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先不說楊羿天心中是何想法,單表他用文房四寶,幸虧在上學的時候學得一手毛筆字,要不然此時卻是無落筆之處。
範年是個聰明人,見楊羿天要了文房四寶,已經猜個大概。
“楊兄莫不是要爲那《千里江山圖》題上幾個字?”
張文忠聞言大喜,主動將扇子放到楊羿天的面前。
“還請楊兄不惜墨寶爲小弟題字,小弟實在是沒有那個學問,自問不敢在這般的好畫上污了,見楊兄你氣宇軒昂,怪不得高祖爺爺都要附在你這般人身上,恐怕以後不大富大貴都難。”
總覺得這番話有奉承之嫌,但卻也聽着極其順耳,楊羿天還很是受用的。
他對着張文忠微微一笑,接過那扇子。提起的筆要落下了,纔去想究竟自己要寫點什麼。憑自己肚子裡的這麼點墨水,在牆角或者課桌上寫幾首歪詩還可以,要是讓自己糟蹋了這畫可就是罪過了。但是空話已經放出去了,在座之人也都對自己抱着很大的希望,實在不好駁了他們的面子,硬着頭皮在扇面上寫了幾句……
劉玉庭兀自在主位上喝茶等結果,他見楊羿天一臉的犯難,算計着他也寫不出來什麼好句子。
就在此刻,一直在楊羿天背後的聽範、張二人不住地喝彩。
“真乃是絕世的好詞啊,不僅詞好,字也寫的好,敢比那蘇、好、米、蔡,勝之而有餘!”
劉玉庭見兩個秀才都說好,興許也不會差到哪裡去,只是覺得後面的誇詞有些太過,怕是沒有那麼好吧,於是好奇地也過來看,等人到背後一看那扇面上的詞,不禁照着讀了出來。
“怒髮衝冠,憑闌處、瀟瀟雨歇。擡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華夏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此時楊羿天揮筆已就,看了看那扇面上的詞不知道是羞愧還是怎地,居然將嶽武穆的《滿江紅》改了兩三字就搬了上來,卻也博得幾聲喝彩。
劉玉庭一改方纔半信半疑的表情,嘆道:“真是絕了,沒有想到我大宋居然還有這般人物,端地是寫得氣勢非凡,字嗎……也是龍飛鳳舞,的確是賽過四人。”
“在下真是不敢當啊,羞愧得狠。”楊羿天並非謙虛道。
範年卻說道:“哎?楊兄文采非凡,勝過我等百倍,何必如此自謙呢。這恩科馬上就要考了,以你的學識考取個一官半職絕對沒有問題。”
“不是在下不想去,但我這個背井離鄉之人,現在連個秀才也不是,怎麼去那京城趕考?”楊羿天這倒是說得實話,他一個偷渡客還想要人家這年代的福利,在這地方根本就沒有他的戶頭。
劉玉庭見他這樣說,急忙接道:“這不算什麼大事情,犬子劉貴現任徐州兵馬都監,弄個秀才身份還是輕而一舉的事情,怎麼說我劉家曾經也算個皇族,江山雖然丟了,但勢力還是有的。”
張文忠也說道:“據說今年可是盛世啊,也開武科,一下子大宋朝庭就多了兩位狀元爺,但是一樣也沒有咱的份,要是楊兄能得個榜眼、探花什麼的,也好爲這徐州人爭一口氣。”
範年聽了張文忠的話有點不高興,陰晴着臉回道:“你怎地就知道楊兄不能高中,以這般才華別說考個狀元,就算是那當朝的宰相也及不上啊……”
劉玉庭欣賞完之後將扇子又遞到了張文忠的手中,手捋鬚髯笑道:“現在大宋的宰相乃是張邦昌,此人可是一個嫉才妒能的真小人,沒有學識還則罷了,要是才大於他,早晚要被他算計。看着大宋江山早晚斷送在這些奸臣賊子的手裡,如果要是膽識的人,還不如在那民間爲百姓做些事情。那樣也能作得光明磊落,不至於在青史上留下什麼罵名。”
楊羿天沒有想到區區的一首滿江紅就能引發這麼深遠的話題,看來嶽武穆也是極具才華的一個人。只不過等到他再想寫出滿江紅的時候,恐怕會被世人誤以爲是抄襲自己的。
“幾位的好意,在下心領了。各朝的奸臣都不少,恐怕窮一人之力也無法迴天,如果要跟他們做了對頭,到最後免不了落個家破人亡,妻離子散。如果能夠找個賢惠的女子爲妻,了卻餘生也是我的福分了。”楊羿天道出了自己多年以來的期盼,擺脫拯救那些並不認識人的性命,過些安定祥和的日子。
但是,他卻忽略了現在所處的環境和朝代,在風雲即將來臨的時刻,根本不容許像他這樣的‘人才’被埋沒了。
三人見他無意於功名富貴,也就不再苛求,有人歡喜,有人憂愁。
劉玉庭見天色漸晚,於是吩咐廚房備了酒菜。三人又歡飲到深夜,這才各自安排了房間休息。
楊羿天心中煩躁,這年代的酒又香有醇,不覺地多了幾杯,回到房間就躺下睡了。
劉玉庭雖然年紀大了,但酒量還在,所以在三人都喝得大醉不醒的時候,自己還保持着清醒。
此刻已是深夜,整個莊園只有獵狗在衝着月亮不知疲倦地吠聲。
在丫鬟的攙扶下,劉玉庭簡單地梳洗了一下,正準備回房間休息,不想鳳兒突然鑽了出來。
“爹爹,剛纔來的三位裡面,有個穿着奇怪衣服的公子是誰?”鳳兒眨着大眼睛問道。
劉玉庭自然知道女兒問的是誰,只是故作一臉的糊塗。
“這孩子說話怎麼也開始打起幌來了,爲父怎麼知道你說的是哪個?”
