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夢夢的指僵在他身上,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在凝固。她也想坦白啊,可是事情到了這一步,她越發不能開口了。
好一會兒,她纔去觸他的紗布。
傷口裂開了,血水不斷流出來,對於沒有見過大傷的林夢夢來說,簡直是一種折磨!但她還是顫着聲開口:“要、怎麼做?我幫你弄!”
裘連翊沒有拒絕,讓管家拿來了藥箱,沉聲一句一句地告訴她該怎麼操作。管家幾次想過來幫忙,都被他制止。
林夢夢的心臟因爲眼前的傷口而狂亂地跳動,手都是顫的,臉上蒼白一片。她逼着自己去幫他清洗創傷,強力壓制着恐懼,不敢有半點馬虎。終究太緊張,幾次都碰痛了裘連翊的傷口,他只是擰眉不語。
林夢夢小心地爲他纏上紗布,冷汗已然浸了一身。管家在一旁也抹了不少冷汗,直看到一切結束纔算鬆勁。林夢夢捆好紗布,勉強幫他把衣服扯好,便控制不住一陣反胃。她奔到洗手間,狂猛地吐了起來。
背後,裘連翊走過來,只看着她,“既然怕,爲什麼還要幫我包紮?”
林夢夢抹掉因爲嘔吐而涌出來的淚,沖掉嘔吐物,苦笑了起:“怕有什麼關係,反正也做不了幾次了。”
“你還要去死嗎?”臂上再度一緊,裘連翊將她扯了起來,幾乎咬牙切齒地問出這話。他向來不會把情緒表露在臉上,卻因爲她而一次次破功!
林夢夢並不確定他知不知道自己命不長久,看他這樣,忙搖頭:“放心吧,我不會主動去尋死的。”
裘連翊終於鬆開她,同時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形。他無奈地扯了扯脣角:“林夢夢,你是上天派來折磨我的嗎?”
林夢夢聽到這話,鼻頭再次一酸,也顧不得兩人間的恩怨情仇,撲身過來抱上了他的腰,把頭壓在他身上:“裘連翊,我不想折磨你,如果可以,我寧可折磨我自己。我們可不可以好好地過?我不強求你像以前那樣對我,但,就讓我呆在看得到你的地方,至少在你傷好之前,讓我照顧你,好不好?”
裘連翊的迴應是,抽開她的手,甩門而去。
第二天吃晚飯的時候,林夢夢意外地見到了管家。
“裘連翊的傷怎麼樣?”顧不得吃飯,她急急開了口。
管家嘆息一聲,心裡說,“老闆身上有傷,還每天早出晚歸,真讓人擔心。傷口看不到,也不知道好是沒好,若發炎就壞了。”
嘴上卻道:“少夫人,您要的那個計劃案已經沒有拿到的可能了,您還會留在老闆身邊嗎?”
“當然會,我保證,一直留到我死!你放心,我不會傷害裘連翊的。管家,有很多事,我有我的苦衷,但不管怎樣,我都不會對裘連翊做什麼,請你相信我。”
“我等的就是這句話。”
管家嘴上沒說出來,但明顯鬆了一口氣。
“少夫人若是有這個決心,就先上去給老闆上藥吧,他一個人有諸多不便。”
得到許可的林夢夢恨不能馬上出現在裘連翊面前,她連飯都不吃,急急忙忙上了樓。
推開門,剛好看到裘連翊在換藥。他光着上身,正低頭拆紗布,並不是那麼方便。她急步走過去,握住了他的手:“我來吧。”
裘連翊沉眉頓了一下。
她主動搶過紗布拆了起來。
裘連翊並沒有阻止她,也沒有趕她。她半蹲下去,小心地幫他解開紗布,按着昨晚的步驟,把傷口又消了一次毒,撒上藥粉,然後爲他包紮。
她失神了許久的眼睛又亮了起來,星光點點,跟以前一樣。裘連翊恍惚了一下,但馬上恢復了原本冷沉的模樣。
林夢夢也不在乎他的想法,包紮完後迅速進了臥室,打來一盆水:“身上不舒服吧,我幫你抹一下。”
“去浴室。”他顯然不習慣這樣的擦身方式,說完自己提步進了浴室。林夢夢跟進去,正好看見他往腰上纏防水隔層。
“你身上有傷,我給你洗吧。”她主動道,並幫他把防水隔層纏好。
她去放了水,回頭才意識到,他的褲子還穿在身上。本想讓他自己脫,但他腰上有傷,顯然不能做這些事。
她紅了紅臉,低頭去按他的皮帶。皮帶扣結構繁複,她不得其法,按了好一陣子都沒有弄開,急得額頭上都冒起了汗。
