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暫時穩定住情況。”顧惜一邊調整輸液管，一邊起身對夜曦道，“但是她這種身體狀況，得慢慢調理，還是按着我上回給的藥膳做吧！”
“好。”夜曦答應。她想要吃西餐的時候他知道她不喜歡他總給她佈菜，可是顧惜開的藥膳全部是中餐，雖然勉強，但總要讓她慢慢調理起來。她的身體，都是因爲他纔會變得這麼差。
“今天晚上我守着她，如果出什麼事情可以及時……”
“出來。”門口，沈千秋突然打斷顧惜的話命令。
顧惜微微蹙眉，眼看着沈千秋面色不善，只得走過去。
不知何時沈千秋的助理高卓進來客廳，見到顧惜，對她微微頷首。
“走吧！”
沈千秋一揮手，轉身就要進去。顧惜愣了下，幾步追上去，“去哪兒？”她剛剛還說要守着蘇錦，“今天晚上蘇錦可能有危險，夜曦又不懂醫術。”
被擋住去路，沈千秋低頭擰眉盯着顧惜看了會兒，直看得顧惜心裡發虛，有些害怕。
“不準備去看孩子了嗎？那更好！”說着利落擡手就要吩咐高卓，顧惜本能的一把抓住他舉在空中的手指，擔心的問，“那蘇錦……你陪着？”
“或者可以你來。”沈千秋挑眉，目光不經意的落在她抓着他的那隻手上。像是被針刺到，顧惜慌忙鬆開手尷尬的道，“謝謝！”快步離開。
離開到門合上不過幾分鐘的時間，卻足以取悅沈千秋。他低聲哼笑，回身進去裡面的臥室，看到牀上的蘇錦和她身邊的夜曦時才突然意識到什麼，立刻收斂好情緒。
好在夜曦全心全意關注於蘇錦，並沒有注意到他的反常。
蘇錦在做一個噩夢，或者說，她在做那個每個夜裡都會有的噩夢。黑漆漆的大海，冰冷的海水，爆炸的汽車，把她推出車外的爾嵐。小時候，她第一次在車裡救爾嵐，醒來後她說，“蘇錦，人家都說滴水之恩涌泉相報，你救了我，我該怎麼謝你呢？”
那時候她們都還小，蘇錦覺得，只要爾嵐不要像她那樣活着，只要她可以不離開她，不背棄她，就夠了。
所以她說，“我只要你一輩子做我的好姐妹！”
爾嵐的眼睛忽閃着明亮的光芒，那一刻她是紅了眼睛哭了的，擡起雪白的小手抓住她的手說，“小錦，我們本來就是一輩子的好姐妹。”
所以，恩沒有報。
所以那天傷痕累累的爾嵐抹着她的眼淚說，“小錦，你別哭，別爲我哭，其實我早就髒了，再髒一點無所謂的。可是你不一樣啊小錦，你那麼幹淨，你還有夜曦，所以後來我就很高興，我想
幸好是我，幸好呢！你記不記得我還欠你一個救命之恩，這個，便宜我，就算報恩吧！”
不是的，爾嵐，那不是報恩，而是我欠你的。我好後悔，是不是如果當初我問你要過什麼，日後老天就不會安排你受那樣的苦？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自以爲是！
爾嵐你知不知道，看着你受苦，我好疼，好疼……
“疼……”
蘇錦輕輕呢喃着，痛苦的整個人都蜷縮起來，夜曦俯身把她更緊的抱在懷裡。似乎感覺到了陌生的氣息，蘇錦逐漸從夢裡掙脫出來，迷濛的睜開眼睛對上夜曦。
他心中一震，她的眼睛，竟那般出乎預料的漆黑，猶如深夜的海底，冰冷的令人窒息。
“做夢？”他在她耳邊低聲問，抱着她的姿勢，猶如抱着嬰孩。
難得迷糊，蘇錦微微蹙眉，這一刻的樣子彷彿晨曦突然照上她的小臉兒，柔和了許多，連眼睛都開始變得清澈。
是做夢了，她的夢照舊是這樣頻繁。不過似乎睡得依舊沉。但問題是，她這是個什麼睡姿？
蘇錦睜開眼睛企圖坐起來，才發現腰身根本沒有力氣，夜曦的胳膊抱着她的脊背，另一隻手託着她的雙腿，難道這種擁抱的方式伴隨了她整整一夜？天，她真是夠丟人的，簡直比小破孩兒還幼稚的睡姿啊！
