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微寒本已做好應付雲夫人責難的準備,沒想到藍田和綠荷去後,竟然一片寧靜,雲夫人根本沒有任何反應。
這種反常讓雲微寒有些警惕。她和雲夫人現在跟撕破臉也差不多了,雲夫人這種安靜,多半意味着她正在背地裡安排什麼。
她只能叮囑清瑟和緩箏二人將枕霞院看得緊些,不要被人找到漏洞。清瑟和緩箏是世家精心調-教出來的大丫環,對於後宅的鬼蜮伎倆非常瞭解,自然也非常小心。
雲微寒這些天主要都在在書房中畫畫。
這次換了新院子,她也有了一個專門的書房,有了屬於自己的私人空間。
不過,她正在畫的不是人物肖像,而是一副零件設計圖。
自從在去小湯山的路上遇到匪徒之後,雲微寒就開始產生了危機感。這具身體的強度一時半會兒沒辦法提高,可是誰能保證下一次她會不會還遇到這種情況呢?總不能每次都會有一個定南王從天而降來拯救她吧。
唯有藉助外物了,雲微寒想起了前世她專門請冷兵器專家給自己量身定製的袖弩。
那把袖弩非常小巧,不過十二釐米長度,可以裝載六根短箭。但是發射機括強勁,射程可以達到二百米,速度每分鐘可達四根。她當時經過刻苦鍛鍊後,能夠在移動中射中敵人頭顱的機率是百分之六十。
更重要的是,六根短箭都是經過特殊設計的,箭身刻有專門設計的血槽,射中人體後會將大量空氣引入人體內,形成泡沫堵塞血管。只要射-入人體任何部位八釐米左右,就可以使人頃刻斃命。
那把袖弩是著名冷兵器專家的巔峰之作,其體積和性能之間達到了最高的平衡。雲微寒當初支付的設計費相當高昂。
而且由於是量身定做,所以很多數據都是要反覆測量、不斷修改的,她親身參與其中,對於袖弩的圖紙和數據瞭然於胸。現在想起來仍然歷歷在目。
雲微寒關了書房門,自己拿着毛筆細細描繪着零件設計圖,標註着各個部位的尺寸。
雖然有些數據和現在的身體並不吻合,但是她也沒有能力進行這些細節調整了。
夜色降臨,雲府西北角的圍牆上翻出一條黑影。
黑影身材纖細,動作熟練,正是不止一次趁夜翻出雲府的雲微寒。雖然搬到了枕霞院,但是枕霞院距離花園也只隔了一條路,在花園濃密的樹木掩蓋下,溜到她熟悉的角落並非難事。
她穿着一身從外院小廝處偷來的衣褲,臉上也經過簡單的修飾,即使讓人看見她的容貌,也只會覺得這是一個俊秀的少年,而不會覺得她是個女子。
雲微寒在小巷中七拐八彎,來到一個鐵匠鋪中。
鐵匠鋪老闆一見到她,就大聲招呼道:“小哥兒,你要的東西做好了。”他表功地說,“這東西雖然小,可是費了勁了。”
雲微寒接過他遞過來的一個拇指肚大小的金屬零件,翻來覆去地對着燈光檢查了一番,滿意地說:“師傅,您手藝可真不錯。”
沒有精準的測量儀器,居然也能夠完全按照自己的圖紙要求做出來,這樣,那把袖弩就完全可能再現了。
她掏出一塊碎銀子丟給鐵匠:“做得不錯。我的圖紙你沒有給別人看吧?”
“沒有沒有,小哥說的哪裡話,我做這行二十多年了,規矩都懂得。”鐵匠毛髮虯結的頭顱使勁搖晃着。
他從懷裡掏出一張圖紙:“你看,就在這兒。”
雲微寒接過圖紙看了一眼,捏成一團,順手一扔,就丟在了一旁的火爐裡。
將零件揣在懷裡,雲微寒離開了鐵匠鋪。
她的目標是另一家鐵匠鋪。
袖弩不屬於這個時代,是現代科學在冷兵器數千年經驗基礎上提煉出來的精華的體現。她不敢將整個設計圖拿給哪個鐵匠鋪,只能將它分解成一個個零件,在不同的鐵匠鋪打造完成,然後自己進行組裝。
趁着雲德鄰和雲夫人都沒有找她麻煩,在這暴風雨來臨前的短暫寧靜裡,她必須儘量提高自己的實力。
走過一條小巷,雲微寒的腳步加快了。
她感覺有人在跟蹤自己。
她在不同的小巷中繞來繞去,忽快忽慢。然而身後被人跟蹤的感覺仍然沒有消失。
雲微寒心下詫異:什麼人跟蹤自己?爲了什麼目的?