“夠了!”他扯開她的手,轉身按開皮帶,“你出去吧。”
他雖然轉了身,但林夢夢還是看到了他身上某個十分壯大的東西,嚇得忙跑了出去。
她沒敢走遠,一直站在浴室門口,怕的是他有什麼閃失。水聲停止,她跑進去,略微尷尬地爲他披上了浴巾。他的手打下來,她的手沒來得及撤,被拍在他腿上。感覺皮膚傳來的清涼,林夢夢窘得忙退在一邊。
裘連翊像沒有意識到般,伸手拿起浴袍穿上,遮擋住那片讓人想入非非的地方。他是自制力很強的人,即使對林夢夢有着原始的渴望,也沒有碰她。
他走到牀前,林夢夢快一步將他扶到牀上,爲他蓋好被子。裘連翊似乎特別累,閉上了眼,林夢夢站在那裡沒有動:“晚上,我留在這裡吧,你有傷行動起來不方便。”
裘連翊沒有反對 ,也沒有同意,依然閉着眼。林夢夢默默地收拾剛剛拆下來的紗布,看到上面還有血跡。估計白天工作時拉到傷口了,難怪他會如此疲憊。
她進房把他的衣服洗了,晾好,這才下樓吃飯。吃完飯,又進了房。裘連翊已然睡着,牀頭一盞不太亮的燈映出了他的臉,俊美嚴肅,線條剛硬。
看了一會兒,林夢夢小心翼翼地從另一邊上了牀。生怕打擾到他,也沒敢拉被子,縮身躺在最邊沿。現在對於她來說,能和他這樣相處已經是奢侈。她捨不得閉眼,怕他一醒來,就會把她趕下去。
……
林夢夢懶懶地翻了個身,感覺身體暖烘烘的,舒服極了。這麼久以來,她還是頭一次睡得這麼舒服。
睜開眼,恍惚了一陣,她才確定這是裘連翊的臥室。她昨晚來照顧他,卻沒想到竟睡着了。裘連翊已經不知去向,被子全蓋在她身上,所以她才能睡得這麼舒服。
她急急忙忙起牀,想去找他,開門便被保鏢攔住:“少夫人,老闆說了,您不能離開這間房。”
裘連翊依然打算囚禁着她。但這裡比樓下好多了,至少可以每晚都看到他。吃過早飯後,她把遺書寫完,怕的是自己沒有明天。
房間裡有電視,不至於無聊。林夢夢沒有選擇看電視,而是拿起工具打掃起房間來。每次想到自己可能活不過明天,她就想爲裘連翊做更多的事。她把每個角落都清理得乾乾淨淨,一塵不染。似乎該做的都做完了,林夢夢抹起了汗,並不想停下來。
她看了眼窗戶。
裘連翊正在開會,手機忽然響起來,是管家打來的。管家向來不會在這個點打電話,他擰緊了眉頭,擺了一下手,示意會議停止,走了出來。
才接通,那頭管家的聲音就透了過來:“老闆,少夫人尋短見了。”
“……”
林夢夢恍恍惚惚醒來,看到自己躺在牀上。她不是去擦玻璃了嗎?還沒想透徹,門呯一聲被推開,裘連翊出現在門口。
他大步衝上來,一壓身握緊了她的肩:“林夢夢,誰給你資格尋短見,誰許你尋短見!”
“尋短見?”林夢夢差點沒給他搖死,此時已嗆得喘不過氣來。她現在活都沒活夠,怎麼可能尋短見?
“別以爲死了就可以一了百了,別忘了你對我的背叛,我是不會讓你死的!”即而,裘連翊甩開了她,給予的是冷酷的警告。剛剛的焦急早已無影無蹤。
這話,挺傷人的。但林夢夢不想計較了。
她的人生只有這麼幾十天,爲什麼要浪費在痛苦的事情上。
“我沒有尋死,只是在擦玻璃。”她如實陳述,腦袋還是有些蒙。
裘連翊的表情再度難看。
管家在門口尷尬地咳着:“少夫人當時爬到窗戶上,下人看到叫了一聲,她就跳下了水。”
林夢夢這纔想清楚事情的發展經過,一臉的委屈:“我擦玻璃擦得好好的,下面突然就有人叫尖一聲,我嚇一跳,腳一滑就……”
裘連翊來瞪管家,管家無辜地縮回了腦袋。
林夢夢要留院觀察一晚,裘連翊並沒有留下來陪她,留着她一人孤零零地呆在醫院裡。回到房間,他一眼就看到裡面窗明几淨的,地板也磨得相當乾淨,地上還放着一桶水,顯然林夢夢真是去擦窗戶了。
要是沒有游泳池在下面……
他猛閉了眼。那個背叛他的女人的死活根本不足惜!可爲什麼一接觸到她那無辜的目光,他就會心軟?
裘連翊倒了一杯烈酒,一口灌入喉嚨。辛辣滾入喉嚨,着火似地燒,卻怎麼燒不去他胸中鬱結的那股堅硬?
門,被扣扣地敲響。
他走了過去,看到原本應該呆在醫院的林夢夢站在自己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