“放我下去！”略有些惱怒，小臉兒泛紅。
夜曦輕笑，“下去哪兒？”
“牀。”絲毫沒有意識的回答。
“確定？”夜曦挪動身體，俯下身近在咫尺的凝視着她的眼睛，笑意從脣角漸漸蔓延開來，“確定是……在牀上？”一邊放下她，卻一邊居高臨下的支撐在她面前，低頭笑看着她。
清晨的陽光灑在他臉上，溫暖的勾勒着他的眉眼，那樣的笑容，猶如春季逐漸綻放的花朵，只消看一眼，便給人以溫暖的感覺。那樣的眼睛，漆黑中點點光芒，猶如暗夜中萬家燈火，溫暖的窩心。
修長的手指緩緩插入她的髮絲，他彷彿並不着急，慢慢的梳理着她的長髮，輕輕按壓着她的頭皮，柔軟的吻着她，簡單的動作，卻每每經過，都讓蘇錦渾身一片酥軟。
“和白瀟瀟，也是這樣？”
她突然問，厭惡冰冷的語氣。
夜曦沉迷的吻突然就涼下來，依舊輕輕貼在她脣片上，他睜開眼睛凝視着她的雙眼。都是漆黑的顏色，可一個凌厲，另一個……卻複雜的讓人看不懂。
“錦兒……”他起身，沒有再吻她，只是依舊把她困在雙臂中，“我從來沒有背叛過你。”
無論身心，一直都屬於你。因爲得到的太難太難，我
沒有任何勇氣毀掉那份感情，就連小心翼翼的守護，都擔心會再次失去你。
他沒有敢於觸碰她，但手指卻眷戀着她肌膚上傳來的一點點溫度，不肯離開與她臉頰近在咫尺的位置。
蘇錦輕笑，不屑。
“錦兒，相信我，對於白瀟瀟，我從來都沒有想要和她發生什麼。至於弘文，我也會給你個解釋！”關於夜弘文的問題，他不知道現在說是否合適，擔心她知道以後會難以承受這樣的感覺。
蘇錦擡眸看着夜曦，算是她回來以後第一次真正面對這個男人。並非感覺不到他小心翼翼的好，雖然總是以灑脫爲藉口，但每次靠近都是那麼的謹慎，她怎麼能夠不知道呢？
可是……
“夜曦，如果四年前你告訴我這些，可能我會很高興，可能我會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哪些事情。可是四年了，我們都變了，我那些事情已經再也沒有興趣。現在的我，早已不是失憶時候的我，更不是沒有失憶以前的我。”她望着他的眼睛，彷彿看到有星辰在其中滑落，那是一個曾經美好的生命。
“四年裡，我想過很多事情。幾乎每一天都在想，起初的時候我想自己怎麼變得那麼慘，都是因爲你，所以我恨你。後來我想起婚前你爲我做的那些事情，才發現我恨你，是因爲我愛過你。我一直說自己愛的是江宸，就是自欺欺人而已。否則怎麼江宸對我做了那些事，我只覺得噁心，一丁點兒恨都沒有？”
“錦兒……”他輕輕喚着她，滿心都是心疼。
即便沒有恨，也會痛吧。那樣自尊心強的一個她，卻被江宸踐踏的一無所有，甚至被自己的親妹妹罵不能下蛋的母雞，誰都會痛。可是就因爲江宸曾經對她好，她卻選擇了不恨他，一點兒都不許自己恨。
或者，她真的是不愛，可卻並非沒有受傷。所以，夜曦沒有放過那個男人！
她在他手心裡搖了搖頭，淡淡得笑着，“無所謂的夜曦，後來我想到你，就覺得自己很過分，你給我的，傷我的，都是一樣的，我們之間到此爲止就是互不相欠了。我也以爲我會像忘記江宸那樣忘記你。可是你出現在咖啡館裡的時候，我是真的想要開槍打死你，那時候我才知道，我還是恨你！恨死你！”
“錦兒！”他急促的喚着她的名字，手指在她髮根微微顫抖，“都是我的錯，是我不好，你恨我，恨我！”是他，讓她四年裡受盡磨難，是他，讓她失去了人生中最重要的朋友，“不怕錦兒，這些我都給你討回來，要回來。”
夜曦聲音沙啞哽咽，蘇錦卻依舊平靜，她說，“夜曦，不必，否則，你怎麼把我的孩子給我呢？怎麼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