這人的跟蹤技巧十分高明,目前的雲微寒竟然無法擺脫。
如果任由他跟蹤下去,她能不能打造零件且不說,一旦被他發現雲府,連身份都要曝光了。
想到這裡,雲微寒決定,一定要把這個人抓出來,以絕後患。
她低頭疾走,餘光不停在周圍掃描,在腦中將自己走過的路繪製成平面圖,尋找着合適的地點。
突然,她閃進一條幽深的小巷中,貼在巷口牆壁的黑影裡,開始收斂氣息,靜靜等待。
果然,等了足足兩刻,才聽見輕微得幾乎聽不到的腳步聲。
瘦小的男人發現雲微寒進了這條小巷就沒有了動靜,一點氣息也感受不到。
他輕輕爬上牆頭往巷子中觀看,黑影中的巷子一片靜謐。
他等了好久,也不見那個小廝現身,心中暗急。
主子不是個好說話的,這麼簡單的任務如果都做不好,回去可是少不得要受皮肉之苦。
思及此處,他忍不住放輕腳步,向巷子裡走去。
或者這小廝家就在這條巷子裡,或者他就藏在巷子裡某處。總要給主子一個交代。
雲微寒聽着腳步聲,心中暗暗計算,“三、二、一!”她猛地從藏身處撲出,右手成爪,準準地掐在來人頸上動脈處!
來人被掐住脖子,透不過氣,想要發聲也不能夠。
雲微寒用力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拖到小巷深處。
嚴重缺氧幾乎昏迷的男人聽到有人在他耳邊問道:“說!誰派你跟蹤我的?”
男人拼命搖頭。
雲微寒低聲道:“我鬆開你,你若喊叫,我多的是花樣讓你後悔活在這個世界上!”
她微微鬆開頸動脈上的手指,卻沒有放開對男人脖頸的鉗制。
男人急促的喘了幾口氣,目光畏懼地望向她:“我,我只是路過的……”
他的僞裝並沒有得到同情,雲微寒目光一凜,欺身上前,左手捂住他的嘴,右手狠狠一拳就搗在了他的胃部!
滿嘴穢物被捂在嘴裡,男人只能痛苦地吞嚥下去。
雲微寒陰森森地說道:“我不想聽謊話!”
她放開手,看着男人彎腰瘋狂嘔吐。
然後,男人的身體就倒了下去……
用腳尖翻過男人的身體,看着男人嘴角流出的黑血,雲微寒的心情有些沉重:居然是死士!
能養死士的絕對不是一般人。
這樣的人盯上自己,除了自己打造的零件之外,別無他由。她必須小心行事了。
定南王府。
凌玄翼看着手中的圖紙,漆黑的濃眉擰到了一起。雖然只是幾個看不出用途的小物件,但是他能感覺出來這些東西是同一個物體的一部分。
尤其今天的這個小物件,看起來是一個機括的一部分。雖然看不到整個機括的全景,但是對武器非常瞭解的他已經能夠感覺到,這種機括和目前天泰朝所有武器上使用的機括都不相同,可能更小也更有力。
這些天她就在忙這個?難怪她一直沒有去海棠春塢。
不過,她也太莽撞了,這樣的東西也敢拿到鐵匠鋪做。她一定不知道,京城的鐵匠行業也是被幾個勢力控制的,其中就有她的死對頭,安平侯府。
不能再讓她到處亂撞了。
凌玄翼在暗衛的帶領下,來到了枕霞院。他推了推窗戶,發現裡面插上了,臉色有些不悅,這個女人是不想讓他進去嗎?
暗衛感覺到主子身上散發的冷意,往角落裡縮了縮。自從雲大小姐帶了兩個大丫環回來後,枕霞院就被管得井井有條,以前那種睡覺不關窗戶的情況根本看不見了。絕對不是針對你啊,爺。
凌玄翼按下震斷木栓的衝動,冷着臉飛身上房,用腳尖點了點房頂。識趣的暗衛立刻趴下來輕手輕腳地開始拆瓦。
房頂上傳來的聲音雖然小,但是仍然驚醒了睡覺非常警惕的雲微寒。
她不動聲色地把手伸進枕頭下,握住了匕首。
高大的身影從房頂飄飄落下,沒有發出一點聲息。
看到熟悉的輪廓,雲微寒放鬆了下來。
凌玄翼走了兩步,就看着雲微寒掀開羅帳鑽了出來:“喂,上次你喝了我的果汁,可是話卻只說了一半,太過分了。”
凌玄翼被她熟稔的口氣取悅了,他毫不見外地在窗前的美人榻上坐了下來,低聲道:“那你過來,我說給你知道。”
雲微寒踩着繡鞋跑到美人榻上坐了下來:“快說,我一直想不明白爲什麼他會對我出手。”
凌玄翼感覺到她就在身邊兩尺之內,嘴角不由翹了上去:“因爲,有人要從西北迴來了。”
“有人要從西北迴來了?”雲微寒愣了,她重複了一遍,“這和我有什麼關係?西北?廢太子?”
說起西北,和她的命運關係最密切的就是廢太子了。
因爲太子被廢爲庶人,全家流放西北。她的外祖父、當時的首輔裴鼎在金殿力諫不果,怒而撞柱,惹惱了宏昌帝,纔會被滿門抄斬。她的母親纔會失去孃家的支持,黯然身死。她纔會成爲一個虛有其名的雲家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