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洪興十四年一月中旬,日本,長崎。
長崎的街道,從來都沒有像現在這樣熱鬧過,中日兩國的百姓們穿着他們各自的民族服裝,在這座日本國的口岸城市中摩肩擦踵的涌動。還有不少武士,腰裡彆着兩把武士刀,到處晃悠,倒也不敢惹是生非,更不敢對平民動粗——這裡可是公主殿下的湯沐邑,“無禮討”(此時還沒有切舍御免的名詞)在這裡可行不通,被守護長崎街市的警巡武士捉去會被斬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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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長崎港口附近的唐人屋敷外,新開闢出來的中華長街上,這個時候已經被駐守長崎的明軍海軍陸戰兵警戒了起來,五步一崗,十步一哨,全都扛着上了刺刀的燧發槍,站得筆直彷彿一根石柱。唐人屋敷的牌樓大門外,則擺出了十幾個身着華服,頭頂官帽,腰懸秀春刀的“侍衛”,大明派駐長崎市的一文一武兩個頭頭也站在那裡,全都穿着正式的官服,伸着脖子在向中華街的盡頭張望,彷彿在等待什麼人的到來。
中華街的兩邊,已經擠滿了看熱鬧的平民百姓,看他們的穿着打扮和個頭,大多都是天朝子民,其中不少人還苦着張臉,估計就是倒黴的股票難民!其中不知道有沒有重慶王的債主?這些在異國他鄉的淪落人湊在一起,很快就開始互相攀談打聽起來了。
“真有王爺來了長崎?”
“錯不了的,要不然倭國公怎麼會從那麼老遠的小倉過來拜見?”
“王爺大老遠來長崎幹什麼?”
“還能幹什麼?肯定是去美洲府帶兵打仗的......”
“美洲府在打仗?”
“是啊!要不是美洲府打仗,我們怎麼會落得如今的下場?”
“咱們不是炒股炒糊了......和美洲府打仗有什麼關係?”
“你真不知道啊!這股市怎麼跌下來的?還不是因爲合衆國股票大增發,一下圈了幾千萬兩......合衆國股票爲什麼要大增發?還不是因爲美洲府要開戰,要花出去大筆的軍費!”
“這是真的?”
“當然真了......你這都不知道,活該炒股炒成美洲人啊!”
“要打仗了,美洲還能去嗎?”
“不去怎麼辦?一大家子在長崎這裡,每天都在開銷......”
“唉!可是叫股票害苦了!”
“快看,快看......倭國公的騎兵來了!咦,怎麼人人揹着個大包袱?”
“應該是行李吧?”
“行李?爲什麼要帶着行李?”
“當然是投王爺軍了......你不知道了吧,這日本國的武士是靠打仗吃飯的,他們國內沒得打了,自然要出國去打了!跟着咱大明的王爺出兵,一準能打勝仗的!”
“真能打勝?”
“一定能!都圈了幾千萬兩軍費了,怎麼可能打不贏?”
還真是挺能腦補的,連王爺軍都有了!如果朱慈煥聽見了他們的議論,一準給嚇得心驚肉跳。
他是去美洲躲債的,不是去打仗的!開什麼玩笑......炒股炒糊了還能躲債,打仗打輸了就沒命了!
不過他也不能和日本國的小倉公方說實話啊!一大明郡王,炒股炒糊了,還把太上皇的養老錢都虧沒了,還控了一屁股債,只好逃亡美洲躲債,這多沒面子啊!而且還有損國格,被朱慈烺知道了,沒準就讓魯王朱以海帶毒藥來長崎了......
所以他得編個瞎話糊弄一下徐正之(保科正之)。可編什麼瞎話呢?他一孤家寡人,也沒什麼人可以商量,就只能找姚大橋了。
而姚大橋挺機靈,一下就想到說辭了。
“本王是爲美洲軍辦軍需的。”
在一間日式佈置的大殿內,朱慈煥對來訪的小倉公方用了個含糊的說法。
不過這說法也不是完全沒有根據,朱慈煥是搭乘姚大橋的船來長崎的,而姚大橋的船上裝滿了鐵塊、銅塊、鉛塊——這些東西不就是用來生產武器彈藥的嗎?
“幺西......”徐正之心想:這個大王果然是去辦軍務的——軍需也是軍務啊!這大王從軍,總不能扛着火槍上戰場和人玩槍斃吧?就該從軍需開始......
“正輝!”徐正之喚了一聲。
“哈伊!”徐正之身後,一個身材矮小,容貌清秀的少年武士馬上應了一聲,然後用膝蓋跪行到了徐正之身旁。
“大王殿下,這位是本官的侄子保科正輝,今年剛剛18歲,錯過了討伐豐臣叛逆的戰爭,想要追隨大王去美洲戰場一顯身手!”
原來小倉公方的禮物不是白送的,他這是在爲子侄們鋪路!
誰讓他的子侄太多呢?小倉公方的位子和110萬石大封那是給世繼正經的,別的兒子怎麼辦呢?如果要分割領地,那麼小倉公方宗家的領地就會越來越小,小到一定的程度,就無力壓制九州和對抗王廷了。
所以正之就想把子侄們往外送,現在出任大明徵蠻將軍的徐正經麾下就有好幾個徐正之的兒子。
但是小倉公方不僅有兒子,還有名義上的兄弟和侄子——徐正之是德川秀忠的私生子,由保科正光收養,還繼承了保科家。但是保科正光是有親兒子的,不僅有兒子,還有一個兄弟保科正貞。正光的兒子們現在都是徐正之的家臣,而保科正貞本來是德川家的旗本,後來在正之的提拔下當了個小大名。在保科正之成爲徐正之的時候,正貞已經不在了,但是他的兒孫還在。這位正輝就是保科正貞的孫子,跟着父親一起轉封到九州,家裡是大村兩萬七千石的藩主,封地就在長崎附近。不過他不是世繼,沒有家業可以繼承,所以就只能充當正之的家臣了。
“在下大村保科家保科正輝,參見重慶郡王殿下!”保科正輝說着流利的漢語。
“好!”朱慈煥點了點頭,笑道,“那你就跟着本王吧!本王走得匆忙,還沒來得及招募護衛,你就是本王的第一護衛了!”
朱慈煥撒謊了,他其實是有護衛的,要沒護衛也不敢去上海溜達啊!不過他的護衛並不他自己掏錢養着的,而是屬於孝陵衛新軍管轄,其實也有看守他的責任!
如果魯王朱以海真的奉旨拿他,那麼他的護衛會提前得到命令,先把他看管起來。
不過那天羅直臣來掩護他出逃的時候,他的護衛都失蹤了......
“什麼?您沒有護衛?”徐正之愣了愣,然後瞧了一眼陪在朱慈煥身邊的謝旬。
謝旬笑道:“根據大明皇家的規矩,凡親王、郡王在京時(並不是說人在應天府,而是編制在京),一律由孝陵衛新軍護衛。出京外任後,方可自行招募護衛。重慶王走得匆忙,所以還沒來得及招募護衛。”
“那就在長崎這裡招募吧!”徐正之笑了起來,“九州這裡的特產就是武士......大王要招募,一兩千人是很快就能招齊的!”
那是肯定的!
徐家、保科家、黑田家、細川家、立花家、鍋島家、宗家、武田家(海野信親之後,因爲保科正之由武田信玄的女兒撫養到七歲,因此轉封九州後就再興了武田家)、大友家等一大羣九州藩主家都有需要安排的親朋好友......
“一兩千......”朱慈煥眼前忽然一亮,心說:連王爺軍都有了......這好像是三哥的路子啊!有了王爺軍,是不是就不用還錢了?