根剝離,留給他不回頭的背影。
她說她很幸福,她說沒有他的日子,她過的很好!
可是,憂憂,你知不知道,沒有你的日子,我過的,很不好!
從來沒有覺得,活着竟然是如此痛苦的一件事情。
他靜靜的立在夜風中,看着公寓樓上亮起的燈光一盞一盞熄滅,其中,也包括她家的那盞。
心,一點點,終於涼到徹底,絕望到,沒有退路!
那個男人,始終沒有走出她的公寓。
沐安憂隱在窗簾後,看着很遠處路燈下那個小小的黑點,緊抿着脣角,一聲不吭。
埃米利奧看着她的背影,一陣心疼。
——艾米,今晚,留下吧,就當是幫幫我。她的聲音很疲憊,帶着一絲空無。
他點點頭,只是不想看到她皺起的眉頭和紅腫的眼睛。
他知道,她是想斷了那個男人和過去的一切念想,只是princesa啊,你確定你可以忘得掉麼?
凌晨三點,夜已過大半,沐安憂口渴的難受,起身倒了杯溫水喝下。
回到臥室的時候,頓了頓腳步,思忖了片刻,還是忍不住走到窗邊往下看去。
指尖微微緊縮,劃過一抹細緻的疼痛,看着那個在暈黃的燈光裡格外突兀的縮影,十幾層樓的高度俯瞰下去,明明那麼微小的一個黑點,卻如鍼芒一般刺痛她的眼睛。
一分,一秒,指針走的緩慢。
一秒,一分,時間行的蒼白。
展傲凡斜斜倚在路燈下的欄杆,仰首看着黑漆漆的樓層,不敢去想此刻的她是不是依偎在別的男人懷裡睡去,那個男人是不是像他一樣,看着她睡着的樣子,貪戀的移不開眼線?
腳下是凌亂一地的菸頭,馬德里的夏天明明熱到人窒息,可此刻的他,卻覺得寒風過境,一身的薄涼。
手機鈴聲在這寂靜的深夜裡突兀的響起,他卻恍若未聞,直到一遍又一遍震的他終於不耐,方纔掐滅指尖的香菸,蹙着眉頭自口袋中拿出手機。
看一眼來電顯示,有些驚訝,接起放在耳邊。
“喂。”沙啞的聲音太過疲憊,帶着幾許壓抑的痛楚。
聽得電話彼端的人微怔,話語裡帶着幾分擔憂:“傲凡,身體不舒服麼?”李子政關心的問道。
“沒有。”展傲凡低低應了一句:“李叔,怎麼了?”凌晨四點半,李叔不會不知道,選擇這個時間打來,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傲凡,美國兒保醫療中心打來電話,說是孩子有甦醒的跡象。”李子政的聲音裡是難掩的激動,他清楚的知道這樣的消息對於電話彼端的人有着怎樣的意義。
展傲凡的眸因激動驟然眯起,發抖的差點握不住手中的手機。
以最快的速度恢復冷靜,簡短的交代着對方接下來的安排和行程。
掛斷電話的時候,天空竟然飄起細細的雨絲,打在身上,淺淺的涼意。
仰首望一眼黎明前的黑暗,剋制不住的激動和欣喜,是上天終於憐憫他了麼?
沐安憂躺在牀上翻來覆去,聽着於打在玻璃窗上的聲音,滴答滴答,竟是怎麼都睡不着,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沐安憂,你就當那是一個路人,他愛發神經管你什麼事情?
拿過枕頭將自己的頭全矇住,告訴自己,睡覺,睡覺。
可是過了沒有幾分鐘,煩躁的將枕頭摔到一邊,忽的坐起身,走到窗邊撩起窗簾,果然,那個黑點還在。
咬了咬嘴脣,撈過衣服穿上,出門的時候順便拎了一把雨傘。
展傲凡只是靜靜的仰望着天空,雨早已打溼全身而未覺,脣角勾着一抹奇異的弧度,似悲似喜,出神的想着,要是立刻告訴她這個消息,是不是就可以得到原諒?
不,先不能告訴她!搖了搖頭,甩去方纔一閃而過的念頭,他要親自到美國去一趟,等一切安定下來再來找她,也許,那時,他已經不是一個人。
罵他無賴也好,厚顏無恥也罷,到那時,有了那個無法割捨的牽掛,她定然不會輕易的嫁給別人。
他想的太過出神,以至於連走近的身形都未發覺,直到……
“展傲凡,你到底要做什麼?你愛發神經就去到遠遠的地方,別在我眼皮子底下。”她高揚的聲線裡帶着薄怒,狠狠的瞪着他。
“憂憂?”他愕然的回神,看着立在幾步之外的她,有些難以置信,一瞬間以爲是自己眼花了。
她穿着短褲,罩着開衫,撐一把傘,怒意滿滿的瞪着他,那眼神似乎能噴出火來。
“展傲凡,你的驕傲呢?你的絕情呢?咱們,好聚好散,不可以麼?”爲什麼非得弄得彼此一身狼狽?
她的斥責像是一把鑽擰着他的心,張了張口,艱澀的吐出:“憂憂……我……”
——————————————————————
唔,親們猜到點什麼了木有?偶早就說了,偶不是後媽撒,烏拉烏拉,飛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