鳳兒臉上泛紅,畢竟在古代姑娘家是不能主動問陌生男子的。
可她的懷裡像是揣了一隻不安分的兔子,慫恿着自己。
“就是那個要文房四寶的公子,看他的模樣不像是本地人吧。”
劉玉庭當然能夠猜測出自己這丫頭心裡面是怎麼想的,心中不知是喜,還是甜。
他用手指點了鳳兒的額頭道:“丫頭大了,看來我這裡是留不住你了。今兒你見了那姓的楊公子想必是喜歡上人家了吧,不過,此人的底細我還沒有查清楚,我們還是要小心提防一些。”
鳳兒氣得小嘴嘟囔着,小拳頭緊着往劉玉庭的肩膀上招呼。
“爹爹你真壞,人家又沒有說要嫁給他,我只是覺得他不錯,而且還寫得一首好詞。前些日子還與幾個姐妹打賭,看誰能先找到如意郎君……”說着鳳兒不由害羞地低下了頭。
劉玉庭哈哈大笑問道:“你怎麼知道他寫的是什麼?”
鳳兒答道:“丫鬟給她添水前,我事先就已經囑咐了她,讓她記下那公子所寫的內容。”
劉玉庭道:“我家鳳兒果然仔細,看人滴水不漏。雖然他的身份是個問題,不過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這姓楊的公子日後必定能飛黃騰達,所以爲父也考慮在丫鬟中選個標緻些的許配給他。”
鳳兒不慌不忙道:“我想爹爹不會這麼做的!”
劉玉庭道:“爲什麼呢?總好過將自己的寶貝女兒送給一個不明來歷的人好吧。”
鳳兒眼中閃爍着無比自信的笑容道:“如果爹爹想讓此人忠心於劉家,就一定不會只是將丫鬟送給他,只有將您最疼愛的女兒許配給他,才能夠顯得您對他的器重。”
劉玉庭滿意地點了點頭,道:“這家裡也就只有鳳兒能夠猜透爲父的心事。”
鳳兒歡喜地說道:“多謝爹爹,鳳兒先回去告訴母親。”
劉玉庭心情複雜地看着女兒遠去的身影,不知道爲何覺得這天氣變冷了些,緊了緊披上身上的衣裳。
翌日天明,楊羿天拍着自己如漿糊一樣的腦袋從牀上爬了起來,他實在是需要到外面透透氣,可等他打開門時,正巧外面來了一個俏麗的丫鬟。
看她的模樣也算中等,如果換作現代,是那些蛇頭們的搶手貨,不過在這裡估計自己不用擔心面前的大姑娘突然被人搶走。
丫鬟手中捧一疊衣服,見楊羿天已經醒了,忙道:“公子,這是有人給您送來的衣裳,快換上吧。”
楊羿天接到手中一看,古時候的衣服做工的確精細,質量又好,都是真材實料,摸着手裡軟軟地。
他看了看自己這身破西服,再看了看那身足可以在現代賣上一個好價錢的衣服,當然是選後者,畢竟自己要儘快的入鄉隨俗,不然自己會被整個社會所淘汰。
楊羿天換過衣裳隨着丫鬟走到廳堂,準備跟劉玉庭道謝辭別,不想到了地方卻沒見到,倒是碰見範年與張文忠二人在座間飲茶聊天。
楊羿天出於禮貌出動向二人問好。
“兩位兄臺,在聊些什麼如此的高興,可否與兄弟共同分享一下?”
想必剛纔這二人都沒有注意他的到來,驚奇地擡頭看了看滿臉堆笑的楊羿天。只見張文忠放下茶碗對着坐在一旁的範年說道:“哎呦!你瞧瞧,說曹操,曹操他就到了。”
“楊兄這可就是你的不對了,這麼大的好事,你說說你怎麼不早告訴我們呢,我們是不是也跟你沾點光吃吃酒席。”
楊羿天被說得糊塗,求救似的看着一旁的範年。
範年解圍道:“文忠,不要調侃楊兄了,想必他還不曾知道呢,倒是咱們這兩個外人先得到了信息。”
楊羿天更加糊塗了,急忙問道:“兩位兄弟,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張文忠笑着上前拍了楊羿天的肩膀一下說道:“兄弟,你可是走桃花運了啊,誰不知道這劉員外家的千金是這徐州地面上的一朵花,多少個大戶家的公子來提親都沒被她看上,萬般沒有料想到,最後這朵花還是讓你這後來之人摘了去。別的咱不說,這劉家怎麼說以前也是個皇親,這樣論起來,你現在也算是攀上了高枝,做了駙馬爺了。福氣啊!……”看着張文忠高興的合不攏嘴,不知道的還以爲是他娶媳婦了呢。
就在這時劉員外到了廳堂,見了三人都在,一拱手說道:“三位都在啊……”
範、張急忙向員外回禮道:“員外也,看來我得向您再討些酒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